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防不胜防
此时,詹婶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个盒子,喜道:“阿遇呀,大少爷待咱们真好,这可是颗千年人参呀,有了它,我们就能”詹婶看到左寒殇和蒲易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尴尬笑道:“二少爷,您来了。”
蒲易柳怒意滔滔,冲过去,抢过詹婶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棵人参,左寒殇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了棵人参,你就背叛我?”
蒲易柳把人参扔给詹婶,讽道:“千年人参呀,比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二少爷有用多了。”
詹遇低下头,重重叹口气,詹婶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您别怪他,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腹中的孩子。”
左寒殇与蒲易柳一惊,詹婶身体虚弱,多年不育,但詹遇对她不离不弃,现在身体好了,两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孩子。
詹婶目光温柔地落在詹遇身上,“本来左老爷给的钱够给我们养老的,但我竟有了身孕,阿遇他为了孩子,想多弄点钱,才进货那批胭脂水粉的,谁知道第一次就被人骗了,二少爷仗义相助,帮着卖这批东西,我们心里是很感激您的,但大少爷他知道了我怀孕的事,说只要让二少爷输掉,就给我们这棵人参。”
詹遇走到詹婶身边,拉住她的手,抬起头,眼里已有了泪意,“本来好好的,都怪我,进了批次货,把积蓄都花光,阿环受了刺激,胎像不稳,大夫说必须用名贵的补药安胎,否则”
左寒殇眼前一黑,问道:“我大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
“就在您从我们那买了胭脂水粉后。”
左寒殇颓然地跌坐到凳子上,他扶着额,“所以,一切,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无论我怎么尽心尽力,都会输,哈哈~他已经牢牢把握住这场赌局的关键——人性,哈哈~”
已过不惑的詹遇,脸上更多几分风霜,他疲惫地垂下眼,声音很轻,说的话却很重,一下一下敲击着左寒殇的心,“二少爷,就这样吧,我不想再继续挣扎下去了,你也不要了,我们,都认命吧!”
左寒殇站起身,径直向外走,没有再看詹遇一眼,到了门口,他自嘲笑道:“亏我还自恃通晓人心,原来,原来我就个傻瓜呀,大哥,才是熟谙人性的高手呀!哈哈哈~”
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左寒殇睁开眼,慢慢撑起身,眼前的一切让意识回笼,他知道,那只是场梦,而他,现在在无忧客栈的客房里,当年的一切,都过去了。
不管怎样,都要继续努力,左寒殇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下,就打开房门,“哇!”看到门口站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左寒殇深呼了口气,“老板娘,开店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谢玉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左寒殇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他发现今早的谢玉镜很憔悴,眼底发青,面容苍白,脸上透着股倦意,“你不会,一晚没睡吧?”
左寒殇觉得好笑,调侃道:“没想到老板娘你对这个赌约这么看重,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呀!”
谢玉镜盯着左寒殇,平静得就像不起波澜的湖水,她紧紧抿着嘴唇,想说话,又不忍说出口。
左寒殇被盯得发毛,咽咽口水,“老板娘,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这样我真受不了。”
“左寒殇,”谢玉镜声音低哑,缓声道:“不要赌了,我们输定了。”
左寒殇一下子直起身,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你怎么了?我大哥是不是找你了?”
谢玉镜慢慢摇摇头,左寒殇松了口气,但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深渊,“洛疏和沈清蔷都走了。”
“什么?”左寒殇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说着,就跑去二人的房间。
“不用找了,昨晚就走了,什么东西也没留下。”谢玉镜走到停住脚步左寒殇的身边,拍拍他的肩,放柔了语气,道:“和你哥哥回家吧,家里什么都好,何苦待在这呢?”
左寒殇双拳握紧,身体颤抖,咬着牙道:“是不是我哥哥找他们了?”
谢玉镜没回应,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左寒殇抬起脚,向前走去,“他们答应过我的,他们会帮我,他们不会走,不会离开的。”他不停地说着,就像一遍遍再跟自己确认似的,谢玉镜叹口气,对着他的背影道:“你哥哥确实找过他们,就在昨晚,就在客栈,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们”
左寒殇用力摇着头,脚步加快,“不听不听,不信不信。”
有种深深的无力渗入心底,谢玉镜揉揉眉心,听了那些话,她辗转难眠,足足想了一夜,天亮就去找沈清蔷和洛疏了,却发现他们的房间早就空了,蜡烛还剩一大截,显然和左寒扬见完面后就离开了客栈。
看来也无需她来纠结了,有些人已经做了决定,剩下的人,只能被动地承受结果。
左寒殇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等了会儿,就推开了门,房内干净整洁,和其余空房间没有丝毫区别,他的心沉了下去,又去到洛疏房间,这次也没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这间的情况也是和上一间一样,左寒殇眼前一黑,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扶着门才能勉强站住,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再度被人背叛,他很确定,洛疏和沈清蔷,他们不是詹遇,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三人早已建立起深厚的羁绊,怎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土崩瓦解?大哥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没有厨师,我们还开什么店呢?昨天能赢,完全就是靠洛疏和沈清蔷,现在他们走了,我们”谢玉镜缓步走来,她的话被左寒殇粗暴地打断:“别说了!”
谢玉镜默默走到他身边,“我并不是想当说客,但现在的情况”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左寒殇侧过头,脸色白如纸,劝解的话被谢玉镜咽了回去,“可能,在迟府吧。”
左寒殇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又突然停下脚步,冷声道:“准备开张,就算没有他们,店也要开下去,赌约继续,我还没输。”
左寒殇在迟府门口碰到了迟子璜。
一见面,左寒殇就问:“洛疏和沈清蔷在吗?”
“什么?”一下子把迟子璜问懵了。
左寒殇瞪了他一眼,就要往府里冲,被拉住,“喂喂!我家可不能乱闯!”
“你放开!”左寒殇甩开迟子璜的手,双目赤红,迟子璜张开手挡在门口,拧眉道:“你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发什么疯?洛疏和沈清蔷怎么可能会在我家?他们应该在你那,在无忧客栈呀!”
“呵~看来迟二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呀!就算他们俩不在,那我哥呢?他在不在?”
迟子璜很坚定地道:“不在!他搬到轩旗阁了。”
左寒殇深吸了几口气,他的心跳得很快,脑子也很乱,现在就想找那两人问个清楚,他转身,快步走向轩旗阁,迟子璜看出他的不对劲,拉住他的衣袖,“到底怎么了,左寒殇,你说清楚!”
左寒殇推开他,不想跟他废话,迟子璜却不罢休,一直跟着,还不停地问:“发生什么了?洛疏和沈清蔷走了?那店还开吗?饭谁做?我们是不是要输了?”
左寒殇被他念得头晕脑胀,吼了一声:“住口!”
迟子璜悻悻闭上嘴,脚步没停下,两人到了轩旗阁,发现店还没开张,左寒殇指指紧闭的大门,气冲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店?你们家就这么做生意呀!”
被他劈头盖脸地质问,迟子璜非常不爽,很坚决地怼了回去,“我们家的轩旗阁已经借给你哥哥了,怎么经营都是他说的算,左寒殇,你好好问问你的哥哥去吧!”
“我自然会问他,不用你来告诉我,迟子璜,你现在马上去无忧客栈,那还等着你算账呢!”
迟子璜气笑了,回道:“这位左二公子,厨子都没了,哪来的生意?算什么账呀!”
左寒殇顿了顿,道:“我还没输,厨子会有的,生意也会有的,你先去,什么都会有的。”
看着他那副明明失魂落魄却假装坚强的样子,迟子璜毫不留情地讽道:“我当时真是疯了,竟然信你的鬼话!”
“你说什么?”左寒殇的火气窜到头顶。
“我说你没用,废物!草包!笨蛋!一无是处!一事无成!天字第一号的大啊!”
左寒殇收回拳头,迟子璜嘴角被打出血,“你,你,你敢打我?”他又惊又气,“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啊!啊!”
被迟子璜视为绣花枕头的左寒殇发狠了,胖揍了他一顿,将一腔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在轩旗阁二楼的迟子璋不忍看下去,忙吩咐人去拉架,左寒扬看了会儿,就坐下喝茶,淡然评论道:“在店门口打架,影响生意。”
迟子璋抚着胸口,很是悲愤道:“感情挨打的不是你弟弟。”
左寒扬点点头,“嗯,打人的那个是。”
迟子璋:“”
迟子璜可不是吃亏的主,他也还手了,左寒殇却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不停地出手,好像迟子璜打在他身上的拳头一点都不疼,轩旗阁的掌柜带着几个伙计将二人拉开,拖进店里。
迟子璋给迟子璜上药,左寒殇则被带到二楼包间,里面,左寒扬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临窗的桌旁,左寒殇撇开目光,擦掉了嘴角的血。
“坐。”左寒扬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圆凳,“喝茶自己倒。”
左寒殇气呼呼地坐下,直接道:“我要见洛疏和沈清蔷。”
“不行。”左寒扬想也不想拒绝。
左寒殇站起来,像只炸毛的猫,“为什么?”
“我怕你打他们。”左寒扬一脸的似笑非笑,补充道:“伤了我的客人,那可不好。”
左寒殇脸一红,辩解道:“我绝不会对他们做那种事。”
“这可不敢保证,毕竟左二公子现在一肚子火气,万一恼羞成怒,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你不要太过分!”左寒殇上前一步,乌青的左眼、肿胀的右脸很是影响气势,“洛疏和沈清蔷是我的朋友,你少诓骗他们!”
“诓骗?”左寒扬抬眸,“他们是傻瓜吗?没有分辨能力吗?你为什么觉得我在骗他们?”
左寒殇被噎住,“你”
“或许我只是说出了他们不愿去提及的事实,”左寒扬站起身,与左寒殇面对面,“为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他们要忽略那些事实,陪你一块犯傻。”
“你胡说!”左寒殇瞪着自家哥哥,不甘示弱回道:“我们同历生死,共渡难关,有什么不能说的?”
“或许与你共度生死就是他们最不愿回想的呢?”左寒扬嘴角嘲讽地勾起,“他们最难堪、最痛苦的时刻,你都在,那所谓的陪伴,根本毫无用处,你的存在,只会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回想起那些。”
左寒殇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住,他嘴硬道:“他们才不会这么想!”
左寒扬喉间发出声轻笑,“你又不是他们,凭什么这么确定呢?”
“那你又凭什么这么说呢?”
“就凭昨晚我找过他们后,他们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连声告别都没跟你说,如果不是心中烦厌,又怎会走得如此决绝?”
左寒扬又往左寒殇濒临崩溃的心里押上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现在就在轩旗阁,早上动静这么大,为什么不来看看你呢?”
左寒殇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轩旗阁的,兄长说的不停在脑中回响,他甩甩头,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忘不掉那些话,走着走着,来到了山谷下,他抬头仰望那座草木稀疏的荒山,又想起了兄长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输了,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