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寻根问由

    卷宗里有林珍娘的供词，说法和卷宗上纵火原由大致相同。然而卷宗上关于姬清云在起火前已经死亡或昏迷一事，只是说黎府下人证明，姬清云因怀胎体弱，平时有晕厥之症，因此可能是自行晕倒，人事不省，着火之时才会毫无挣扎的迹象。

    然而黎落不相信。母亲在火灾中丧生之时，她已经五岁，记得一些事情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母亲有晕厥的情况。

    而且这个林珍娘……黎落突然想起来，母亲丧生后不久，杜景润的母亲据说也出了意外，因此杜景润才被父亲接回府里的。她幼时的记忆里，杜景润的母亲好像就是姬府外祖家里的绣娘。

    她看了看杜景润，默不作声地把卷宗递给他，指了指上面的内容。杜景润有点诧异，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卷宗。

    待把黎落指点的地方看完，杜景润顿时失声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这上面的林珍娘，应该是我的母亲。但是这卷宗里竟然说，我娘是因为偷了夫人的手镯被赶出府，才怀恨在心纵的火。”

    杜景润因为激动，而有些气喘。他缓了缓，说：“落落你信不信，我娘她绝对不会偷夫人的手镯。我娘从我刚满月时，就带着我背井离乡，一路颠沛流离，从家乡来到这上京城，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却从来不曾偷拿过别人家的一针一线。她从小就教导我，要做个正直诚信的人，切不可因小偷小摸，坏了人品。你说我娘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贪墨夫人的手镯？还在事情败露被赶出府以后，纵火报复呢？”

    黎落说道：“可是你看，这里有你母亲画的押。如果不是自己做的，又为什么要画押呢？”

    杜景润说：“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黎落找到关于判决结果的那一册，看到的判决结果是：林珍娘被判秋后问斩，然而收监之后因烧伤严重，在黎尚书出具了和解书之后，被保外就医。织锦园丫鬟采薇和撷薇，因玩忽职守，没能及时发现火情，导致严重后果，交由黎府自行发落。

    她把卷宗拿给杜景润，轻声说道：“关于你的母亲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上面并没有说明。对于你母亲出了意外之事，我父亲他是怎么同你说的？”

    杜景润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他的声音因压抑而变得嘶哑。他看了判决结果，回黎落道：“伯父他对我说，我母亲感染了疫病，因怕传染，被官府集体焚尸埋葬了。因此，每年的清明节，我都是去城西的集体墓葬地，摆上供品，烧一些纸钱。”

    黎落说：“你这么说，这卷宗里面，有些事情的确让人匪夷所思。比如，你母亲曾那么严苛的要求于你，又怎么会自己品行不端，偷拿别人的玉镯？还有，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娘亲竟有晕厥的病症。另外，案宗上只说丫鬟渎职，我记得小时候母亲的院子里从来都有丫鬟守夜的，那晚采薇到底去了哪里？……我看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当时上京府衙通判严振业和捕头申通，现下严振业不知道已经调到何处去了，然而这个申通……”

    “我知道，我知道！”在门口一直和案牍库司职人品侃大山的常三少，听到申通这个名字，竟然嚷嚷着跑了过来。

    “申通申捕头，就是言雪的父亲啊！他是上京府衙以前的捕头。你们找他干什么？”

    待看清杜景润和黎落的神色，他不由得也敛了声气。低声问杜景润：“有什么事情需要找申捕头吗？我说的是言雪的爹申通。我知道他们家住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黎落回过神来，对杜景润说：“申捕头所知道的，必然比这卷宗上的，要多得多。那么你看，我们何时去找他？”

    杜景润说：“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但是现下天太晚了，打扰他们多有不便，我们明日一早便去吧！”

    黎落尚未答话，常永康赶紧回到：“好的好的，我这几天正好看书都看倦了，明天一早，你们就在府里等着我，我带你们去广平坊找言雪的爹去！”

    若是平时，杜景润少不得调笑他一番：“找言雪的爹？我看你是想去找言雪吧！”然而今天，他满脑子都是母亲偷夫人玉镯、母亲疫病而死，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呢！

    第二天一大早，常永康带着随从文轩便来到了黎府，去清竹轩找杜景润了。怀瑾去落薇院里知会了挽月，黎落借口买首饰，向夫人说了一声便出了府。

    常永康和杜景润还有文轩、怀瑾骑马，黎落带着挽月乘坐马车，一行人前往广平坊而去。

    到了申府，申言雪已经去了府衙当值，家里只有申通一个人。常永康向申通引见了杜景润和黎落，并向他说明了来意，说想请申伯说道说道，十二年前黎府的火灾案详情。

    申通闻言，说：“你们先别急，这么久的事情了，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申通记得，那天天刚亮，老莫管家，也就是现在黎府里的管家莫文杰的父亲，便去府衙里报了官。一听说尚书府里发生了火灾，出了人命，事不宜迟，府衙的通判严振业和捕头申通，带着仵作及一班衙役，立刻便赶往黎府。

    他们赶到黎府时，织锦园里的大火已经慢慢熄灭。整个尚书府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烧得焦黑的房屋檩条还不时冒出一股股白烟。

    织锦园里当晚值夜的丫鬟采薇，已经哭得神智不清，被莫管家安排两个仆妇拖出了织锦园。

    当时黎尚书正安排下人送林珍娘去医馆，她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神智倒也算清醒。申通听众人说，林珍娘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而且还试图闯进火海救夫人被烧伤，就先询问了她。她只说是自己睡醒起夜时，看到了织锦园里的火光，才赶来救人的。问过话，便被仆从送去了医馆。

    经过现场勘验，起火的屋子里有浓浓的松脂气味，确系人为纵火无疑。

    织锦园里的两个丫鬟，采薇已经神智不清，时哭时笑，嘴里疯言疯语。另一个丫鬟撷薇，却是只知道哭，一问三不知。

    这时仵作也已经验尸完毕。尸体一大一小，大的是女尸，身上还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口鼻气管内并无烟尘，可见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已经没有了呼吸。小的是一具三岁多的男尸，蜷缩在女尸的身上，口鼻气管里都有大量烟尘，显然是在大火中丧生。两具尸体确系姬清云母子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