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深不可测
迟子璜摸摸胸口,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说实话,“我自己也被吓到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家酒楼那么大。”
他们所在的是轩旗阁的中庭,三面是楼,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座楼台,夜晚来临,每楼都挂上了大大的红灯笼,粗略一数,院子里怎么也摆了近百桌吧,每桌摆着茶水干果一类,你稍稍示意,就会有店小二来招呼,左寒殇几人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看得啧啧赞叹。
不一会儿,露台就被搬上几张长桌,伙计每人端着一样菜式鱼贯而上,将其摆在长桌上,不一会儿,长桌就被摆满了。
“咣!”一声锣响,掌柜朗声道:“诸位,菜已上齐,尽情享用,不必争抢,本店随时供应,包大家满意,祝大家今晚吃得满意,吃得开心!”
人群里立马有起哄回应的,谈子珑咽了咽口水,已经迫不及待了,“要不,我去拿点?”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左寒殇支走这只小馋虫,对着谢玉镜道:“怎么样,老板娘,服吗?”
谢玉镜嘴硬道:“我服不服不重要,最重要是你服不服。”
左寒殇十分坦然地承认:“我服了,在这样强大的实力面前,我们真的不够看,但也不该妄自菲薄,以后努力,说不定我们能更厉害。”
谢玉镜嘲讽道:“你真的挺乐观的,”看着左寒殇的笑容,她撇过头,“我饿了,去拿点吃的。”
“快去吧!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千万别客气!”左寒殇对着谢玉镜的背影喊道,又对剩下的几个人说:“还愣着干什么?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蔷是最后一个走的,她问左寒殇道:“需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不用,一会儿我就过去,你们吃你们的。”左寒殇抓了把瓜子,“我先吃会儿这个。”
可能兄弟之间都有某种感应吧,左寒殇手里拿着个鸡腿,一边啃一边闲逛,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兄长。
左寒殇:“”
左寒扬也看见了他,眉头一皱,道:“注重仪态!”
左寒殇三两口吃完鸡腿,随手一扔骨头,顶着满嘴的油光走近左寒扬,喊道:“大哥。”
左寒扬眉头皱得更紧了,从怀里掏出手帕拽给左寒殇,“擦嘴,不用还了。”
左寒殇也没客气,仔细地擦了嘴,连手也擦了,左寒扬看得额头青筋跳动不止,干脆眼不见为净,撇过头,道:“你来干什么?”
“来吃饭呀!”左寒殇满不在乎道:“忙了几天了,该好好吃顿饭了。”
他们二人正站在西楼的三层走廊上,底下人头攒动,红灯笼与这热闹的场景相得益彰,左寒殇静了会儿,突然道:“大哥,我这次可能又要输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左寒扬也转过身,兄弟二人都面朝中庭,楼下的热闹仿若与他们无关,
众人吃着、拿着、聊着、笑着,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意,左寒殇眼神一黯,“你真厉害,他们都好开心。”
左寒扬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道:“这不是我的主意。”
左寒殇手托着下巴,道:“那也很厉害呀,你都要进皇商了,和迟子璋成为同僚,他厉害,就意味着你厉害。”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左寒扬若有所指道:“你现在遇到的每件事、每个人都不简单。”
“我知道呀!”左寒殇斜眼睨着自家兄长,“就算再迟钝,现在也发觉了。”
左寒扬微讶,左寒殇不服气道:“我可不是那种无脑的人,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儿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这是个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是因为有了是非之人,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撇清干系吗?与其退缩逃避,倒不如直面一切。”
左寒扬定定地看着自家弟弟,弟弟的清醒冷静让他震惊,那个总是缩在自己羽翼下的雏鸟已经长大,渴望振翅飞上蓝天,心里突然又欣慰又失落,他握紧拳头,不让脸上显出一丝动容,道:“别忘了赌约,结果还没出来呢!”
左寒殇怏怏地应了一声哦。
左寒扬转过身,只留一个背影,淡淡道:“快下去吧,还有人在等你呢!”
不远处的拐角,迟子璜偷偷探出头,见左氏兄弟已经分开,扭回来,悄声道:“哥,我们偷听不好吧?”
迟子璋面色平静,道:“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你这几天监视左寒殇,有什么发现?”
“除了那个宁也外,他接触的就是固定的几个人,如果真的和小满楼勾结的话,那也不可能被逼成那样。”迟子璜疑惑地嘟囔:“真不知道小满楼怎么就看上了他?这个家伙已经够倒霉了。”
“他周围的那些人呢?有什么可疑吗?”
迟子璜想了想,道:“玉镜凶巴巴,子珑就知道吃,云琥咋咋呼呼,沈清蔷不爱说话,洛疏”迟子璜起了层鸡皮疙瘩,“让人头皮发麻。”
迟子璋皱眉,道:“就这些?”
迟子璜委屈,道:“我一个人哪看得住那么多人呢?更何况你不是说主要盯着左寒殇不就可以了吗?”
迟子璋叹口气,“这样的答复很难让上面的人满意,左寒扬也是心机难测,明明想进皇商,却不听命令。”
“管他去呢!不进更好,还省事了呢,那俩兄弟这么折腾,无忧谷都要被拆了!”迟子璜揉揉肩膀,“累死了!”
迟子璋觉得好笑,点点弟弟的鼻头,“我可没看出来你有多嫌弃,反倒是乐在其中,你呀,就喜欢乱,贪玩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迟子璜吸吸鼻子,不无自豪道:“没办法,我有个又能干又疼人的大哥,别人想任性还没那条件呢!”
迟子璋失笑,拍了下弟弟的肩。
左寒扬又回到了那个包间,只是那并不是空无一人,有个熟悉的面孔坐在窗边,看见来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回来了?”
左寒扬面色发寒,冷冷质问:“你来干什么?”
那人毫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手指刮刮脸上的疤,道:“左大少就是这么对恩人的?”
左寒扬坐到桌旁,冷哼,“我可没求你们什么,更不欠你们的。”
那人不赞同地挑眉,左寒扬道:“我们只是平等交易而已。”
“好好,”那人无奈点头,“就算我们成了盟友,左大少的敌意还是很深嘛!你这样,以后怎么合作?”
“我会遵照承诺为你们提供一次皇商的情报,其余的,免谈。”
左寒扬端茶送客,那人只好起身,走到他身边时,说:“想起来了,你弟弟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左寒扬脸色一变,厉声警告道:“不准你去找他,我会替他还。”
“真是兄弟情深呀!不过左大少,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再怎样,你也不能替他承担一切,既然许下了承诺,就该有承担的担当,我和他的事,我只会找他本人,绝不会找别人!”
左寒扬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他瞪着那人,“既然你招惹他,也得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言尽至此,走吧!”
临近午夜,众人吃饱喝走,纷纷打道回府,但无忧客栈的人没走,他们要在这等最后结果,左寒殇一脸淡定,和他人闲聊,左寒扬坐在另一旁,沉思不语,过了会儿,迟子璋和迟子璜走了出来,从两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左氏兄弟一齐望过来,迟子璜咽了口口水,道:“大哥,还是你来宣布吧!”
迟子璋走上前,道:“刚刚我们计算了这五天的盈利,一人核对了一遍,又请勤斋伯伯从旁监督,结果是”迟子璋看了眼左氏兄弟,“平局。”
“啊?”本已做好最坏打算的左寒殇跳起来,“怎么可能?”
“二少,冷静,我们核算了三遍,两家真的分毫不差,就是平局。”迟子璋看着左寒殇,声音平静,尽量让对方接受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夏云琥咋呼道:“平局,那我们这五天是赌了个寂寞?”
其余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迟子璋走到左寒扬对面,双手抱拳,道:“左兄,在下佩服。”
左寒扬微笑回礼,“哪里的话,若不是今夜迟兄发力,在下恐怕就要输了,能得此结果,都是迟兄的功劳,来日定当重谢。”
左寒殇疑惑地看向自家兄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不过平局总比输强吧,这比上次可是进步太多了,自己是不是该欢呼一场?
轩旗阁不远处的角落里,宁也挥退了禀告完的手下,叹道:“真有你的,算准了今夜轩旗阁的盈利,让我们白天搭那么多人进去,就为了个平局?呵呵~真有趣呀!”
竟然以平局结束了这个赌约,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唏嘘不已,左寒殇傻呆呆的愣了几天神,直到谢玉镜给他后脑来了一下,并吼道:“你哥哥找你来了!”
“啊?”左寒殇“嗖”地弹起来,茫然四顾,“哪里哪里?”
洛疏扳过他的身子,将他从门口推出去,轻声道:“在楼下。”
“哦哦。”左寒殇恍恍惚惚走到大堂,发现只有兄长一人,左寒扬转过身,一袭蓝紫长袍,外罩绛色轻纱,发簪是质地剔透的青玉,雍容华贵,气质翩然,看到自家弟弟跟只呆头鹅似的,不由得又是皱皱眉,“小柳不在,你就完全不能自理了吗?”
左寒殇回神,打量了下自己,衣服还是穿了几天的墨蓝布衫,已经有不少褶皱了,头发这几天也没理,估计也乱得不成样子,他讪讪笑道:“不是,就在想事,没顾上。”
“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左寒殇把话咽回肚子里,低下头,不敢看对方。
“在想自己为什么没输吗?”左寒扬走到最近的一处凳子,手指掸了下,发现没有灰尘,还算满意,慢慢坐下,审视着自家弟弟,“或许你最想不通的是我为什么没赢?”
“”
谢玉镜、洛疏、沈清蔷、谈子珑、夏云琥几人站在二楼光明正大地偷听,见左寒殇一句话不说,谢玉镜冷哼,“自己又没输,干啊一副战败者的模样,怂包!”
谈子珑一边往嘴里塞零嘴,一边道:“可能没赢就没底气吧?”
“我觉得不是,就算输了,他也不至于如此,肯定有别的原因。”沈清蔷目光落在左寒殇身上,心中有丝担忧。
左寒殇似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问道:“是因为小满楼吗?”
语出,楼上楼下的人都惊了。
左寒扬瞳孔震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
左寒殇毫不畏惧地直直看着对方,“他们用你威胁我了?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究竟让你做什么?”他握紧拳头,这是他第一次质问兄长,那个在他眼中无比强大,在心中无比敬仰的人,他曾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都不会这样对他,只会永远依赖着、信任着,偶尔叛逆下。
谢玉镜蹙眉,“这几天就是在琢磨这个?”
洛疏无奈点头,“貌似是的。”
谢玉镜指着楼下的左寒殇,问道:“这家伙的想法什么时候这么有深度了?是哪个神仙趁人不在的时候点化了他?”
洛疏:“”
左寒扬的身子僵得像块石头,冷冷道:“你想得太多,没那”
“那你为什么会弄成平局呢?为什么不干脆利索地赢了我?明明有那个实力的,为什么要保留?别告诉我是为了保护自家弟弟可怜的自尊心,在你面前他早就和地上的泥一样卑微了,你好胜自负,对输赢看得极重,对于你来说,平局就是输,而你,怎么会输给我呢?别开玩笑了,你肯定受了人威胁,而能威胁你的,除了那个无恶不作的小满楼还有谁?”左寒殇噼里啪啦说完这些,歪头,理直气壮地看着自家兄长,顿了会儿,左寒扬气极反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他站起身,慢慢走进左寒殇,目光玩味,问道:“好胜自负?卑微得像泥?对输赢看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