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病重冲喜

    林珍娘听杜景润这么说，就喃喃道：“都说知子莫若母，润儿倒是知母莫若子了！眼下你已长大成人，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你且耐下心来，听娘亲给你说个明白。”

    林珍娘十六岁的那年初秋，云州和林州交界处的林寨方圆一百多里地，整整两个月 ，没落过一滴雨水。别说庄稼了，连田地都干旱得裂了缝。水井里已经打不上来水，连吃水都成了困难。这一带的老百姓纷纷背井离乡，去外边讨活路。

    林珍娘跟着爹娘，也出了林寨，踏上了逃荒之路。一路上风餐露宿，讨些残羹剩饭，一家三口总算没有被饿死。

    三个人一路讨饭，走了两百多里，来到了云州府定远县。一路颠沛流离，林父竟然染了时下的伤寒。在一个叫杜家堡的村头，林父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上。

    母女两个看着奄奄一息的林父，悲恸大哭。这时杜家堡里的杜林贵赶着驴车路过村口，看他们一家实在可怜，就让林珍娘母女搭把手，把林父抬上了驴车，拉到了自己家里。

    杜林贵的老伴杜黎氏，看到当家的带回家一家三口，而且驴车上的老汉好像只剩下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杜林贵赶紧去请大夫，张罗着给他们烧水做饭。

    一路受尽白眼的林珍娘母女不由得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们跪在杜黎氏面前，叩谢他们夫妻的大恩大德。

    经过大夫的医治，过了两日，林父的病有了起色，能进食一些稀粥了。又过了几日，竟能下地走上几步了。

    看得出来，杜家是个殷实之家。高大的门楼，偌大的院子里，不光有主屋，还有东西厢房。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种些果木和瓜果时蔬，还喂养了几头猪，一头牛和一头驴，鸡鸭鹅满院子乱跑。听杜黎氏说，家中还有二十亩良田，这样的家境莫说在杜家堡，就是在整个十里铺，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杜家虽然家境殷实，然而人丁却不旺。杜林贵老两口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从小就身体孱弱的杜成钰。杜成钰先天不足，幼时就整天咳个不停，按他娘亲杜黎氏的话说，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

    林珍娘母女听杜黎氏说起，她的娘家侄儿黎致远，比杜成钰大了两岁。自幼父母双亡，杜黎氏便把他接到自己家，亲自抚养他长大成人，还送他进了学。黎致远因天资聪颖，又努力上进，14岁上便考取了秀才。因大考之期渐近，如今和同窗出去寻师游学，并未在杜家，因此她们并未见到。

    在杜家堡住了一个多月，到了秋播的时节。林父听闻老家已经降下两场甘霖，想趁墒情好，回家种下冬小麦，不至于来年也没有粮食果腹。于是林珍娘一家三口就向杜林贵和杜黎氏提出辞行。

    杜黎氏听他们说要走，也是出于好意，说你们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回家吃什么呢？于是老两口商量了一下，套了驴车，装上几口袋粮食，由杜林贵赶着车，送他们回了林寨老家。

    转眼间已经渐至年关，林父林母感念杜林贵和杜黎氏的大恩大德，想趁年前去杜家堡看望他们。

    老两口到了杜家门口，正好碰上杜林贵送大夫出来。杜林贵眼中竟是含有泪水，问那个大夫：“钰儿他……难道竟真的熬不过年关去吗？”

    老大夫捋一下山羊胡子，摇摇头说：“以老夫看很难。对了，令郎不是尚未婚配吗？眼下只有咱们乡间的冲喜之法，还可一试。”

    杜林贵抹着泪说：“钰儿自幼一直体弱，也没有给他定下亲事。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更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了。”

    老大夫听他这么说，摇摇头叹息着出门而去。杜林贵这才看到门外面的林父林母，忙擦了一把眼睛，把他们迎进院子里。

    林母试着安慰杜林贵：“她大伯，你也别太伤心了，咱们乡间不是有好多治肺痨的方子吗？找一些来，一个一个试验，说不准哪个方子就有用了。”

    说着话进了主屋，杜成钰就在西屋里的床上躺着，杜黎氏在屋里陪着他。三个人进了西屋，林父林母看到杜成钰脸色蜡黄，眯着眼睛，不睁眼也不说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病重昏迷了。

    杜黎氏和客人打过招呼，杜林贵便把她拉到外间，低声给她说了老大夫的话。杜黎氏也抹着泪说：“眼下钰儿这情况，可哪里会有人愿意给钰儿保媒，给他冲喜呢！”

    林家老两口听到她的话，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到外间来。林母对杜林贵和杜黎氏说：“恩人，要不这样，你们看珍娘可行？”

    杜林贵连连摆手说：“这怎么能行呢？珍娘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我们老两口也没有闺女，早就把她当亲女儿了！老婆子还说到珍娘出嫁时，要去给珍娘送一份嫁妆呢！”

    杜黎氏也垂泪道：“钰儿要是身体好好的，我们真的是巴不得珍娘做我们的儿媳妇的。可是眼下钰儿这情况，要是珍娘嫁过来，万一钰儿……那不是坑了珍娘了吗？”

    林母说：“说来说去，就是钰儿身体不好，不然恩人也不至于这么为难。要不这样吧，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他们成亲后，钰儿的身体渐渐地好了，那便是我们两家的幸事。”

    林母说到这里，林父接着说：“倘若钰儿万一有个三好两歹的，以你们老两口的品性，也必不至于难为珍娘。到时候就让珍娘做你们的女儿，是招婿还是再嫁，全凭珍娘意愿，你们看这样可行？”

    杜林贵和杜黎氏哪还会再说什么，只有点头的份儿。

    于是杜林贵送林家二老回到林寨，征得珍娘的同意之后，在离年关还有十天的三日后一个早晨，杜家吹吹打打，迎娶了林珍娘。因杜成钰病重起不了床，是临近年关，游学归来的黎致远代替杜成钰，和林珍娘拜了天地。

    说来也怪，自从成亲后，杜成钰的身体竟渐渐地有了起色。虽然仍旧不能下床，然而咳出来的痰里，血色慢慢地越来越少。过了春节，就能由珍娘扶着慢慢坐起来，可以喝半碗稀粥了。

    乡邻们都说，这是冲喜冲好了。杜林贵和杜黎氏也喜上眉梢，对林珍娘更是万分疼爱，什么活都不让她做，连别人家的亲生女儿，也没有这么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