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战钟
铅云似铁,夕阳如血。
北都城,紫寰宫中点燃的沉香升起袅袅的紫烟,香气充盈在寂静的宫室里。
就在巫朱颜伴着拓跋玉瑶走出闺阁的这一刻,北都城里,一骑快马驰来,北都城里一座巨大的古钟被幽幽的敲响。
整座北都城里回荡着古钟悠悠的鸣响,一群鸽子越过了高入天空的王宫围墙,分别轻盈地落在了窗棂前、小院里。
王宫内的一座大殿,身材挺拔的男子坐在席位上,在他左手和右手的两侧,一面是北蛮的王宫众臣,一面是晋国来访的使团。
席位上的酒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不过却并没有人动筷。
北蛮的大君拓跋敬亭,看面相是个俊逸的中年男人,褐眸红发,身上披着一件用雪豹皮制成的裘衣,眼神锐利的像是一只空中盘旋的鹰鹫。
一个北蛮的臣子用粗糙的手指解下鸽子脚下的竹筒,取出里面的泛黄纸张,递送到了拓跋敬亭的面前。
座下的臣子们都屏息凝视的看着拓跋敬亭拆开了信纸。
北都城的战钟已经多年没有敲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
拓跋敬亭的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字迹,随后看向众臣:“诸位,离国对我们发动了战事。
离国的世子带着九塬城的四万大军深入了朔方原,抵达涩水谷,包围了整个沙阙部。
沙阙部的老将军巴耶鲁送信于北都,期望北都派军进行援救。”
臣子们恭敬地在席位上聆听,面色各异,有的愤慨,有的沉思。
晋国的使者淡定的看着这一幕。
当北都城里的战钟敲响时他还有些惊讶,但现在已经平定了心湖的涟漪。
北都城是整个北蛮最安全的地方,不必担心有大军直接攻过来。
离国竟然派兵进入了朔方原,这倒是出乎了晋国一方的预料。
不过离国越是大兴兵戈,晋国和北蛮间的联盟越是势在必行。
对晋国使者来说,他完成和亲任务的概率大大增加,完全不必感到担心,更应该感到高兴。
晋国使者看着这群北蛮的重臣,好奇的想着他们会如何解决这一事情。
衡量北蛮的军事实力也是他出使北蛮的其中一项任务,这次正是个好机会。
拓跋敬亭的目光一一扫过众臣子:“沙阙部是我北蛮六大部忠诚的下属,豹齿将军巴耶鲁为北蛮立下许多战功。
北蛮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忠心耿耿的将军。
诸位谁可出征,助沙阙部抵御来敌?”
众臣没有言语,但目光均落在席位上首一个毛发姿张的魁梧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满头乱发,肌肉魁梧的像是一头雄狮,淡黄的眸子里藏着一股凶戾之气。
在众人皆不动筷的筵席上,只有他独自一人静静的喝着酒。
如此冒犯的举动拓跋敬亭却不在意,只因这个男人是北蛮六大部之一,狮煌部的汗王。
雷云千烈,北蛮的大将军,同时也是地位仅在拓跋敬亭之下的五位汗王之一,其战功赫赫、武力高绝,在草原上被称为狮子王。
狮煌部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以重甲兵闻名于整个北蛮,其帐下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都身着重甲。
北蛮最精锐的几支骑兵之一的铁浮屠,正是出自于狮煌部。
雷云千烈平淡的放下酒杯,说道:“我倒愿为大君分忧解难,可我部下的士兵都是重甲士,行军速度不快,驰援这一任务,还需派出轻骑。”
拓跋敬亭点点头:“狮子王说的没错,是该派出轻骑。
我听说狮子王的弟弟铁由是个年轻英武的将领,麾下有两万精骑,如果他愿意出征的话,我可派加三万骑兵给他。”
筵席下,雷云铁由抬起了头来,目光灼灼。
他是狮子王雷云千烈的弟弟,不过却和雷云千烈的年龄差了十多岁。
如果说雷云千烈已经是一头威望深厚的老狮子,那他还只是一头刚踏上草原、渴望成名的雄狮。
年轻人总是渴望一战成名,年轻人的野心总是没有边际。
身为雷云千烈的弟弟,雷云铁由已经掌握两万精骑,但对他来说这还不够。
北都城里的战钟多年来第一次被敲响,这次任务便是雷云铁由渴望的一战成名的契机。
不过雷云铁由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出声领下这道大君的旨意,而是看了狮子王一眼。
当这头经验老道的狮子微微颔首,雷云铁由便明白,不是雷云千烈不愿率兵驰援。
重甲兵行军速度确实不快,但对雷云千烈来说这只是一句托辞,他和大君三言两语之间,便确定了将这个机会让给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的弟弟。
于是雷云铁由站起身来,以响亮的声音道:“铁由定不负大君众望,必将离国兵马如数驱逐。”
大君拓跋敬亭点了点头,赐下一道兵符。
这是指挥北都城守军护神卫的统领兵符。
北都城一共有十五万护神卫,相当于各诸侯国驻守各自京城的王族禁军,是王室的绝对嫡系。
离国在这个时机来犯,有所察觉时整个沙阙部已经被围困了起来,想必现在已经开始了惨烈的厮杀。
这个时候再从各部调动整合兵马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拓跋敬亭便赐下了护神卫的兵符。
雷云铁由接过兵符,眼中满是藏匿不住的喜色。
拓跋敬亭继续道:“除此之外,让人去传话北玄,让他领两万护神卫一起去,跟铁由将军好好学学该如何领兵打仗。”
雷云铁由脸色僵了一下,带着世子拓跋北玄出征,不仅意味着他的功劳要分润一部分出去成全拓跋北玄的声望,同时也要他时刻分心保护拓跋北玄的安全。
这实在让人有些难受。
不过大君肯赐这次立功的机会给他,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的拒绝大君所提的要求,只好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接着他便急匆匆的下去整顿兵马,并且命人传讯给那位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的世子殿下。
拓跋敬亭看了晋国使者一眼,斟了一杯酒:“儿子顽劣,现在还不到筵席,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当。
既然宣了他领兵和铁由将军出征,诸位就不必等了,都动筷吧。”
晋国使者依言举起了酒杯,筵席上的众臣都放松了下来,凝重的氛围如冰雪般消解,开始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