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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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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好的日子,太后娘娘没有来,实在可惜,一会儿叫侍卫多猎些狐狸兔子,我给娘娘做个毛领披风,冬日里好用。”乐吟悄悄的与季和咬耳朵。却一字不落地进了沈宁昭的耳朵。

    因着选秀,苏太后生了好大一场气,连沈宁昭的日日请安都免了,宫人们明面上不敢议论,背地里早已传开了。

    沈宁昭神色未动,只突然抬手提弓射了一只火红的狐狸。侍卫将狐狸捡回来,弓箭射中了脑袋,没有伤及皮毛。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忽然远处林中灌木晃动,伴随着动物的凄惨嚎叫,众人看过去,似乎是什么野兽向这边冲过来了,野兽体型不小,十分焦躁愤怒,在灌木丛中横冲直撞。

    “陛下,此地危险…”乐吟话都没有说完,灌木丛中冲出一个半人高的野猪,狼奔豕突,野猪被箭射瞎了一只眼睛,它愤怒地破坏着沿途的一切,尖锐的獠牙划过树干,就是一道深深的沟壑。连身形高大的马都有些焦灼,马蹄往后退了两步。

    礼部侍郎段锐之子段风与顾池宴在林中撞了个正着,段风志在必得然而技艺不精,射中野猪的眼睛,惹恼了这巨兽,叫它奔逃至此。段风在后穷追不舍,却见野猪将要冲撞圣驾,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一侧的顾池宴眸色一沉,倒是不慌。而在这时,一个玄色身影翻飞而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手执一把银白利剑,明晃晃地杀意。他将沈宁昭护在了身后。那野猪逼近,蓄力翻身抬脚,力道之大,将那畜生踢飞撞在树上,树干都断了。

    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却又见他反手掷出手中的剑,直插进野猪的咽喉,那畜生便再也不动了。

    段风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在地上求饶:“微臣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段风连连磕头,心中存了一份侥幸,小皇帝仁善心软,必不是会重罚,掀了眼皮偷偷往上瞧,却见那玄色身影挡住了皇帝,他周身戾气,眼中的锐气似索命的阎王。段风心中咯噔一声,腿是真地软了,直趴在地上求饶。

    “行安。”沈宁昭的声音响起,行安方才垂了双眸,行了礼,退了下去。

    “朕无事,既是意外,段大人不必如此惊慌。”沈宁昭摆摆手,笑道。

    “是,陛下说得是。”段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沈宁昭看了一眼段风身后的随从提着的猎物,又道:“段大人看来收获颇丰啊。”

    “微臣侥幸,侥幸。”段风表面谦虚。

    沈宁昭抬头看了看日头,又道:“还有一个时辰狩猎便结束了,段大人继续。届时朕必论功行赏。”

    “微臣遵旨。”

    沈宁昭扬起下巴,看向顾池宴,虽笑着,可话却说得故意:“顾爱卿也尽兴。”

    顾池宴并未搭话,只是瞧着他,像瞧着一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狸。

    一个时辰后,众人归来。猎得最多的是王家的长子王琪,鸟儿兔子什么的有几十只,还有两只山猫,一只花鹿,山猫灵巧,最是难捕杀。而段家段风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草草结束了狩猎。

    心思活的都过来恭贺了,王琪十分得意,此时,顾池宴姗姗而归,场面顿时静了静。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向他身后看过去,两只山鹰,一头鹿。王琪冷哼一声,才缓了一口气,便看见身后的侍卫抬了一只黑瞎子过来。

    那黑瞎子极大,要六七个侍卫抬着,才勉强移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对着王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又纷纷散去。王琪气闷,只能用眼神向顾池宴递刀子。

    秦恪野和陆思衡看到也是一愣,顾池宴的风头,出得有些过了。

    “顾爱卿果然没有叫朕失望。”沈宁昭拍了拍手,赞叹道。

    “陛下抬爱。”

    “若是我大邺多些顾爱卿这样的好儿郎,强兵富国指日可待啊。顾爱卿想要朕赏赐你些什么?”沈宁昭一脸无辜,明知故问。

    “陛下所言极是,强兵富国也是每一位人臣的心愿,今年九月,按例该武选了。”顾池宴配合默契,演戏演足。

    “这…”百官顿时议论纷纷,武选都废弃了几十年了,这按的是哪门子惯例?

    “武选?”沈宁昭诧异,思索片刻,向兵部尚书问道:“果然如此吗?”

    兵部尚书周元英立刻跪上前来,心中叫苦不迭,偷偷看了看韩豫章又看了看林太傅,顾池宴,只好硬着头皮道:“是,陛下。依照惯例,确实如此,只…”。

    周恒的话还没说完,顾池宴已经开始谢恩:“多谢陛下。”

    “既如此,今年武选,顾爱卿同兵部一同主持吧。”沈宁昭道。

    于是,九月的武选便在这三言两语之中以赏赐的名义定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在草场上搭起营帐,燃起了篝火,一起分食白天的野味,随行的乐师奏响了乐器,更加热热闹闹的,欢笑声,歌舞声,对饮声,声声入耳。一片的太平盛世掩盖了那些或大或小的寻常事。

    江映林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兔子,为了人前保持大家闺秀的形象,她是躲在营帐后头偷偷吃的。

    秦恪野与秦楼在营帐中再次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陆思衡在顾池宴营帐中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后一向温润如玉的陆公子,面若寒霜。

    韩豫章邀了林栖对饮,两人话谈间在帐中下了三盘棋,林栖三局两胜。

    段家在晚宴上由次女献了舞,勉强弥补了白日的脸面。

    李德裕…

    谢太后…

    每个人都戴着伪善的面具怀着不同的心思,精心计算,为利而聚,为利而散。直到后半夜,人声才寂静下来,回到住处。沈宁昭累了一天,睡着后却再次梦魇,醒来后冷汗湿了衣衫,心悸难平。

    “陛下许久没有梦魇了,或是因白日里见了血腥缘故,奴婢再去点只安神香来。”乐吟安抚她一会儿,起身要去,却被沈宁昭拉住了袖子。

    “别点了,没用的。”沈宁昭似是疲累得很。

    乐吟只好轻轻地给她按摩着穴位放松,沈宁昭却越发头疼起来,微微皱着眉,如今已过了子时,她却半分睡意也没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半分差错也不能出。

    “乐吟,收拾一下,陪我去天池的温泉吧。”半山腰的天池温泉,是皇家私汤,最是能静心安神。

    “是。”乐吟立刻收拾了东西,陪着人往山上去了。

    半山腰天池温泉极大,四周都点了灯,上下都有打磨的光滑的石阶,边上有三间卧房供休息,卧房外还有一个吊脚石亭,檐下挂了一只惊鸟铃。

    周遭被打理的干净有序,行安带了护卫守在外围,其余的宫人也被屏退,只留了乐吟一人。沈宁昭缓缓退去衣衫,松了发髻,慢慢踏入了温泉。山中寒凉,温泉蒸气袅袅,隐没了一张绝艳的脸。

    此时的山中万籁俱寂,月色朦胧,繁星点点,连鸟儿都睡了。温泉地势低,周围都是高耸的山,裹了夜色,影影绰绰的,安静得可怕。

    “回头回了宫里,奴婢再去向云霜姑姑讨两服药来,惊悸伤心,不可大意。”乐吟将沈宁昭的头发低低地挽起,避免沾了水,山里风大,吹了又要头疼。

    “向云霜姑姑讨药,不就是明着告诉了母亲了吗?到时候要喝的药可不止两副了。”沈宁昭皱了皱鼻子。

    “那奴婢就偷偷去杨院长那里去讨,不叫太后娘娘知道便是了。”乐吟想了想,说道。

    “我只是最近太累了些,好好睡一觉便好了,哪里就非要吃药,你不要总是这样小题大做。”沈宁昭有些无奈。

    “哪里是小题大做,奴婢日日守在外头,陛下往日夜里睡了几个时辰奴婢最清楚不过。睡的不好便罢了,胃口也不好,吃食上也不上心,陛下上个月做的衣袍这个月便宽了两指,每日里这样熬着心血,身体哪里受得了?”乐吟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

    “怎么还哭了呢?行行行,听你的还不行吗?回宫便去请杨院长来诊脉,可好?”沈宁昭抬手摸了摸乐吟的脸,笑着哄道。

    “奴婢脑子笨,也帮不了陛下许多,可怎么伺候人的事也办不好了呢?奴婢就是觉得自责,奴婢日日守着陛下,还没有照顾好陛下,实在愧对陛下,愧对太后娘娘,奴婢真是没用。”乐吟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乐吟,别自责,是我错了,是我辜负了我们乐吟的心意,我日后一定好好听话,一日三餐好好吃,下个月争取将那两指胖回去,也省了尚衣局的事,好不好?”

    “陛下尽会哄人。”乐吟撅了撅嘴,却终于带了笑。

    温泉的温度高,不一会儿蒸得人发汗,沈宁昭抬了抬手:“乐吟,水。”

    乐吟端了茶水过来,沈宁昭饮了一杯。

    “陛下,温泉不宜泡得太久,会头晕的,奴婢带了安神的茶包来,先去泡上一壶,晾凉了陛下喝了,便回吧。”乐吟道。

    “好。”

    乐吟端了茶壶去卧室里取茶包。沈宁昭靠在温泉边上,缓缓地闭上了眼,又想起梦中的那场大火,那种无助的感觉又来了,用力哭喊,求救,却发不出声音,拼命地想逃,却只能停在原地,灼烧疼痛的感觉似乎在留在皮肤上,沈宁昭不由得握紧了拳。

    忽而吊脚石亭檐下的惊鸟铃叮铃响起,沈宁昭猛地睁开了眼睛,周遭风平浪静,空无一人,可沈宁昭却只觉得夜色的隐秘深处似乎隐匿了什么,叫人难安。

    她警惕地扫了一圈四周,并未发现什么,便慢慢出了温泉,套上一件亵衣。

    “陛下怎么出来了?”乐吟端了安神汤来。

    “无事,伺候更衣吧。”沈宁昭道。

    二人朝卧室走去,片刻穿戴完毕准备下山,沈宁昭刚走了两步,一阵夜风吹来,她顿时停下脚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回到温泉旁,直直地盯住夜色中的某一处。

    “陛下怎么了?”

    “你可闻到了什么味道?”沈宁昭面色如水,目光锐利。

    “什么味道?奴婢没有闻到。”乐吟说罢还狠狠嗅了两下。

    沈宁昭没有再说话,只狠狠盯住那处。

    “行安!”沈宁昭突然出声叫道。

    只见一个身影自东面而来,像飞鸟投林般跃入沈宁昭目光中的那片深夜。

    夜风拂过密林,掀起一片林海,沙沙作响,似一头巨兽,吞没了林荫深处的一切生息。沈宁昭站在温泉池边,身上的暖意渐渐褪去,一炷香的功夫,行安翻身而归,跪在沈宁昭的脚边。

    “属下失职,请陛下责罚!”

    “人呢?”沈宁昭心中隐隐不安。

    “那人遮着面,没看到脸,属下与其交手,其武功高强,身法不俗,虽受了伤,却仍被他逃走了。”

    能从行安手里逃掉的人不多,沈宁昭将围场的人一一在脑中过了,一张脸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而另一头。

    顾池宴一身夜行衣潜回住处的时候,松陌赶紧迎了上去,低声问道:“那可疑之人公子可探查清了?果真是谢太后的人吗?”

    ……

    “公子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发现了什么?”松陌不由得担心起来。又发现顾池宴左臂的衣衫破了,看起来似乎是剑伤,大惊:“公子受伤了!”

    ……

    “公子?你…”松陌紧跟着顾池宴,剩余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顾池宴关在了门外,还差点撞到鼻子,松陌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怎么了这是?”

    而室内的顾池宴连灌了三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心跳得依然很急。

    他又回想起温泉边上的那个倩影,白皙的皮肤被温泉蒸得微微透了粉,微湿的长发挽起,纤瘦的背,修长的腿,和侧身时那曼妙的曲线。

    那一刻的震惊,顾池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敢相信,却看得分明,当今的皇帝,居然是个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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