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招惹不起
蒲易柳不回答，只是笑看着左寒殇，后者被看得全身别扭，脸都皱了起来，作揖道：“我知道我又做错了，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是真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蒲易柳阴恻恻回道：“我不生气，你做了回英雄，这是应当生气的事吗？我应该拍手称赞，要不是还下不了床，我绝对跑到门口迎着您！”
左寒殇痛苦地哎呦一声，没完没完了，今晚他耳根休想清净。
蒲易柳却没再说下去，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道：“我也懒得说你了，反正怎样都不会听，等见到老爷我一定跟他建议，以后一定要把你牢牢地关在家里，千万别放出来。”
左寒殇：“”
亥时刚过，月色正浓，戴日琮从霍明渊房间出来，满脑子想着刚才的对话，直到前方阴影突然一动，他吃惊地抬起头，看清那人是谁，松口气道：“玉镜妹妹，这么晚还没睡呀？”
谢玉镜轻笑，“琮哥哥不也是吗？”
“还好还好。”
谢玉镜没有再开口，戴日琮也不知说什么，一片沉默横梗在二人间，挺近的距离却有种隔山相望的遥远。
戴日琮只好道：“你找我有事？”
谢玉镜摇摇头，“没有呀，就只是看看你。”
戴日琮实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没什么好看的，但御衙甲卫很值得呀，长这么大，我也只在只在传闻里听过，可没从眼前见过！”
谢玉镜语气酸溜溜的，戴日琮再迟钝也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玉镜妹妹，我也不是刻意瞒着你们的，只是我身为御衙一员，必须听从上级命令，我的身份不是我个人的事，必须得”
“我没怪你呀！”谢玉镜的话很轻，像羽毛似的，慢慢飘到地上，戴日琮一愣，“那你是”
“就是来长见识呀！别误会，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琮哥哥，玉镜不会生你气的。”谢玉镜说完，还笑了笑，她的笑容很甜很美，但戴日琮就是觉得异样，但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谢玉镜接着道：“你还没见云琥吧？他知道你是御衙甲卫可惊讶了，不过现在应该只剩开心了，我也很开心呀，原来自己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戴日琮苦笑道：“玉镜妹妹，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有火就发出来，千万别憋着，你这样太反常了。”
谢玉镜脸色一变，再不复刚才的笑容满面，冷哼了一声，“我哪敢生气呀！”
戴日琮的心终于落地了，呼出口气，“这样就对了，直说就好。”
谢玉镜从来就不是压的住自己脾气的人，闻言，立刻将自己的一腔怒火喷发了出来，“你巴不得我骂你吗？啊，当了什么甲卫了不起呀，还一直瞒着我们，上次在彤枫谷那么危险你也没亮出身份，知不知道我们差点死掉呀！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用得着那么见外吗？你”
那些话就跟急雨一样，劈里啪啦地掉到戴日琮脸上，虽如此，他心里却颇觉欣慰，这——才是谢玉镜嘛！
是夜，大家基本都回房休息了，归海凝也不例外，他一个人就占了幽凝居的西跨院，其余人虽有怨言却也不敢说出口，只能和其他门派挤一挤，总之，先过去这个晚上再说。
归海凝坐在床边闭目养神，这陈设简单的房间与他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那扬起的眉毛、华贵的衣袍、挺直的脊背无不彰显着本人的高傲与尊贵，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绫罗绸缎，挥挥手就有无数的仆从侍婢上前伺候的人上人，怎可待在如此寒酸的陋室？
要说心里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为了某件大事，归海凝只能克制忍耐，门被轻轻敲响，归海凝回了声“进来”，他的一个得力手下就开了门，施了一礼，道：“阁主，对方来消息了。”
归海凝睁开眼，道：“说的什么？”
“欲救人，先杀人。”
归海凝挑眉，“就这样？”
手下点头，“只有这六个字。”
归海凝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有无数念头转过，救人？杀人？怎么救？要杀谁？为什么杀人能救人？
想了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嘴角翘起，对着手下挥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手下抬头，欲言又止，归海凝下巴一点，“说。”
“阁主，真要照他们说的做？您今天大闹了一场，但比起杀人来，那不算什么。”
“杀人？哼！我杀过的人还少吗？有什么可怕的？”
“那不一样，您您可是为那些人杀人，这要让人知道了，虚空阁都会被您可要慎重考虑呀！”
归海凝目光一凝，看着那手下，问道：“你觉得虚空阁如今在武林的地位如何？”
手下想了想道：“虽是一人之下，但也是万人之上了。”
归海凝接着问道：“那要放到全天下比呢？”
手下诧异地瞪大了眼，“阁主，你”
归海凝也不等他回答，就道：“武林只是这天下的一小部分，虚空阁在武林的地位也顶多排在第二，那放到天下又能算什么呢？今日那个寒月山庄的小子都敢跟我叫嚣，但如果我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虚空阁主呢？谁还敢跟我大声说话？谁？还敢当众污泥我？”
“阁主，那就是个愣头青，您不用把他放在眼里，至于图谋天下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密阳侯？”
归海凝嗤笑道：“密阳侯？他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失败者，不值一提。”
“阁主，三思呀！那天下”归海凝不耐烦地打断：“现在只是迈出第一步，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为日后打算，也要让在无忧谷的人看看，我归海凝还没老呢！跟我叫板，就是找死！”说完，归海凝往下一拍，桌子应声而碎，手下咽了口口水，规劝的话也没法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只是偶尔会听到莫潼受刑的消息，饭菜时咸时淡，左寒殇几人心中了然，连最是刻薄尖酸的蒲易柳也没吱声，洛清光和勤斋的身体在沈青蔷的调理下，恢复了许多，只是药材铺的掌柜要哭了，珍贵的药材少了七八，连压箱底的也没了一半，对此左寒殇只能拍拍肩膀，以示安慰，正在他播撒同情的时候，蒲易柳收到了一封信，看到落款，他毫不犹豫地转交给自家少爷。
至于左寒殇看到信后的反应，看蒲易柳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以后，左寒殇老实了许多，也寡言了许多。
洛清光捉了小满楼杀手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几日许多武林人士纷纷赶来，本就不大的幽凝居更是拥挤，勤斋只能把他们请到无忧客栈，谢玉镜对此却并不感到高兴，只当他们是群苍蝇，嗡嗡嗡地抢着闻臭气，憋了一天没说话的左寒殇拿鼻子嗅了嗅，开口问道：“你觉得无忧客栈是臭肉吗？”谢玉镜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以至于左大少爷顶着乌黑的眼眶在客栈游魂似的晃了好几天。
蒲易柳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但照他本人的话讲就是身体还很虚，这次以前积累的伤痛也爆发了出来，他还需要修养，需要人照顾，于是左寒殇只能咬着牙给某人端茶送水，“服侍”他吃喝拉撒。
因为这，谢玉镜笑了好几天，连戴日琮瞒着她进御衙的事也不计较了。
不过这也是短暂的，因为洛清光竟然决定在无忧谷召开武林大会，当众审问莫潼，并商议如何处置他，洛疏得知消息以后，就开始魂不守舍，无忧客栈的饭食只能从外面的饭馆“采买”了。
这使得成本噌噌噌往上涨，谢玉镜蹙紧眉头，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住客也颇有怨言，说房钱没少，怎么饭菜的口味变差了，左寒殇帮着解释了一下，却还是不能令他们满意，谢玉镜对此的回应是：他们爱不乐意就不乐意，反正武林大会之后就滚蛋了！
其中怨念最深的就是飞熊帮，一个武林中很普通的二流门派，比无相宫、虚空阁、逍遥门以及洛清光的碧湖剑宗差远了，但他们的帮主却自视甚高，认为他们是仅次于四大顶尖势力的第一门派，是以，本帮的帮众也鼻孔朝天，趾高气扬，态度傲慢，令人很是不快嫌恶。
这是召开武林大会的前两天，洛疏心情低落，对什么事都兴致不高，左寒殇和蒲易柳和他在无忧客栈的后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沈青蔷也在，谈子珑去厨房搜刮完吃食后也没走，边吃边听，夏云琥被谢玉镜拖去帮忙，好不容易脱身，坐在石凳上一通抱怨。
他们在聊御衙，主角就是前几天见过的霍明渊，左寒殇把他的生平介绍了下，又说司统虽然只是个中阶职位，但承上启下，作用很大，实际的权力也不小，谈子珑就说那琮哥哥的运气真好，遇上这么个伯乐。“招揽人才本就是司统的职责之一，戴兄谦和仁厚，德才兼备，被看中是早晚的事。”左寒殇赞叹着，蒲易柳却撇嘴，道：“拍马屁也得在人跟前拍呀，你背着说是几个意思，想让人传话吗？”
左寒殇辩解道：“什么拍马屁，我这是赞美，衷心的赞美！”
“那琮哥哥现在很了不起吧，别的门派的人就不敢欺负咱们了，还有他能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吧？”谈子珑美好地畅想着。
“哪次他回来也没少给你带好吃的呀！”夏云琥翻翻白眼，“不过我觉得左兄说得没错，二哥英明神武，被司统赏识任用是理所应当的！”
“哼！当上个甲卫就了不起了？穿了层官皮就以为镀金了？切！不就是一条朝廷的走狗嘛！”
这厌烦的声音插进来，左寒殇等人将视线都集中起来，一齐射向某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个络腮胡子，此二人正是飞熊帮的代表，戚正、戚贤。
左寒殇起身，勉强笑道：“这不是两位戚副帮主吗？怎么有空来后院？”其余人很快就把目光撇到一边，这几天抱怨声最大的就是那个戚正，挑三拣四不说，还总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偏偏他还毫无自觉，总是口出狂言招人嫌。
戚正背着双手走过来，高昂着头，乜了左寒殇一眼，道：“怎么？我们不能来吗？”
“这话说的，当然可以了，只是后院距离厨房较近，油烟重，怕二位闻了不喜欢。”左寒殇觉得自己的牙都酸倒了，但在场的没一个可指望的，他只好奉承着应对。
戚正很是受用他的恭敬，点点头，“还凑合吧，这点味儿我还不是很在意的。”说着就走过来，络腮胡也跟着，这下轮到左寒殇犯难了，石凳都被占着呢，他就算让，也只能让出一个来，另一个怎么办？看看其他人，都是一副“我和凳子是结拜的好兄弟，今生今世不分离”的架势，他正为难之际，戚正就走到洛疏面前，道：“你，起开。”
洛疏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站起身，左寒殇松口气，幸好是脾气最温和的洛疏，不然真不知如何收场。
夏云琥一脸不平，想说话却被左寒殇的眼神制住，却不料戚正开口了：“姓左的，给我擦干净，死断袖坐过，脏死了！”
洛疏一怔，脸色难看，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手都握成了拳，蒲易柳也是眼神锐利，瞪着戚正的侧脸，夏云琥站起身，又坐下，谈子珑觉得嘴里的食物没了味道，微张着嘴，沈青蔷终于不再看医书，冷冷地审视了戚正戚贤一番。
左寒殇看看洛疏，开口道：“戚副帮主，你这话有些过分了吧？”
“怎么？你有意见？”戚正嘴角一斜，“也是，和死断袖搞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就跟那个小满楼的莫潼一样！”
夏云琥一捶石桌，怒气冲冲道：“放屁！别把我们和他扯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那个莫潼不是和这个死断袖关系匪浅吗？你们不是很维护这个死断袖吗？既然如此，你们就和莫潼一样呀！败类维护败类，渣滓保护渣滓嘛！”
“哼！渣滓竟然说别人是渣滓，真可笑，来无忧谷那么久，我也没见过这么滑稽的事！”蒲易柳终于回击了，他好无惧色地迎接着戚正愤怒的眼神，一摊手道：“被渣滓说成渣滓应该是好事，因为那意味着我们一点也不渣！”
“呵~”角落里传出一声轻笑，正是经常没有表情的沈青蔷，谈子珑也拍着手，道：“小柳说得好！”
夏云琥也大声叫好，洛疏脸色稍霁，感到安慰了许多。
戚正的语气严厉了起来，“你们，是找死吗？”
“怎么？威胁我们？要杀了我们？你敢吗？”夏云琥挺起胸膛，“光天化日要杀无辜百姓，你比小满楼还小满楼！”
“你！”戚正气得浑身颤抖，如果怒气可以化为实质的话，那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被粉身碎骨了，左寒殇走到戚正面前，施了一礼客客气气，道：“戚副帮主，我看您还是回房吧！”
“几个无名小辈，还敢招惹我？知不知道我们飞熊帮势力有多庞大！”戚正嗓子尖，高音出来，刺耳得狠，左寒殇脸都皱了起来，又对着戚正施了一礼道：“戚副帮主，无论你是谁，飞熊帮有多厉害，我们都是你招惹不起的人物，因为——我们可是和小满楼一个等级的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