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在逃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归海凝嚯地站起身,道:“马上彻查这个顾拓,不,是整个顾家,御衙无利不起早,绝不会无缘无故保护一个人,戴日琮都厚着脸皮来我这求情,此种必有玄机!”
亲随也被点通了,“对呀,顾拓身上肯定有秘密,肯定是惊天大秘密!”
归海凝眼眸一沉,“戴日琮此举必有深意!”
深意不知道,心意肯定是有的。
归海凝做梦也想不到,戴日琮真的是背着霍明渊而来,他不为顾拓,不为公事,只是单纯地想讨某个人的欢心,没想到,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客栈大堂中,邢爽爽看着失意落寞的戴日琮,一脸无奈,二楼,左寒殇等人排开,眼神不错地看戏。
夏云琥毫无受伤的是自家兄弟的自觉,嗑着瓜子,唠着嗑:“这二哥真是胆大,竟敢单枪匹马去找老匹夫。”
左寒殇从他手里抓了把瓜子,“咔”地咬开了一个,颗粒饱满、味道咸香,吐出皮道:“要是我,绝对有去无回。”
夏云琥白了他一眼,不无嫌弃道:“你?得了吧,有多远,就给我离那老匹夫有多远,别惹麻烦了!”
“谁想跟他凑近乎呀!”左寒殇嗑得上瘾,“明天咱们就离开这,办正事去!”
夏云琥一顿,贴近道:“想好了?”
左寒殇点点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必须找到当事人,许宁烟作为矛盾中心,肯定知道些什么,况且,永州的案子自然要回永州查。”
夏云琥咂么咂么嘴,突然觉得瓜子也没那么香了,“咱们几个出得去吗?老匹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夏云琥下巴一点左侧的房间,“那个尖嘴猴腮还在这呢,不管他了?”
“帮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其余的,我是没理由再管了,”左寒殇一脸坦然,“翻案子才是第一要务,江湖上的事,就让江湖人自己了吧!”
夏云琥又往嘴里丢了个瓜子,边想边道:“那怎么出去,你想好了吗?”
“我都跟老板娘商量好了,”左寒殇对着他耳语一番,夏云琥神色了然,竖起大拇指,“厉害!”
左寒殇昂起头,得意道:“那必须的。”
邢爽爽温声安慰着戴日琮,飒爽女侠一下变得亲近可人,左寒殇等人不禁唏嘘,“戴兄,真有手段!”
这下轮到夏云琥骄傲,“那是,我二哥,厉害着呢!”
过了亥时,众人都回房休息,不料敲门声却响起,众人互相看看,小二揉着眼开门,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左寒殇脱口而出:“你是谁?”
晃到大堂中央的白影摘下幂离,笑吟吟道:“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天蒙蒙亮,空气清寒,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街道上静悄悄,连只野猫也不见。
此时正是人们酣眠之际,起床出摊的人还要再过几刻才起来,熹微的晨光中,有家不起眼的客栈,后门先是被打开一条缝儿,探出个脑袋,眼睛溜溜转了几圈,又嗖地一下缩回去。
过了会儿,后门溜出来“一串儿”,都从头盖到脚,捂得严严实实,估计亲生母亲来了也认不出。
即使他们步履轻轻,也逃不过某些人的盯梢,消息很快就传到归海凝耳朵里,他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喻柔听到消息后,只是伸了个懒腰,娇娇地埋怨道:“大早晨的就不消停。”
赢缇却是很紧张,问道:“那个顾拓也跟着走了吗?”
手下回道:“八个人,戴日琮和邢爽爽昨晚离开了客栈,人数能对上。”
赢缇心下一沉,“顾拓、戚正都跟着离开了?”
手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已经进客栈去搜了,没有顾拓的踪影。”
“姨母有什么打算?抓人吗?”
手下摇头,“门主说先看着,其余人无所谓,抓到戚正就可以。”
戚正?姨母就只在乎地图吗?戚贤身受重伤,被他们关起来,也没见戚正来营救,可见在他眼里也是地图最重要,这样的兄弟跟他见过的可不一样,顾拓,在顾炽死后多年还想着替他翻案,这小子就跟疯牛似的,蛰伏许久,不翻个天来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人痛击他人时也会灼伤自己,但丝毫不在意,现在还偏偏赶在众人争抢地图的节点,赢缇气得攥紧拳头,得在顾拓闹出更大动静前阻止他,有些事就该深埋在地下,不再见光的好。
赢缇让手下上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道:“知道了吗?”
手下点点头,刚要退下,赢缇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告诉姨母。”
手下一愣,道:“是。”
手下退下后,屋里一时静下来,赢缇推开窗,天空紫蓝交加,楼阁屋檐影影绰绰,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太阳没有升起,这座城也没有醒来。
几个人挤在一个密闭的空间是件难以忍受的事,而与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面贴面更是一种折磨了,夏云琥不满地嘀咕道:“为什么要把这个家伙也带进来呀?”
其余人有志一同地看向某个人,戚正苍白着脸,声音虚弱:“我可没有强迫他。”
左寒殇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回道:“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地求我带着他,各种装可怜、博同情,还说世态炎凉,好人难得,说记着我的大恩大德、要来生再报。”
“所以你就答应了?”谢玉镜总是会不失时机地踩上一脚,“某个人呀,被人夸夸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左寒殇:“”
“你跟着我们走了,那你弟弟怎么办?不管他了?”谈子珑眨巴着眼睛,他被夏云琥和洛疏挤在中间,随着车摇摇晃晃,单纯无辜的样子像只小白兔。
戚正眼神一黯,“蓝宫主会把他救出来的。”
左寒殇问道:“你答应了蓝江雨什么?”
戚正盯着左寒殇,反问道:“你呢,你又答应了他什么?”
蓝江雨确实是左寒殇迄今为止见过的容貌最为之惊艳的人,但他周身的气场、貌似和善的笑意却总是让人心底发寒,即使他外表美丽,却也难以亲近,这样一个人找上门来,还是在此微妙的时刻,实在不是件愉悦的事。
不过他掀开幂离那一瞬的风华冲淡了内心的抗拒,左寒殇笑道:“终于给我询问恩公姓名的机会了。”
蓝江雨撩起白袍,姿态潇洒,坐到四方桌前,笑若春风,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您的举手之劳可救了我的名呀!”左寒殇坐到对面,冲小二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茶!”
“恩公在上,敢问高姓大名?”
“鄙姓蓝,唤江雨。”
其实左寒殇早就从邢爽爽口中得知了这位的姓名身份,没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无相宫宫主,也得知了他与归海凝之间的龃龉,这个,好像与自己也有点关系,左寒殇摸摸鼻子,“这名字好听,与您的人正相配。”
蓝江雨笑意更浓,左寒殇觉得被一眼看穿,赧然地低下头,恰好,小二提着茶壶上来,左寒殇亲自倒茶,双手举到蓝江雨面前,道:“恩公,请喝茶。”
蓝江雨打量了一番低着头的左寒殇,轻轻接过杯子,“不客气。”
左寒殇:“”
“好了,不闹了,归海凝已经决定明早在北城门堵你们了,那个阿英不就和北城门的管防相熟吗?无论玩什么花样,你们都得从那出城吧?”
左寒殇:“”
“就算你们一时迷惑了他,顺利出了城,他也是可以抓到你们的,虚空阁根基深厚、耳目众多,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谈子珑小声地加了句:“也逃不过你的。”
蓝江雨略一昂首,笑容自得,“那是自然。”
左寒殇:“”
夏云琥挠挠头,问道:“你现在就要抓我们?”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谈子珑不自觉地往夏云琥身边靠近,沈清蔷冷冷地盯着蓝江雨,洛疏毫无在意,玩着自己的手指,蒲易柳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谢玉镜瞪着眼睛,右脚后退,一副防御的姿态。
左寒殇忙道:“蓝宫主,你一进来就说来救我们,那肯定是要帮忙喽?”
蓝江雨歪头,笑靥如花,“你叫我蓝宫主?知道我的身份?”
左寒殇:“”
“我记得我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蓝江雨的大名谁人不知呀,一听名字,我们必然会往无相宫方面想呀!”左寒殇觉得自己被逼到了墙角,一点余地都没有。
蓝江雨注视了他一会儿,眉目含情,若他不说先前那逼迫人的话语,必是令人心旌摇曳的,可左寒殇只觉得冷汗频出,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不逗你了。”蓝江雨收回目光,认真道:“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应该也对目前的形势有所了解,飞熊帮已成众矢之的,百里无疆受伤,戚贤被抓,戚正下落不明,他身上的地图更是没影儿,忙活了半天,归海凝和喻柔什么都没得到,心里自然一肚子火,这有火嘛,自然得发泄出去,恰恰此时——”蓝江雨瞟了眼左寒殇,“来了个早有龃龉的小辈。”
左寒殇尴尬地咽咽口水,“其实我对归海凝前辈只有敬意,只是产生了些误会,才致如此境地。”
蒲易柳轻轻地哼了一声,谢玉镜也忍不住翻白眼,沈清蔷垂眸,掩住情绪,夏云琥与谈子珑茫然地对视,洛疏笑了起来。
左寒殇:“”
“归海前辈久居高位,备受尊崇,对于他人的要求,自然是高了一点。”蓝江雨眼波流转,打着圆场,“左二公子年轻气盛、不拘小节,无意间冒犯了前辈也情有可原。”
左寒殇在心里连连赞叹,这蓝江雨,人长得漂亮,说话更漂亮。
“就是嘛,我真的不是故意得罪归海前辈的,可是现在,前辈抓住我不放,真是令人困扰,蓝宫主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和平相处?”左寒殇一脸真诚坦荡,貌似真的困扰于与归海凝的关系,“你说见了面,我说错话冲撞到他老人家怎么办,挨几句骂无所谓,前辈被气到才是大大的不妥!”
那真挚的神态、恳切的话语,此时只想让其余人给他竖起大拇指,蓝江雨貌似也被触动了,“那确实不好,前辈年纪大了,因为气急攻心病倒了怎么办?不行,为了前辈的身体健康,我们必须想尽办法避免这一幕发生!”
“所以?”左寒殇渴望地盯着蓝江雨。
“所以?”蓝江雨无辜地回视左寒殇。
“所以,我们”
“嗯。”蓝江雨只是点头。
左寒殇:“”
这天聊不下去了,左寒殇挫败地垂头,道:“所以我们该怎么办呀?”
蓝江雨一摊手,“所以我送你们出城呀,神不知鬼不觉,坚决不让你和归海前辈见面,要知道,我对前辈也是充满敬意的。”
左寒殇抬头,苦着脸道:“你不会又是逗我们吧?”
“是呀。”蓝江雨干脆地点头。
左寒殇:“”
“开玩笑的!”蓝江雨站起身,“我来此可不是专为逗你们的,下面听听我的计划吧!”
左寒殇此刻只想流泪,大哥,你就是来耍我们的吧!
一想到这幕,左寒殇就有哭的冲动,商量好计划后,他和蓝江雨单独谈了会儿,不过还是被他逗弄,至于答应了什么条件,左寒殇一开始也是认为蓝江雨别有目的,可这位仁兄只是摆摆手,说自己只是替手下唐隽还人情,不求回报的。
即使如此,左寒殇还是在戚正面前保持了一副神秘的姿态,淡淡道:“与你无关。”
戚正切了声,“蓝江雨性格怪异,常常出人意料,在他面前讨便宜比登天还难,我奉劝你,以后不要再与他来往。”
左寒殇侧目,戚正面无血色、头发蓬乱,眼中只有深深的疲倦与萎靡,他坐在那里,就像只饱受欺凌的瘦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