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们都一样
夏云琥挠挠头，问道：“你现在就要抓我们？”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谈子珑不自觉地往夏云琥身边靠近，沈清蔷冷冷地盯着蓝江雨，洛疏毫无在意，玩着自己的手指，蒲易柳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谢玉镜瞪着眼睛，右脚后退，一副防御的姿态。
左寒殇忙道：“蓝宫主，你一进来就说来救我们，那肯定是要帮忙喽？”
蓝江雨歪头，笑靥如花，“你叫我蓝宫主？知道我的身份？”
左寒殇：“”
“我记得我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蓝江雨的大名谁人不知呀，一听名字，我们必然会往无相宫方面想呀！”左寒殇觉得自己被逼到了墙角，一点余地都没有。
蓝江雨注视了他一会儿，眉目含情，若他不说先前那逼迫人的话语，必是令人心旌摇曳的，可左寒殇只觉得冷汗频出，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不逗你了。”蓝江雨收回目光，认真道：“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应该也对目前的形势有所了解，飞熊帮已成众矢之的，百里无疆受伤，戚贤被抓，戚正下落不明，他身上的地图更是没影儿，忙活了半天，归海凝和喻柔什么都没得到，心里自然一肚子火，这有火嘛，自然得发泄出去，恰恰此时——”蓝江雨瞟了眼左寒殇，“来了个早有龃龉的小辈。”
左寒殇尴尬地咽咽口水，“其实我对归海凝前辈只有敬意，只是产生了些误会，才致如此境地。”
蒲易柳轻轻地哼了一声，谢玉镜也忍不住翻白眼，沈清蔷垂眸，掩住情绪，夏云琥与谈子珑茫然地对视，洛疏笑了起来。
左寒殇：“”
“归海前辈久居高位，备受尊崇，对于他人的要求，自然是高了一点。”蓝江雨眼波流转，打着圆场，“左二公子年轻气盛、不拘小节，无意间冒犯了前辈也情有可原。”
左寒殇在心里连连赞叹，这蓝江雨，人长得漂亮，说话更漂亮。
“就是嘛，我真的不是故意得罪归海前辈的，可是现在，前辈抓住我不放，真是令人困扰，蓝宫主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和平相处？”左寒殇一脸真诚坦荡，貌似真的困扰于与归海凝的关系，“你说见了面，我说错话冲撞到他老人家怎么办，挨几句骂无所谓，前辈被气到才是大大的不妥！”
那真挚的神态、恳切的话语，此时只想让其余人给他竖起大拇指，蓝江雨貌似也被触动了，“那确实不好，前辈年纪大了，因为气急攻心病倒了怎么办？不行，为了前辈的身体健康，我们必须想尽办法避免这一幕发生！”
“所以？”左寒殇渴望地盯着蓝江雨。
“所以？”蓝江雨无辜地回视左寒殇。
“所以，我们”
“嗯。”蓝江雨只是点头。
左寒殇：“”
这天聊不下去了，左寒殇挫败地垂头，道：“所以我们该怎么办呀？”
蓝江雨一摊手，“所以我送你们出城呀，神不知鬼不觉，坚决不让你和归海前辈见面，要知道，我对前辈也是充满敬意的。”
左寒殇抬头，苦着脸道：“你不会又是逗我们吧？”
“是呀。”蓝江雨干脆地点头。
左寒殇：“”
“开玩笑的！”蓝江雨站起身，“我来此可不是专为逗你们的，下面听听我的计划吧！”
左寒殇此刻只想流泪，大哥，你就是来耍我们的吧！
一想到这幕，左寒殇就有哭的冲动，商量好计划后，他和蓝江雨单独谈了会儿，不过还是被他逗弄，至于答应了什么条件，左寒殇一开始也是认为蓝江雨别有目的，可这位仁兄只是摆摆手，说自己只是替手下唐隽还人情，不求回报的。
左寒殇等人连看都没看一眼戚正，仿佛这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如此的干脆，如此的冷漠，这也让归海凝感叹：“看来你们真是陌生人呀！”
戚正冷哼，“事到如今，我已不再指望任何人。”
戚贤眼神悲戚，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句话：“大哥求你了跟他们走吧”
“我跟他们没关系，更何况，”戚正嘲讽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这里也不会有人让我走。”
左寒殇让蒲易柳来赶车，自己坐在旁边，双手抱拳道：“诸位，在下告辞了。”
“等一下，兄弟。”罗金刚从喻柔身后走出来，摸摸后脑，纳闷地看着左寒殇道：“你就这么走了？”
左寒殇一脸茫然，“不然呢？”
罗金刚一指戚正，“你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
左寒殇满脑袋问号，“不然呢？”
罗金刚更为疑惑，“你真的不想知道地图的事？”
左寒殇：“不也不是，这种八卦我还是感兴趣的。”
罗金刚：“”
“既然这样，左二公子就留下来看热闹吧！”喻柔的声音含着笑意，“我让罗金刚守在一边，绝不让你们被波及。”
蓝江雨听到这，顿觉不妙，道：“他们不是江湖人，不应参与江湖事。”
“只是旁听，再说，早晚都会传出去，左二公子，你是愿意听七拼八凑的故事呢，还是亲身观看一下呢？”喻柔的眉毛弯如新月，娇滴滴的声音充满诱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呦~”
左寒殇欣然笑道：“既然喻门主如此盛情，那我等就舔颜留下吧！”
蓝江雨眉头蹙了一下，向喻柔投去深意的一瞥，道：“来我这边，别麻烦罗兄弟了。”
“不麻烦。”喻柔毫不退让地回道：“金刚跟着，保护他们。”
蓝江雨在心里冷哼，语调也带着讥讽，“是吗？”
戚正觉得浑身冰凉，本以为今日可以逃出生天，谁料事与愿违，他，和他的弟弟孤立无援，不得不面对如虎如狼的江湖帮众。
“还等什么，戚正，快把地图交出来！”不只是哪个门派的人在叫嚣，戚正闭上眼，深吸口气，又睁开，“我没有”
“你没有？睁大眼说什么瞎话！快交出来！”
“地图不能被你一个人霸占，拿出来！”
“你弟弟戚贤还在我们这呢！你是要他还是要地图？”
不断地，不断地有这样刺耳的叫嚷传进耳朵里，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脑袋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弟弟”、“戚贤”才能让他理解，其余的，都是模糊的字块，那帮举着手的人面孔扭曲，喊叫着、怒骂着、嘲讽着，仿佛眼前的自己是个千古罪人。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拿到宝藏？做白日梦呢！”
说着，有人踢了戚贤一下，他狼狈地倒在地上，那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到戚正耳朵里，他吼道：“你们凭什么打我弟弟？凭什么抢地图？凭什么威胁我们？”
众人一下子静了，戚正红着眼，犹如失去理智的野兽，“地图，是我先发现的，凭什么你们要来抢？大家都一样，凭什么，我没有寻宝的资格？”他一步步上前，跪下身，抚摸戚贤的脑袋，又悲伤又愤怒，一字字控诉：“阿贤哪里做错了？要被你们那么糟蹋！”
左寒殇的心陡然一沉。
蓝江雨的神色多了悲悯，喻柔有些惊讶，很快恢复平静，归海凝却猛地抬起腿，将戚正踹倒在地。
一股肃杀像风似的席卷在场每个人，归海凝阴冷的声音飘荡在耳边：“你不过是只蝼蚁！”
戚正从地上坐起，愤恨地瞪着归海凝，他的话和着血而落：“我们都一样。”
归海凝瞋目，左手扬起，蓝江雨急道：“前辈且慢！”
流星赶月，蓝江雨瞬间移到了戚正身前，“归海前辈，切勿冲动！”
“不用你管！”归海凝绕过蓝江雨，左掌凝起气流，蓝江雨回身阻拦不及，戚正瞳孔倒映着归海凝沉怒的与蓝江雨急切的面容。
“住手！”
戚正已经不想躲了，反而昂起头，却被一股大力推开，他跌到一旁，听到“嘭”的声音，猛然转过头，戚贤喷了一大口血，其实这只是一刹那的事，戚正却觉得时间已经定格，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奄奄一息的戚贤身上，归海凝眼底闪过惊讶，没有再出手。
“大哥”这两个字就像从破风箱冒出来似的，戚贤眼神黯淡，光正从其中一点点流走，戚正跪下身，握住戚贤的手。
蓝江雨愠怒地盯着归海凝，“前辈，真是过了。”
“老夫如何，轮不到你来评价！”归海凝一甩袖，走回帮众所在的地方，“是他自己要找死！”
“你站住！”戚正双眼赤红，吼道：“老匹夫！有胆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归海凝立定，回头，一脸漠然，“怎么，你要跟我叫板？”
“你杀了我弟弟！我杀了你！”戚正站起，要冲过去，手却被倒下的人抓住，“大哥”
“阿贤，阿贤，”戚正连忙回握住，热泪洒下，“你怎么这么傻？”
戚贤急喘了几口气，声音轻飘飘的，“因为你是大哥呀”
所有人都在屏息听着、看着，左寒殇也不例外，他咬着攥紧了的拳头，不让眼泪淌下，可耳旁却传来无法忽视的抽泣声，左寒殇侧头，看到泪流满面的顾拓。
“你”
顾拓闭眼，又一行泪落下，微微摇头，“不是他们，不是因为他们。”
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左寒殇明白，顾拓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顾炽。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但情分不会死去，总会发生一两件事触动心弦，情难自禁，潸然落泪。
更何况，心里还有着莫大冤屈呢！
见戚正哭得可怜，沈青蔷心里一动，“要不，我去看看？”
“不用了，蓝宫主已经去了。”
蓝江雨把着脉，眉头皱了起来，戚正问道：“怎么样？”
蓝江雨叹了口气，“还有得救。”
“”四周一片静默。
蓝江雨站起身，朗声道：“诸位只是求财，并无害人之心，今日戚贤伤重，若是强逼，恐怕不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我看”
“等等！”站在左寒殇等人身边的罗金刚突然喊道：“蓝宫主，你怎么那么偏向戚贤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鲲鹏帮帮主呢！”
蓝江雨对着他灿然一笑，齿如白玉，“我若真是鲲鹏帮帮主，恐怕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罗金刚心底发寒，喻柔接话了，“蓝宫主，你可别吓唬我的帮众，他胆子小~”
左寒殇看着身侧比自己高一头的、肌肉虬结的大汉，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哪敢呀，那可是风华绝代的喻门主的手下，”蓝江雨看向喻柔，眼神竟比女人还娇媚三分。
喻柔边走边说，风儿撩起她的面纱，露出白嫩的脸颊，“戚贤危在旦夕，那肯定是要救的，不过，凭蓝宫主几句话就让我们这一大帮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也说不过去吧？”
蓝江雨眨眨眼，“那喻门主想如何？”
“要带着这么多人回暮阳城有些不现实，不如我们就在此处住下来吧，戚贤何时治好，我们就何时离开，而且，若是戚贤有个万一什么的，也有人搭把手呀！”喻柔将掀起的面纱盖住，抬眸看着蓝江雨，“怎么样，蓝宫主？”
“这”蓝江雨为难地看看四周，“这就是个荒山，什么都没有，住在这，恐怕委屈了诸位。”
“不委屈，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喻柔回首，娇娇柔柔地问道：“您说呢，归海前辈？”
归海凝双手背后，微微颔首，“可以。”
清风袭来，山谷涌起碧波，这本该幽静的所在，意外地迎来了喧嚣。
天暗了，不大的山谷中，扎起了三四十个帐篷，有的前面燃起火堆，三大帮派泾渭分明，将戚正戚贤所在的帐篷围在中央，左寒殇没有凑这个热闹，厚脸皮地蹭住无相宫，蓝江雨知道了，只是吩咐帮众单独给他们一个帐篷，提供与其他人一样的吃食，无言地将他们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