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陆家曾经也算是北直隶广平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大户,做的是镖局的买卖。
陆老爷子当年凭着一把逐风刀,闯荡出这一番家业来,鼎盛之时西通甘陕,南及鄂北,东接齐鲁,好大的名声。北方黑道白道都有着几分薄面。
不过常在江湖厮混,又是刀尖舔血的生意,难免结仇结怨,多出了许多仇家。
陆老爷子心中清楚,镖局的买卖只靠自己一家难以维持的长久。他也是颇有一番计较,为了寻求靠山,先是送了大儿子陆柏珪去了少林寺拜师学艺,打通了少林寺的关节,也结识了不少相投的同门。后又请了书塾先生教二儿子陆松瑜习文,十来年后陆柏珪艺成下山,逐渐接手镖局的事务。
陆松瑜也在一路打点,拜访名师后,中了进士,留在京中。加上多年来四处送礼拜码头,结交了不少权贵名士。
镖局随着陆老爷子的一番布置之下,逐步站稳了脚跟,稳定住了局面。但是陆老爷子心中仍有顾忌,在临去世前把总标头的位置传给了大儿子陆柏珪,嘱咐道:“咱家镖局的买卖不是长久之道。等以后时机合适时,须多置办些田地,操些正当生意。镖局的买卖迟早要停掉。否则不知几时将为咱陆家惹来祸患。”
陆柏珪牢牢记得老爷子说的话。赶在二弟陆松瑜在京当了官,进了翰林院之后,把自家儿子送到了少林寺方生的门下。就是为了更进一步加深和少林寺的联系。
同时,为了寻得少林寺的照应,陆家举家从广平府搬至了郑州。至此落户到郑州做起了安稳买卖。购置几舍田地,开了家酒楼,办了家武馆。之前镖局的镖头、趟子手愿意走的送上些银两。愿意留下的就留作护院和武馆教头。就这样,陆家在郑州扎下根来,深耕十余年也是颇有好名声、好口碑。
陆卓然下山之前已然给家里去了封信,告知了大概下山日期,好让家里有所准备。但具体的时间却是没做约定。
陆作然从少室山下来后,一路奔向郑州,也不曾停留,只是渴了喝些水,饿了再官道旁的酒家简单吃些东西,垫补些肚子。
对于陆卓然来说,郑州城的印象十分模糊,早年间搬到郑州来的时候也不曾住过几日就送到了少室山。之后的十数年都是父母从郑州来少林寺探亲,未曾离过山。可以说,对于山下的情形和这城中的热闹玩意儿都十分好奇。
进了郑州城。陆卓然四处打量好似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虽然见过前世的车水马龙,见过高楼广厦,但像郑州这样古代大城还是从未见过。城内店铺林立,小商小贩走街串巷,来往的客商熙熙攘攘。耍把式的、卖艺的,街头巷尾的吆喝,街边的酒楼里传来食客们划拳呼喝的声音,真是好一套热闹景象。
陆卓然眼看得新奇,自然想多停留,不过天色将晚,还需要尽快回家,向父母问安,一路风尘仆仆也需洗漱休养一番。
陆府门口。
陆卓然一路向路人打听寻到了陆府。看着气派的大门,两侧石狮子威武不凡,一眼便知是个富贵人家,心中不免有几分激动和期待。激动的是离家多年终于回家,期待的是富贵日子该怎样享受。不怪陆卓然心中憧憬,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少林寺纵有千般好,可也不及家中安稳,更无论起居饮食,可谓天壤之别。
整理下心情后,陆卓然上前拍打门环。
“谁呀?”门内传来一声询问。接着大门开了一道门缝,一个门房冒出头来,看着陆卓然问道:“您是哪位?来陆府有何贵干?”
陆卓然笑道:“我?这是我家。”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我在陆府七八年了也未曾见过你。去去去,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给自己找麻烦。”说着门房伸出手来,摆摆手。
还不等陆卓然回话,就看门房“哎呦”一声。向后倒去。门后传来一人大声呵斥。“瞎了你的眼,这是咱大少爷来了。”来的人正是陆府的管家陆双。
陆双还有一位兄长叫陆大,兄弟俩是陆老爷子早年间走镖时收养的孤儿。为报大恩,在陆老爷子的培养下,不仅习得几手武艺,陆大也做起了陆府的管家。
自从陆松瑜考上了进士后,陆大就随着跟在身边伺候打点。
剩下陆双跟在陆柏珪的身边,接了陆大的班儿当起了管家。
陆双是见过陆卓然的,往年过年的时候,陆双跟着陆柏珪夫妇前往少林寺看望过陆卓然。所以一听到门外有人说“这是我家”的时候,一下就猜到是陆卓然回来了。
门房听完之后赶忙告罪求饶,陆卓然摆摆手,不甚在意。说来也是他故意含糊不清,没有明言自己身份,目的也是想看看,自己贸然回来,家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却不料一开始便被陆双发现。
陆双引着陆卓然进到府内。激动的难以自已说道:“老爷早就吩咐过,少爷已经来信说近日艺成下山回府,小的这些天一直在前院候着,直等着少爷您回来。老爷和夫人见到少爷您,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什么样子。”
陆双和陆柏珪一同长大,把陆卓然看做自己子侄,言语间亲近不已,一边说着一边直向着后堂领取。边跑边喊道:“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随着陆双的叫喊,整个陆府都被惊动了,府里四面传来的脚步声连成一片。整个陆府的下人,除了在忙事儿的都向后堂去了,要看看从未见过的公子长个什么样子。
等到陆卓然跟着陆双走到后堂的时候,堂前早已聚满了人。这时陆柏珪和妻子林氏也都赶了过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老爷夫人来啦!”随侍的丫鬟跟着喊道。堂前的下人们赶忙让开,陆柏珪远远的看到儿子激动的喊道:“儿子,儿子。你可算回来了。你老子我想死你了。”直接一把抱了过来。
陆卓然的母亲林氏也跟着说道:“然儿你终于回来了。比上次见更瘦了。这么多年在山上常年吃素,苦了我儿了。”
看着父母眼眶通红,甚至母亲都掉下泪来,陆卓然心中也是愧疚不已。“孩儿多年未曾在父母跟前尽孝,今后就让孩儿好好孝顺您们吧。”
“好,好,好”陆柏珪大声的说了三个好,混杂着的激动和满意,旁人都能看得出来。围着的下人们也在议论纷纷。
“来,先进屋里,先进屋里,给爹娘细说。”说着陆柏珪拉着儿子走进后堂。
进门前转身对下人们说道:“今儿个少爷回府,是咱们陆家大喜的日子,陆双安排下去,每人赏五两银子。晚上让后厨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做上,今天晚上全府上下摆开宴席,畅快吃畅快喝,都给我不醉不归。”
“是”罗二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向着一众下人们说道:“都听到了嘛?老爷说了,今儿个陆府大喜给大家发五两银子。晚上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不醉不归~还不谢谢老爷跟公子?”
在一众下人们的感谢和恭维中三人进到后堂。
“我儿在寺中有何见闻?这趟下山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麻烦?”陆柏珪刚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也无甚么麻烦,只是……”陆卓然简单的向父母说了下一路的经历和寺中的趣事、情况,又讲了讲自己所习的武艺进展。
当说到闯少林十八铜人阵的时候,陆卓然向父亲问道。
“父亲,当年爷爷也曾将你送到少林寺中习武。不管是俗家弟子,还是入室弟子凡是艺成下山都要闯过这少林十八罗汉铜人阵。”一边说着,陆卓然手指一边敲着桌子,不怀好意的笑着。
“依照孩儿的经验来看,这十八铜人阵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配合无间。以父亲的武艺当初如何闯得过阵来的?”
“你小子,刚刚下山就瞧不起为父来了?为父天赋虽不及你,却也有着家传的本领,自小便在你爷爷身边习武。而后到少林寺学的些真本事,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听到陆卓然的话陆柏珪却不曾着恼,反而手指虚点笑骂一句。毕竟青出于蓝是做父母的最为高兴的事,一代人就要比一代人强才对。
接着陆柏珪又轻抚了下自己的长须说道:“况且这十八铜人阵又不真是为了杀敌。只不过为了考验弟子武艺如何?下山后能否保全自己?眼力如何?能否发现敌方破绽?机变如何?能否知道进退,如何应对?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出全力?除非本领实在不堪,否则十八铜人都会是弟子的情况,加以考验。以为父的能力自然是能够顺利闯阵破关的。”
这时母亲林氏捂着嘴笑了起来:“听你父亲瞎说!当年你父亲不止一人去少林学艺。你爷爷安排了不少随从一起跟着上的少林。而且你父亲下山之时也不止他一人闯关,几人合到一起,自然让他捡了便宜。”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在孩子面前瞎胡说”林氏的一番话反而让陆柏珪恼羞成怒了。
看出了陆柏珪的恼怒,林氏没有在接话,给他留了些面子的,是夫妻之间的一点默契。
说来陆柏珪的武艺在江湖上并不算差,在郑州一带颇有名声,放到江湖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在当年以机变和武艺来说,闯过十八铜人阵还是略有勉强。
不过好在陆家家大业大,自有护卫。也就放他下山了。下山后有陆老爷子盯着习武,自然武艺也大有长进,临敌应对也多了许多经验。
“然儿,你先歇息两日,为父带你去拜见郑州城内的武林同道,见一见老前辈。告诉他们我陆家的大少爷艺成归来了,咱们陆家做事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陆卓然会心一笑,心里暗道:“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你父亲这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不过是想让你露一手,让他涨涨脸面,好显摆一番。”林氏笑着用手轻捶了一下陆卓然。
“夫人,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咳咳,看来到时为夫还是要忍一忍。”陆柏珪哈哈一笑,说到后面,还故意咳了两声,收敛了表情,故作严肃。
“好了,还有一事,我已给你二叔去信,言你已然下山,想来用不了多久你二叔便能回来。到时在冠礼上,亲自赐你表字。你二叔高中进士跻身翰林,学问是极好的,由他来为你取表字最合适不过。”玩笑过后,陆柏珪敲了敲桌子严肃说道。
陆卓然自是应下,这年代能中进士的人都是智力和学问超群的人,经历过层层选拔后,每三年在全国范围内选出一百到四百的人尖子。更何况能进入翰林以清流出身,未来在官场上必然成就不低,陆家想要发展离不开二叔一脉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