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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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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寒殇撇嘴,“我爹一直都不信任我,本来就没有的东西谈何失去!詹叔,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把你这个胭脂水粉的生意顾好吧!”

    詹遇无奈地一再摇头,自家这个二少爷,真是单纯得可以,世事怎么如他想得那般简单!再这样,迟早要吃大亏。

    詹遇以前是寒月山庄的一个小管事,从年轻时就跟着左复,能力不强,但一心一意,在自己的分内算是做到了很不错的地步,后来远在乡下的妻子重病,就将其接来锦云城休养,年事渐高,詹遇起了退休的心思,也想回家专心照顾妻子,两人虽然无子,但感情甚笃,左复准了此事,并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酬金。

    过了几年,妻子病愈,詹遇便有了空余时间,看别人做点小生意,自己也动了心思,不知从哪听的消息,拿出大半积蓄进购了批胭脂水粉,看到货就觉得不对劲,试用后,詹遇确定自己受骗了,可那个出货人早跑得没影儿了,名字也是假的,这批次货,一下子砸到手里了。

    詹婶因此变得愁眉苦脸,渐渐的,整个城都知道了此事,左寒殇听说了,就找到詹遇买了很多,但剩余的依旧数量可观,何况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批货质量如何,肯出手购买的寥寥无几。

    究竟该怎么办呢?左寒殇摸着下巴思考,和大哥的赌约就是能帮詹叔把这批货卖出去,至少不亏本,自己不能动用任何左家的势力,“也就是说这只能靠靠本人的智慧啦!”左寒殇不知不觉把话说出来,蒲易柳翻白眼,“你对自己还真是有信心!”

    “赌都打了,只能做下去了,必须相信自己!”左寒殇一拍蒲易柳肩膀,开朗地说道:“走,我们出去逛逛。”也不管蒲易柳愿不愿意,就拉着他出去了,还站在原地的詹遇摇头苦笑,“这个二少爷呀!”

    锦云城是很热闹的,街上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左寒殇带着蒲易柳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不时有人开口打招呼。

    “二少爷,好呀!”

    “二少爷,今天够早!”

    “二少爷,改天来我店里尝尝莼菜银鱼羹!”

    “二少爷”

    左寒殇亲切地回应,毫不见愁色,偶然转头,看见了街角一个小摊子,有个老翁佝偻着腰捡地上洒落的东西,旁边有口大锅腾腾地冒着热气,是在烧水,另一边有个方桌,摆着四条条凳,左寒殇上前一看,道:“呦~苏伯,剥鸡头米呢!”

    苏伯仰起花白的头,一脸慈祥,道:“是呀,二少爷,一会儿要不要来碗桂花鸡头米?”

    左寒殇替他捡起东西,往方桌边的条凳上潇洒一坐,“那必须的,不止我,也给小柳一碗!”

    “好嘞!”苏伯直起腰,道:“您稍等会儿,我快剥完一碗了。”

    “无妨无妨,每年夏天必做的事之一就是来苏伯这喝碗桂花鸡头米,现剥现做,那溏心的味道都甜到心里去了!等多久我都愿意。”

    苏伯笑弯了眼睛,“我这点东西哪如二少爷您的嘴甜呀!”

    左寒殇与苏伯聊得开怀,蒲易柳在一旁嘟囔道:“不知愁的,还不快想办法,从这闲聊。”

    左寒殇嗔怪地白他一眼,“办法不是说想就能想的,夏天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又扭头对苏伯道:“您老就一个人呀,少成没回来吗?”

    苏伯叹口气,“永州出事了,只让进不让出,少成困在那了。”

    “发生什么大事了?我怎么没听说?”左寒殇茫然地看看蒲易柳。

    “永州胡氏被灭门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官府要缉拿凶手,全城的人都不让出来。”苏伯摇头,此时已经剥好了一碗的量,开水一冲,干桂花一洒,桂花鸡头米就完成了,苏伯将其放到左寒殇面前,道:“凶手到现在也没抓到,永州人心惶惶,很多人晚上都不敢出来。”

    左寒殇眼珠转了转,悄声问道:“灭门惨案?不会是那”

    苏伯连忙摆手,看看四周,悄声道:“不会是那个,因为没有放火,二少爷不知道这个消息,可能是还没传开吧,要不是少成给我来信,我也不知道呀!”他仰起头,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加深了,“凶手残暴,毫无人性,不过咱这有左老爷庇护,肯定平安无事,大家也没必要担心。”

    左寒殇摇头失笑,“我爹他就是个普通人,你们也别把他神化了。”

    吹了吹,左寒殇咬了口鸡头米,浓郁的甜味从舌尖蔓延,再喝口,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他陶醉地叹道:“真好!”

    苏伯眉头展开,乐道:“二少爷喜欢就行。”

    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脑子也清明许多,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左寒殇对着苏伯道:“商量个事儿怎么样,苏伯?”他露出个狡猾的笑容,活像只小狐狸,苏伯脊背一寒,颤声道:“二少爷,您,你说。”

    今日詹遇与水容居的彭掌柜商量,愿以进货价转卖,彭掌柜笑而不答,左寒殇当时也在场,什么都没说,这水容居是左家买卖,但他没有决定权呀,要不是看在自家二少爷的面子上,势利眼的彭掌柜都不会让詹遇进门,一个脱离主家多年的管事,哪值得他在意呀!

    看着詹遇愁眉不展,左寒殇终是下定了决心,也没说安慰的话,只是找他要了两份胭脂水粉就回家了。

    另外,今天锦云城传出个消息,说永州有个杀人魔,杀了胡氏上下五十口,至今仍未被抓到,有人猜测这个杀人魔已经逃窜,昼伏夜出,说不定在找下个目标呢!

    彭掌柜也听说了这件事,但并未放在心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他约了人在醉翁楼谈生意,这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谈成了心里一乐,喝了不少酒。

    等他从醉翁楼出来的时候,已是丑时,摇摇晃晃地向家走,虽有醉意,但还是有几分清醒的,走到半途时,眼前一晃,彭掌柜打个寒战,再细看,发现只是前面多了个人影,于是笑自己胆小,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岂料那个人突然转头,把彭掌柜吓了一大跳,惨白的脸,血红的唇,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人一步步靠近,左手扬起,举着把闪着寒芒的菜刀。

    彭掌柜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啊!啊!”扭头就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脚步声,彭掌柜的醉意已经全消,下午听到的那个消息不停在脑中回旋,杀人魔,逃窜,昼伏夜出

    他用尽全力跑着,慌不择路,突然,脚下一空,“扑通”掉进了河里,锦云城的人从小就会水,彭掌柜挣扎了几下,就稳住身子,发现那人竟站在岸边歪头看他,旁边站着个略矮一些的人,脸惨白,唇血红,看不清五官,二人的妆容一样,只是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夹杂着轻蔑与嘲笑。

    彭掌柜生怕那两人也跳下水来,赶紧往岸的另一边游去,等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再回头看去,却发现对面已无人影,空荡荡的,好像刚才只是场噩梦,晚风吹来,冷得彭掌柜打哆嗦,他茫然地望望四周,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水容居的彭掌柜病了,据说半夜被杀人魔追杀,掉到了河里,才捡回条命,但也因此受了风寒,他昏沉之际,还不忘透露个重要信息:杀人魔不是一个人,有同伙。

    永州杀人魔的消息彻底传开了,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到了晚上,人们都不敢出门,接下来几天更是有了许多奇怪的传闻,什么谁谁又被杀人魔追啦,看见三个杀人魔啦,杀人魔其实就藏在城外的乱葬岗啦!

    詹遇的胭脂零零碎碎卖了一些,都是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的,看着家里剩余的大量存货,左寒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不会让你亏本的。”听了这话,詹遇的脸更苦了。

    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彭掌柜醒了,他一睁眼就立马坐了起来,跑到妇人的梳妆台翻腾,下人看得奇怪,却不敢吱声,彭掌柜拿出个小圆盒,打开,赫然是涂脸的水粉,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找到了!找到了!”然后他抠出一大块,就往脸上抹,几乎都用完了,就照照镜子,癫狂地笑道:“哈哈哈!一样了,一样了,这下我也是杀人魔啦!”

    彭掌柜给自己化成杀人魔,这是今天锦云城第一个重磅消息,彭掌柜买了詹遇所有的胭脂水粉,这是第二个,彭掌柜疯了,这是人们得出的结论。

    但去过水容居的人都很确定,彭掌柜没疯,不仅没疯,还十分清醒,水容居摆满了詹遇的次等货,彭掌柜逢人就说,买了它,化化妆,就不必怕杀人魔了。”

    这话乍一听,都会觉得是疯言疯语,但细琢磨下,觉得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杀人魔虽然杀人,但不会杀自己的同伙呀,大晚上的一扮上,都一个样,他哪分得清呀!于是就有几个人买了几份,渐渐地,买的人越来越多,晚上也有人敢出门了,倒是没传出什么被杀人魔追着跑的消息。

    对于外面的事,左寒殇了解得很清楚,他得意洋洋地看了眼蒲易柳,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蒲易柳瞪了他一眼,“你放出谣言吓唬全城百姓,让老爷知道肯定得剥了你的皮!万一那个杀人魔真的来了呢,大家放松了警惕,要真的有人被杀了,你的罪过就大了。”

    左寒殇摇摇手指,“小柳呀,你想多了吧,你以为大家真的会不在意?我告诉你,他们小心着呢,买个胭脂水粉化成杀人魔的样子只是彭掌柜的自欺欺人,大家其实都不相信,但彭掌柜是第一个遇到杀人魔的人呀,他怎样,人们自然也会怎样喽!何况东西也不贵,买了又何妨?”

    他摆出一副深谙人性的神态,“人呀,就是这样,宁愿相信那些夸张离奇的传闻,也不愿意动脑子分析现实,大部分人都是人云亦云。”

    “不过你放心,”左寒殇站起身,“永州被围得水泄不通,杀人魔哪有可能逃出来,更何况我爹已经加强了锦云城的防守,他想进来,还不容易呢!走,我们去找詹叔。”

    待他们赶到詹家时,发现几个水容居的伙计两手空空地出来,左寒殇与蒲易柳对视一眼,两人走了进去,詹遇坐在院子里,看着地面沉思。

    “詹叔,不是还有最后一批吗?怎么我看水容居的人空着手呀?”左寒殇坐到詹遇对面,问道。

    詹遇缓缓抬头,道:“二少爷,真是辛苦您了,但对不起,最后这一点我不想卖了。”

    “为什么?”

    詹遇看着左寒殇的眼神充满感激,“大少爷都告诉我了,二少爷,你这样帮我把货卖出去,这这实在太荒谬了。”

    蒲易柳气道:“荒谬?那还不是为了你,现在说这风凉话,你有没有良心?”

    詹遇站起身,又跪下,给左寒殇磕头,被他拉住,温声道:“詹叔,我知道这个方法确实有些欠妥,但其实对大家没什么害处呀,就是彭掌柜受了惊吓,但他狗眼看人低,也该被教训一下了。”

    詹遇不肯起来,声音里带着丝颤抖,“我知道,二少爷都是为了我,但这个钱我挣得不安心呀,大家都不是自愿的,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骗人不应该呀!”

    “你哪骗他们了,怎么不诚信了?都知道你这是次货,也没给你好货的价钱呀,他们愿意买个安心,你愧疚什么呀!”左寒殇有些上火,“就算错,也都在我,回头我会给全城人认错的。”

    “别!别!”詹遇抬起头,抓住左寒殇的胳膊,“这事过阵就过去了,谁也不会在意,您何必重提呢?只是我我已经把最后一批货都毁了。”

    “什么?”左寒殇站起身,瞪大了眼,“你为什么要这样呀?不卖给水容居也可以卖给别家呀!你这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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