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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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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爱卿,你这先生当得不称职,当初教了朕三个月便去了漠北,如今得帮朕补回来才是。”还是那个校场,沈宁昭一身真朱底金色狮子缠枝绣纹轻便戎装,骑了一头进贡的照夜玉狮子,马儿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

    天朗气清,清风拂面,甚是自在。沈宁昭勒住了缰绳,坐在马上扬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池宴。

    “陛下有这样的好兴致,想必选秀选得十分合心意。”顾池宴一身鸦青色素面缂丝直裰,微微扬起脸来,看着马上的沈宁昭。自除夕宫宴以后,他与沈宁昭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默契,可这种默契却更不能叫人掉以轻心。

    “心意嘛…”沈宁昭还转了转眼珠,似是仔细思索了一番,才道:“自然是合的。”

    “就是不知道…”沈宁昭故意顿了顿,弯了腰瞧着顾池宴:“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顾爱卿的心意,毕竟没有顾爱卿,或许就没有这场选秀了。”

    沈宁昭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垂眼瞧人的模样着实叫人摸不准。

    “微臣惶恐。选秀乃陛下后宫之事,实在不是微臣一个外臣能够置喙的。”面对狡猾的狐狸,自然是要比他更狡猾才是。顾池宴顺了顺狐狸毛:“不过,既合了陛下心意,想必与前朝后宫都是喜事一桩,微臣恭贺陛下。”

    “顾爱卿,贺得太早了。”沈宁昭话说得又慢又轻,盯着顾池宴的眸子似乎锐利了几分,可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

    顾池宴心中一紧,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沈宁昭却错开了眼。

    “趁着天气好,过两日办一场春猎,好好热闹一番。顾爱卿骑射俱佳,若是能拔得头筹,朕重重有赏。”沈宁昭重新拽起缰绳,目眺远方。

    “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听着顾爱卿兴致不高啊。这般如何,若是你赢了,今年的武举由你和兵部共同操持选拔可好?”沈宁昭一向知道打蛇打七寸。

    “陛下此话当真?”大邺重文轻武,武举选拔已废弃了快二十载了。

    沈宁昭扬起马鞭,笑得粲然:“三圈之内追上朕,便当真!驾!”马鞭狠狠抽下,马儿受疼,策马奔腾。

    顾池宴看了一眼策马扬鞭的人儿,镇定自若,忽点脚翻身上了旁边的另一匹黑马,季和与乐吟立刻退至一旁。顾池宴双腿夹了夹马肚,喝了一声:“驾!”黑马立时冲了出去。

    一白一黑,一前一后,马蹄扬起飞尘,踢踏之声犹如战鼓雷鸣。带着花香的暖风拂过面颊,自耳后向后退去,一股自由的血液自胸腔奔涌而出,叫人兴奋不已。

    沈宁昭策马扬鞭,少年意气,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更加用力地扬起马鞭,可顾池宴是经历过战场之人,还是追了上来,与他齐头并进。

    最后一圈,环形马场转弯处顾池宴超过了沈宁昭,可马儿跑得太快,突然一颗石子被溅起,打在白马的眼睛上。白马受了惊,不听使唤,冲出跑马场,往一旁的遮阳林奔去。

    “陛下当心!”乐吟忍不住叫出声来。

    沈宁昭试着勒紧缰绳,将马停下,却毫无作用。顾池宴微皱了眉,只一瞬间,勒停黑马,转头向沈宁昭而去。

    马儿受了惊,若是在林中狂奔,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顾池宴快速靠近沈宁昭,一手脱了缰绳,伸手抓住沈宁昭的手臂,一使力把人拽了过来。

    两人前胸贴后背的坐在马背上,顾池宴一手拥住沈宁昭,一手用力拉紧缰绳,控制马的方向与速度,两人贴在一起,沈宁昭的发顶在他的脖颈处来回的蹭,顾池宴呼吸微重,他身上水沉香的醇厚凉韵自身后丝丝缕缕透过来,却让沈宁昭感到一丝安心。

    顾池宴不多会儿便将马停下,他低头,沈宁昭正好回头。目光相撞,顾池宴呼吸一滞,这双眼睛不管何时看,都过于招人了。

    顾池宴目光滑落在沈宁昭微张的唇上,沈宁昭胸口起伏,呼吸有些急,细白的手指拽住他的衣袖,目光闪过一丝慌乱。顾池宴护住人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两分。

    乐吟和季和此时赶过来,顾池宴迅速将人抱下了马。细瞧了人没事,才道:“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沈宁昭缓了缓心神,眨了眨眼,笑道:“是要罚,顾爱卿,朕如今的骑射技艺,到了猎场恐怕要失了天子威仪,叫百官看了笑话去。”

    “猎场人多,人心也多。陛下才选了秀,如今形势,藏巧守拙或许才能更好地谋略。”顾池宴道刚刚抱着人的手莫名的发热,他不动声色的藏在了身后。

    沈宁昭闻言挑了挑眉,朝顾池宴看过去:“顾爱卿这是不想叫朕出风头啊。”

    “微臣不敢。”

    “我既已坐上这高位,他们便不会放过我了。”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可顾池宴分明听出一声叹息来,他抬眼看了过去,沈宁昭的侧脸被落日镀了一层金辉,额头往下至眉心至鼻尖,是一个美丽的弧度。他回过头看向顾池宴,微微浅笑,语调微凉:“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沈宁昭看着顾池宴微微错愕的脸:“或许是,我们。”

    “陛下这是何意?”顾池宴神情冷峻。

    “刚才的比赛。顾爱卿虽救了朕,却并未跑完全程,不能算赢。”沈宁昭的歪理信手拈来,毫不脸红。

    “那陛下想要如何?”顾池宴微微挑了挑眉。

    “顾爱卿既不想叫朕出风头,那这风头,顾爱卿便替朕出了,反正如今你我二人在百官看来,一体同心。”

    “只是如此?”顾池宴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沈宁昭想拿春猎立威。

    “自然不止如此。”沈宁昭笑得狡黠,并不明说,不慌不忙又加了一句:“武举便定在今年九月,也好给考生充足的时间准备。”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当着顾池宴的面,挖了一个坑,等人自己往下跳。

    “考试科目除了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外,再加一门策略。”顾池宴向来不肯做赔本的买卖,又补了一句:“国子监书生气重了些,加一门课业—武学,强身健体,正好可以平衡一下。”顾池宴也毫不客气地沉声道,

    “顾池宴,你胃口不小。”沈宁昭连名带姓地念起一个人的名字来,不由自主地便带上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还望陛下恩准。”顾池宴嘴角带笑,目光幽寒,半分不肯退让。

    “朕准了。”

    “陛下英明。”

    树下的两人对视着,忽然相视一笑,赤诚坦然又各自计算。

    四月似乎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月份了,层峦叠嶂,水草丰美,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的杜鹃花映红了半山腰。每年的四月中旬是惯例的春猎,前些年因为先帝身子不好才停了几年。这是沈宁昭第一次春猎,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地准备起来了。

    因是皇家猎场,猎场里有四座行宫。天潢贵胄住在最高处,其余的房间分给官员与家眷。行宫依地势而建,白墙红顶,以朴素淡雅的山村野趣为格调,取自然山水之本色,瀑布蜿蜒而下,汇聚成透绿的宝玉,奔向林中深处,景与物相辅相成,相映成趣。

    辰时刚过,鼓声阵阵,沈宁昭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众人,款款而来,行至溪边,抬手拉弓,利箭疾驰而出,射中空中的飞鸟。身后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叫好声,狩猎正式开始。摩拳擦掌的人奔赴林中而去。

    秦恪野兴头正好,准备大展拳脚,陆思衡却拦下了他,瞧着人都走远了,才道:“据说为了叫圣上尽兴,林子里放了不少凶恶野兽,你小心些。”

    秦恪野拧了眉,拿眼斜他:“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我自是知道你箭法不俗。”陆思衡叹了一口气:“一朝中选,段家与王家如今势头正盛,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家暗中较劲非要夺得头筹在圣上面前露露脸,为以后铺路,你别去较这个劲。”

    “我会怕他们?”秦恪野切了一声。

    “你是不怕,你老爹都恨不得在你身上瞪出两个洞来,你看也不看一眼。”听了陆思衡的话。秦恪野回头看了一眼脸拉得老长的秦楼,心中烦躁。陆思衡接着劝道:“绵绵胆小,她才病好,忌讳那些血腥,你看着她点,猎两只兔子给她玩,好不好?”

    “行了行了,知道了,陆元礼,你跟你那老师越来越像了,啰唆得很。”秦恪野虽有不耐,还是听进去了,引着马朝林中慢慢走去。

    陆思衡回头朝秦楼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便遇到了顾池宴,秦恪野坐在马上,拿眼尾扫了人一眼,并未停下,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

    “他这又是怎么了?”陆思衡失笑,看着顾池宴问道:“你又怎么招他了?”

    “你刚才见过秦楼了?”顾池宴不答反问。

    “嗯,聊了两句,他叫我看着点崇寂,小心不要闯祸。”陆思衡摇摇头:“崇寂的性子如今越发娇纵,事事都要哄着来,秦御史也是操碎了心。”

    “他要操心的事恐怕有些多。”顾池宴脸色微沉。

    “怎么了?”陆思衡察觉出不对来。

    顾池宴摇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你先看好秦恪野。”

    陆思衡闻言也不再多问,两人骑马向林中走去。

    沈宁昭今日心情不错,骑着马在林中慢悠悠地晃,并不急着狩猎,护卫跟在身后,连乐吟和季和也骑上了马,在后头跟着,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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