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溪边嬉戏

    天刚蒙蒙亮，黎府里的车夫便在府门前套好了两辆马车。黎夫人她们上了第一辆马车，黎落正要带挽月还有月牙儿上第二辆马车，黎落桐领着素心过来了。

    黎语桐看到黎落带了两个丫环，顿时恼道：“一辆马车上坐四个人刚刚好，你带这么多人要怎么坐？”

    黎落正要说话，却见安庆侯府的马车也徐徐驶来。黄卿晚显然听到了黎语桐的话，就打开车帘向外面看了看，对她们道：“你们多了一个人吗？刚好我这马车上坐了三个人，还可以再坐一个，你们过来一个人吧！”

    黎语桐刚要往黄卿晚的马车那边去，素心却扯了扯她的衣袖，显然是不想自己和黎落她们同乘一辆马车。于是黎语桐停住了脚步。

    月牙儿看到这种情形，就对黎落说：“小姐，要不我过去坐吧，您身边也离不了挽月姐姐。”

    挽月看了看黎落，说：“要不就这样吧！”

    于是月牙儿坐上了安庆侯府的马车。黎夫人的马车在前，三辆马车先后驶出了簪缨街。

    建安寺在上京城北六十多里的沐阳山上，供奉的是观音娘娘。三辆马车出了上京城，一路向北，走了两个时辰，看太阳似已至辰时。马车下了官道，来到了沐阳山脚下。

    沐阳山朝阳的一面山势不算险峻。从山脚开始，山路盘旋而上，因山上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所以上山的路上皆是树荫，倒也不觉得酷热难当。

    山脚下有抬滑竿的脚夫，黎语桐看向黎夫人，叫道：“母亲。”黎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就对她说：“建安寺就在山腰，我们还是走上去罢，心诚则灵。好在这山路不算陡峭，路上也没有日光。”

    听夫人这么说，黎语桐满脸的不情愿也只得压在眼底。黄卿晚搀着黎夫人，一行人慢慢向山上行去。

    因山上凉快，虽是夏日，上山进香的人也不在少数。因此山路两旁每隔十几二十几丈远，便会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有的是蓬头垢面的老汉或老妪，佝偻着身躯伏在地上，用眵糊眍瞜的老眼，看着上山下山的香客；有的是几岁或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或手残或脚残，或手脚都没了的，有些人的断肢残损处还血肉模糊。他们坐在山道边，眼神空洞，有气无力地叫着“奶奶婶婶姐姐们行行好吧！”甚至还有两三岁和周岁不到的幼儿，躺在路边硬硬的山石上，有的双眼紧闭，有的面目呆滞，像连啼哭都不会。

    这些人身边无一例外，都放着一个收钱的破碗。因每次来上香都会见到这样的情景，所以这次来黎落也让挽月带了一些铜板，一路施舍给他们，因此相比较夫人她们，就落下了一截。

    到了建安寺，庙门前场地上已经有了很多人，有进香的香客，也有做买卖的小贩。因为这里离上京城很近，所以来进香的大多是上京城里的官家女眷，豪门富户家里的夫人小姐，还有一些是市井民妇。

    负责接待的知客僧一看到黎夫人，赶忙上前，引着她们进了庙门。这时大殿里烟雾缭绕，善男信女们跪在观音菩萨像前，各自默默祈祷着。知客僧就引她们先在大殿一边的偏殿里歇息。

    待到跪拜的香客去了一波，黎夫人便带领众人，去了大殿里上香跪拜。

    上完香已是日中，寺庙饭头僧已经安排了斋饭。几个人就在斋堂吃了斋饭，然后根据寺庙里的安排，准备在寮房里歇息一个时辰，再下山回府。

    上次来建安寺是在年后，那时候山上积雪刚消，林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树木伸出光秃秃的枝桠，呈现出一派灰败的景象。和现在的景象相比 ，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因此，挽月兴致勃勃地拉着黎落的胳膊说：“小姐，我刚才听素心和表小姐的丫头烟青说，她们刚才去逛了一圈，寺庙后面的小瀑布景色可美了，溪水里还有鱼儿呢！我们好不容易来山上一趟，就去寺庙周围逛一逛吧！”

    黎落听后有些心动，看着月牙儿也一改平时在府里拘谨的样子，跃跃欲试，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于是就让她们等一等，自己去了夫人歇息的房间里请示。

    黎落对夫人说，要在寺院周围走一走。夫人叮嘱她说：“山上闲杂人多，你且记得莫要走远，免得牵涉出什么麻烦事情来。也莫要玩得太晚了，仔细耽误了回府的时辰。”

    黎落点头应允，便带着挽月和月牙儿，出了寺院偏门，沿着一条茅草掩映的小道，寻找那个小瀑布去了。

    走了不多时，耳边便听到了淙淙的水声。主仆三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片小树林，水声猛然大了起来，果然是瀑布的声音。数条小溪的溪水从上游蜿蜒而下，到了这里形成一个水湾，水湾下面，应该就是素心她们提到的瀑布了。

    水湾的三面环树，林间有白花菖蒲莲，素色的花瓣包围着嫩黄的花蕊，离远一些去看，如散落在草地上的颗颗白色星子。还有红色的凌霄花，密密匝匝的绿叶托出一个个红色的小喇叭，点缀在溪边，煞是好看。此外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串红和龙爪花，在微微的风里招摇婆娑，还真的是一个清幽雅致之所在。

    挽月和月牙儿早就按捺不住，看看四下无人，脱了鞋袜，蹑手蹑脚地下了水，要去逮那些在水边树荫下的溪水中吐着泡泡的小鱼了。

    两个人手忙脚乱抓了半天，却连一条小鱼都没有抓到。这时月牙儿在溪边捡了一片宽大的叶子，折成漏斗的形状，想用这个来捉住这些调皮的鱼儿。挽月却找到了半个破瓦罐，两个人选中了一条小鱼，从两边悄悄地包抄，想合力把它抓到。

    然而那小鱼儿是何等的机灵，没等她们两个靠近，就嗖的一下游到了别处。而挽月和月牙儿也一时收不住，碰到了一起，各自手中灌了水的容器抛向了半空。

    月牙儿的树叶在半空中就散开了，挽月手中的半个瓦罐却飞了出去。而站在岸边，正饶有兴味看着她们嬉戏的黎落，看到突然飞来的瓦罐，惊叫了一声，顿感肩膀上吃痛，瓦罐里的水，却悉数倾在了她的身上。

    挽月和月牙儿连忙蹚着溪水跑到黎落身边，挽月扒开黎落肩上的衣服查看，只见立刻红肿了起来。夏衣本就单薄，又被水打湿了，就紧紧地贴在了身上，看上去纤毫毕现，颇不雅观。

    挽月心疼黎落，又是自责，又是懊悔，一边哭一边打着自己的耳光说：“奴婢该死。”月牙儿也哭哭啼啼的，连声说：“这下可怎么好呢！”

    黎落说：“不就是被瓦罐砸了一下，洒身上一些水吗？你们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遭了难了呢！我这个样子出去，遇到人恐有不妥。幸好我们带了替换的衣服。这样吧，我和月牙儿留在这里，挽月你去寺院里拿我的衣服来。”

    挽月连声说“好”，穿上鞋袜，就抹着眼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