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人之心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火气,霍明渊叹道,尤其是归海凝和蓝江雨,无相宫的唐隽打了若冲观的不枉道人,谁不知道若冲观依附于虚空阁呀,打了那的人就是打了归海凝的脸,虽说蓝江雨有派人道歉,也罚了唐隽面壁,但那惩罚不痛不痒,护短护得有些明目张胆,归海凝心高气傲,觉得蓝江雨这个晚辈折了自己的面子,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讥讽两句,暗示某人目无尊长、不懂江湖规矩,蓝江雨这人表面看着好相处,实则是块硬骨头,听见归海凝的暗讽,总是阴阳怪气回个几句,两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喻柔呢?霍明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迅速收回来,这个女人八面玲珑、狡诈如狐,谁也抓不住她的把柄,虽说总会在归海凝、蓝江雨呛声的时候劝上两句,实则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她巴不得两人打起来呢,这样好渔翁得利,唉~霍明渊摇摇头,即使如此,他也是要硬着头皮说出此次请客的目的。
“咳咳,三位,请听我说一句。”
蓝江雨懒懒地抬抬眼皮,仿佛在说“我听着呢!”
归海凝并没把书收起来,道:“暂且给你个耳朵。”
喻柔转头,眼睛一弯,声音甜美,“霍司统请讲。”
霍明渊深吸口气,把压在心里一晚上的话吐了出来:“最近江湖所传的密阳侯墓,实属无稽之谈。”
“你放屁!”归海凝腾地站起来,书都甩到了地上,怒瞪着霍明渊,蓝江雨讶异地挑挑眉,喻柔好整以暇,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霍明渊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站起身,郑重道:“归海阁主,霍某作为御衙司统,实在没有说谎话的必要。”
归海凝冷哼一声,撇过头,蓝江雨嘴角微挑,很是愉悦,喻柔道:“霍司统这么说,想必是有确切的证据,但我们也并非闻风而来,嘉州澹台乃实打实的密阳遗臣,上代家主澹台敬是密阳侯的主簿,我朝建立时,他顾念旧主,拒绝做官,隐居此处,可谓对密阳侯忠心不二,听说他极受器重,又居文书要职,所以,手里极有可能会有些秘密的东西。”
霍明渊苦笑,“五十多年了,还能留下什么?密阳侯纵是盛极一时的名臣,那也都是过去了。”
“非也。”蓝江雨摇摇手指,难得正色道:“密阳侯权倾天下,身下能人无数,财富更是难以计量,过去五十年,世人对其追逐从未断绝,反而愈演愈烈,他的秘密一日不揭开,大家就不会放弃。”
霍明渊更是无奈,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密阳侯无论怎样英明神武,都只落得个暴死的结局,后人,追逐者有之,崇拜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憎恨者,更甚,后人隐匿踪迹,连忠于他的手下,都被满门屠尽,这五十多年,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他枉死!”
归海凝不耐道:“什么追逐崇拜!什么鄙夷憎恨!要不是身后还留着些阿堵物,谁会记得他是谁!姓霍的!老夫不是吓大的,密阳侯的墓说什么都要探一探,想落得同样的下场,也得先达到跟他一样的成就吧!”
蓝江雨拍掌,赞赏道:“归海前辈胸怀大志,晚辈佩服。”
归海凝瞪了他一眼,喻柔笑得花枝乱颤,“蓝宫主真是越发幽默了。”美眸转向霍明渊,道:“澹台家宅虽然烧毁殆尽,但地下密室可是安然无恙,有人从中找出副地图,位置隐蔽,占地宽广,还画了机关密室,澹台敬出身卑微,他家的祖坟可没这么大排场。”
霍明渊皱眉,道:“那只是张字迹模糊的图纸,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真是个陵墓,也不一定是密阳侯墓。”
“这个真说不准,不过不试一下,谁知道呢!”喻柔看向蓝江雨,“蓝宫主,你说呢?”
蓝江雨耸耸肩,“我?无所谓,不知道,只是想带属下来松松筋骨,他们闲得要命,巴不得探回险呢!”
霍明渊劝道:“人心叵测,还未确定,就有人传密阳侯墓,这其中难免没有推波助澜,万一是个陷阱,诸位损失可大了!”
归海凝一甩衣袖,语带不屑,道:“朝廷的人就是胆小如鼠,区区个陵墓,还能吃人不成?密阳侯骨头都化成灰了,霍大人还怕他死而复生,指挥那些也死绝了的部下灭了你不成?”
他捡起地上的书,擦掉灰尘,道:“携众而来,若是不大干一番,才是损失!老夫丢不起那脸!告辞!”说完,归海凝头都不回地走了。
喻柔与蓝江雨对视一眼,走上前对霍明渊施了一礼,“霍大人,奴家今晚有事,先行告退。”
蓝江雨站起身,一脸的似笑非笑,“他俩都走了,我留着也没意思,霍司统慢用!”
霍明渊看着突然空荡的桌前,重重地叹了一声。
受了伤需要治疗的人被安置在幽凝居。
据说胸口被划了一刀,流血很多,那个人是憋着一口气才走到无忧谷的。
谢玉镜等人和沈清蔷一起到了幽凝居,勤斋神色焦急,带着沈清蔷到客房,其余人都在大厅等候。
左寒殇向小童打听了几句,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挥挥手,让他去忙了。
夏云琥拿着根牙签,刚才吃得急,塞牙了,谈子珑不满地撅起嘴,拍拍肚子,道:“我还没吃饱”
夏云琥笑着摸了下他的头,道:“你那胃就跟无底洞似的,一般都填不满。”
谈子珑哼了声,转向谢玉镜,可怜巴巴道:“玉镜姐,我还饿~”
谢玉镜本来就惋惜刚才所剩的饭菜,闻言,瞪了左寒殇一眼,道:“饭都没吃完,干嘛把我们都拉来,你想听八卦,自己来不就好了!”
左寒殇摇摇食指,“非也,饭可以不吃,八卦不能不听,况且老板娘你是要请我们所有人吃饭,少了一个,都不算数!”
“老娘的银子可是花出去了,告诉你们,没下次了!”谢玉镜拿起盘点心递给谈子珑,温声道:“吃这个。”
左寒殇老神在在,“放心,不会浪费粮食,我让店家打包好送到无忧客栈了,绝不让您的钱白花。”
“切!”谢玉镜撇了下嘴,“算你还有点脑子,不过那时你和顾拓打什么哑谜,我告诉你,顾拓是个老实人,别欺负人家!”
顾拓是新来的伙计,并未见过勤斋,从轩旗阁出来的时候谢玉镜就让他先回客栈,是以,现在才会直接问出来。
左寒殇翻了个白眼,“我哪欺负人家了?老板娘,你可不能随口污蔑人!”
谢玉镜提高音量,问道:“你当我傻子吗?你们当时说的话分明意有所指,左寒殇,你逼迫人家了?私下里到底怎么了?”
左寒殇皱起眉,辩道:“我能怎么人家呀?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况且咱善良又心软,怎么会伤害别人呢?”
谢玉镜呕了一声,道:“还弱男子!就是废物草包!”
左寒殇无奈点头,道:“行行行,就是废物草包,我都这么没用了,怎么能?怎么会欺负人呢?”
“你!”谢玉镜气结,谈子珑伸着个空盘子到她脸前,“我还要!”
谢玉镜:“”
让小童又送上来一盘点心,总算是把谈子珑安抚住了,谢玉镜还不打算放过左寒殇,两人又来往了几回合,其余人在一旁看热闹,这时,沈清蔷走了进来。
看她面色疲惫,左寒殇站起来问道:“很棘手?”
沈清蔷摇头,擦擦额头的汗,“还可以,就是伤口有点深,所幸不是致命部位,那位姑娘应该明天就能醒来。”
左寒殇吃惊,“姑娘?”
谢玉镜也了他一眼,“怎么?姑娘让你很在意?”
“没有没有。”左寒殇忙不迭摇头。
沈清蔷觉得好笑,道:“在意也没用,那位姑娘昏迷时一直叫着顾拓的名字。”
“啊?”左寒殇音量猛地提高,“找顾拓?”
谢玉镜揉揉耳朵,没好气地瞪了左寒殇一眼,“至于吗?”
沈清蔷点点头,“是呀,那语气挺急切的,看来两人关系不浅。”
左寒殇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霍明渊在紫烟阁组的局算是不欢而散,本来,朝廷就与江湖门派有着隔阂,二十多年前,明宗皇帝创立御衙,意欲控制武林,但一盘散沙的各门派突然变得异常团结,将刚刚成立的御衙视为大敌,明里暗里的排挤打压,愣是将决心一统江湖的御衙推了出去,这么多年,各派之间时常有摩擦纷争,但在抵抗御衙这件事上空前的统一,那就是绝不让其爬到头上,将其牢牢地排除在外。
御衙司统听着风光,但因为御衙尴尬的处境也显得无足轻重,很多江湖人士都说那只是个稍微好听的名头,实质就是为人不齿的朝廷鹰犬。
因此,江湖上敢于明面投靠御衙的人寥寥无几,有人就算为其做事,也是极力隐瞒,隐于暗处,但江湖散人未央生不同,他是货真价实的御衙司统,身负重任潜藏武林多年,刺探消息、出谋划策、立功无数,人前的他温和有礼、八面玲珑,而真正的他却是个倨傲冰冷,眼高于顶的人。
夜半三更,霍明渊如约而至,未央生的身份是机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是以他只带了戴日琮一个人,安排他在院门望风,自己就走进去,未央生约见的地方是个离城不远的破落小院,荒废多年、杂草丛生,觅食的老鼠叽叽喳喳,风从破窗划过,唱着凄凉的语调。
正对着院门的屋檐下立着个人影,双手背后,有人走近,却看也不看,默然无语。
霍明渊在心里叹口气,拱手道:“乐(yue)大人。”
未央生好像才知道身边站了个人,微微点头,声音冷淡,“霍大人。”
两人都没再开口,气氛冷下来,霍明渊觉得很是憋屈,他今晚在那三个江湖大佬面前已受了不少闲气,为什么现在又要配合着这个没人情味的人摆谱?都是司统,凭什么差别那么大?
未央生却一点自觉都没有,他目视前方,好像那儿放了幅画似的,需要自己品鉴赏玩。
未央生本名乐秦,出身名门,与家世清寒的霍明渊是鲜明的对比,两人还是同期,一起接受御衙的训练,后来乐秦改名换姓,成了御衙按在江湖的一颗钉子,而霍明渊则是赤手空拳在武林打拼出一份名气,乐秦升为司统后,不到一年,霍明渊也立了大功,升了司统,由此,上头安排霍明渊做了未央生的接头人,两人一明一暗,盯住各门派的一举一动。
出身不同、性格不同、却总是被人比较,心高气傲的乐秦难免不服,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霍明渊,渐渐地,乐秦看霍明渊越来越不顺眼,见了面,要么爱搭不理、要么冷嘲热讽,霍明渊虽秉性温和,却也不是软柿子,是以,两人碰面经常冷场,开口说话也是唇枪舌剑、有来有往。
虽说有功力护身,但霍明渊还是有觉得丝丝寒气从脚底窜起,算了,他在心里劝慰自己,何必跟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玩意儿置气呢?能屈能伸,才是他霍司统的本色。
“乐大人,归海凝等人此次来势汹汹,恐怕所图非小。”霍明渊终于开口了。
乐秦侧过头,声音好像都夹带着寒气,道:“密阳侯的宝藏。”
霍明渊在心里冷笑,呵~你也冻得够呛吧?
“血影残书还没着落,又开始琢磨着挖人坟穴了,哼!这帮江湖人,贪得无厌,唯利是图。”
霍明渊在心里翻个白眼,注意你的身份,你现在也是江湖人!
嘴上却说:“澹台的事还没处理完,又出这种幺蛾子,您说,这是不是小满楼在谋划什么?”
乐秦面色一凝,道:“还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极有可能,小满楼近期动作频频,必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