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突然之间
从顾拓和邢爽爽出来时,霍明渊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现在听见顾拓为自己兄长辩解,更是头疼,他目光轻轻挪动,与远处的未央生相接,微微一点头,眼神里带着恳求,未央生嘴角迅速勾了下,霍明渊心中叹气,这下,又欠人情了,日后还不知要怎么偿还呢!
既然答应了霍明渊,未央生就一定去做,他轻咳了一声,道:“赢公子、左公子、顾公子,你们要谈什么我们管不着,但能不能请你们移驾他处,我们这还有事儿没解决呢!”
这么一说,许多人都恍然过来,纷纷叫嚷着“走开!”“碍事!”“耽误人!”
左寒殇:“”
罗金刚也小声问道:“甥少爷,我们是继续还是撤?”他这个小声也就是大家都能听得清的程度吧,赢缇脸色一黑,道:“正事要紧,先把戚正戚贤拿下再说!”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拓一眼,至于左寒殇,还没被他放在眼里。
邢爽爽见机扯住顾拓,“走!”
左寒殇、蒲易柳也紧跟在身后,不想却有人不愿放过他,归海凝甚有威势地低喊了一句:“姓左的小子站住!”
左寒殇一个激灵,走得更快了。
“我说站住!”不知归海凝用了什么步法,刚刚还在数尺之外,一下子就窜到左寒殇身后,手刚要搭到某人肩上,就被另一只纤长雪白又细嫩的手拦住了。
归海凝倏地收回手,脸色骤变,“蓝江雨,你什么意思?”
气氛在刹那间紧绷,好像连绵绵密的雨丝都中断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一处,意识到自己再次被从归海凝魔掌救下的左寒殇脑门冒出冷汗,转过身,对脸色阴沉的归海凝道:“您,还记得我呀?”
归海凝连个白眼都不屑给他。
蓝江雨收回手,饱含风情的眼眸一挑,悠悠道:“我只是不忍看前辈偷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真是动听美妙的声音,犹如清泉流淌,微风过松,即使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左寒殇也不得不感慨一下,救下他的这个人,可真是他平生所见最为美丽之人。
习惯了蓝江雨这副样子的归海凝冷哼一声,道:“不忍看就闭上眼!”
真是毫无惜弱怜美之心!不懂欣赏的老蛮牛!左寒殇腹诽着,毫无发觉自己的鄙夷早已在脸上暴露,归海凝眼神沉怒,“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前辈莫要发火,有事好好说,这位公子我看着面善,应该不会做什么冒犯人的事儿吧?就算做了,肯定也是无心之举,前辈大人大量,万不要与他计较。”说着,蓝江雨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散落的乌黑长发也跟着晃动,在这阴暗逼仄、弥漫着血腥味的小巷,他是唯一一抹亮色,见了他的笑,觉得滴落在身上的冰冷雨滴都温润了起来,左寒殇不禁忘记一切,陶醉在这迷人的美色中。
煞风景的人总会出现,而且还很快很烈,归海凝盯着蓝江雨,沉声警告:“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老夫连你一块揍!”
蓝江雨毫不在意,耸耸肩,语气无奈:“前辈那么凶,搞得在下都没法好好和前辈说话,就算想解开您和别人的误会,也没法子了,不过,”蓝江雨话锋一转,“前辈确定要刀戈转向,放下正事?”
归海凝转身看,小巷中的人还维持着打斗的姿势,一个个瞠目结舌,就跟点了哑穴一般,蓝江雨递给左寒殇一个眼神,左寒殇会意,慢慢向后退,归海凝突然转过头来,左寒殇也立马定住,苦笑道:“我还在。”
“小子,就算你跑回无忧谷,我也能立刻把你找出来,所以劝你还是乖乖待在这城里,别让我多跑一趟!现在,立马给我滚!”归海凝说完,瞪了左寒殇一眼,就扭过身,不再看他,左寒殇对蓝江雨拱手,小声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蓝江雨觉得好笑,摆摆手,“莫要在意,举手之劳罢了。”
还真是举手之劳,左寒殇在心里叹道,不过无论怎样,这个人都救了他,不然他早被归海凝拍飞了!
至于暮阳城,他本来就打算待在这,归海凝那个老匹夫忙着抢地图,才没空管自己呢!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耍一通威风罢了,自己和他那点小恩小怨,在他心里估计连藏宝图的角都比不上呢!
左寒殇想着,脸上一派轻松,和蒲易柳跟着邢爽爽、顾拓出了小巷,还没等开口,下摆就被揪住,一个颤抖低哑的声音幽幽响起:“救救我”
看清倒在地上的人,左寒殇惊异地瞪大了眼。
“所以呢?”谢玉镜双手抱胸,斜睨着一旁的左寒殇。
“所以——”左寒殇笑容发苦,“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谢玉镜深吸口气,却发现自己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了就别憋着,对着始作俑者一顿狂发:“你把这么个玩意儿带回来干什么?老娘养你一个白吃白喝的不够,还非得再加一个吗?左寒殇!你是不是见不得老娘赚钱?是不是就希望老娘辛辛苦苦打拼赚来的钱都被废物浪费掉?”
同在屋内的邢爽爽、顾拓同时后退一步,谢玉镜面前,就剩了个被喷得要翻白眼的左寒殇和早就翻了白眼的瘦小男人。
谢玉镜灌进一口浓茶,刚要继续,沈清蔷就推开门进来,身后跟着拿药箱的蒲易柳,她淡定地穿过两人之间,坐在床边,审视了一番昏迷着人的脸色,从药箱里拿出银针,道:“我要施针了。”
谢玉镜:“”
左寒殇乖乖点头,“哦,那我们出去。”
谢玉镜揪住他的领子,怒道:“走什么走?”
“哎呀,老板娘,咱们一块出去,放心,我会老实挨骂,绝不会逃的。”
谢玉镜:“”一个人怎么可以坦然得那么欠揍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呀?”谢玉镜指着床上的人,“戚正,飞熊帮副帮主,手上有密阳侯墓的地图,被整个武林所瞩目!”
“可是他倒在我面前,我不能见死不救呀!”左寒殇蹙眉看着面色发青的戚正,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腿上有一道很长的道口,血染红了半身衣袍。
“这个人可是害过咱们的!”谢玉镜加重了语气,“你救他,有意义吗?”
左寒殇一阵沉默,谢玉镜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摊子事儿没整完,又想掺和另一摊吗?”她瞟了眼顾拓,“你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大的脑袋和多少条命管这些事?”
沈清蔷拿着银针,皱眉,转身看着左寒殇,蒲易柳一脸嘲讽,邢爽爽完全没有插话的意图,顾拓低垂着眼,表情木然,但所有人都在等左寒殇的答案,等他说出口。
“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左寒殇看了一圈众人,“无论想做成什么事,我都不可能只依靠自己,我都,我都必须让别人帮助我,可是”
左寒殇鼓起勇气,眼神坚定,“我们不正是因此才联系在一起的吗?如果在彤枫谷我们选择逃跑,如果在无忧谷我们选择袖手旁观,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为了性命而苟活,那我们身边还会有这么多人吗?我们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谢玉镜眼睛像燃着冰冷的火苗,道:“连累一个不够是不是?非要把所有人扯进来?”
“我从未勉强大家,不过我觉得大家都是支持我这么做的。”左寒殇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戚正,“这位戚帮主确实不算什么好人,那也并非大奸大恶,他也许杀过人,也许害过人,但那应该只是门派争斗、江湖是非,大家都只是在遵循规则行事,可今天,他为了振兴帮派,死死护住地图,他能图什么呢?找到宝藏,真正受益的会是他吗?名扬天下的会是他吗?呵~也许那位少主会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赏他些金银珠宝,除了这些,还能给什么呢?一个为了帮派荣誉不顾生死的人真的会在意那些吗?真的是想要这些吗?不,他要的、坚守的,只是深埋在心中的忠义,那已经没多少人遵守、赞扬、在乎的东西!”
左寒殇哽咽,“这样的人,不该救吗?”
洛疏敲敲门,待屋里的众人都看向他,才道:“该吃饭了。”
左寒殇:“”
谢玉镜脸上红晕褪去,翻个白眼,道:“慷慨陈词完了?饿了吧,左二少爷?”
左寒殇:“”
沈清蔷收起针,起身,“嗯,正好情况也稳定住了,走吧。”
蒲易柳尾随在最后,走到左寒殇面前,刻意摆出副笑脸,手一伸,腰一弯,“少爷,很少见您这么义正言辞了,今天真是荣幸。”
左寒殇:“”
左寒殇、谢玉镜、洛疏、沈清蔷、蒲易柳、夏云琥,现在再加上邢爽爽、顾拓都在一家小客栈里,这家客栈目前已经被谢玉镜包了,一向抠门泼辣的无忧客栈老板娘不远万里来到嘉州找同乡,拿到了笔数目客观的分红,不免豪气万丈了起来,一人一个单间,每顿五菜一汤,鱼肉俱全,这么大花销,至今已经三天了。
“你们三天前就来到暮阳城了?”邢爽爽倍感疑惑,毕竟在无忧谷一直都埋伏着御衙的眼线,左寒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之下,但是此次,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是呀,临时决定来这里的,玉镜姐说要收账,左二少要来找他家书童,正好大家闷在谷里不少时日,就一块出来走走。”夏云琥一边解释,一边偷眼看顾拓,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对于这个人,他是又怒又怕,半点也不敢招惹。
“那还真是巧了。”邢爽爽轻皱了一下眉,看着左寒殇道:“左二公子,无论你知道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牵扯进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无需再追忆前尘。”
“邢姑娘,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的呢?”左寒殇挑眉,下巴一点,“你是当事人吗?”
邢爽爽眼神一黯,没有回应。
气氛凝固,大部分人都选择沉默,左寒殇毫无惧意地与邢爽爽对视,一时之间,客栈大堂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顾拓突然开口:“我不会再躲了。”
众人莫名其妙,只有邢爽爽错愕地看向顾拓,“顾拓”
顾拓一脸坚定,走到邢爽爽面前,俯身一拜,“谢谢你们这几年来的庇护,”他挺起身,道:“但我真的不想躲了。”
“什么意思?”左寒殇满脑袋问号,“庇护?不是看管吗?”
邢爽爽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顾拓解释道:“上次在无忧谷,我犯了邢姑娘是迫不得已才把我关起来的,平常,她是对我很好的,从未有过强迫威胁,不好意思,左公子,让你误会了。”
其余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某个人却尴尬得要钻地缝,邢爽爽的目光愈发犀利,突然之间,左寒殇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搅屎棍。
戚贤睁开眼,一股痛意直冲脑门,“嘶~”身上不止一处伤,最深的伤口在左腹,血已经染透了外衣,戚贤四处望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柴房里,门紧紧闭着,在他的上方有一方小小的窗户,夹着湿意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到身上,疼痛加深。
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应该没被抓到吧?戚贤头靠在墙上,试图通过思考来转移痛感,现在留他在这里,是不是就是做诱饵?呵~这帮人还以为东西在大哥身上呢!
不过也好,戚贤深吸一口气,失血让他两眼发黑,他留在这里,总比大哥留在这里强,大哥身体不如他壮,但脑子比他好使,在外面肯定比他有用,伤口一阵抽痛,戚贤闭上眼,睡一会儿吧,他告诉自己,说不定醒来一切就会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