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是书童
正在争执间，有一人突然闯进来，带了股凛冽的风，屋里其他三人俱是一愣，只见来人盯着中间的沈青蔷，喝问道：“你就是那个给洛清光解毒的女大夫？”
左寒殇下意识地把人护在身后，“你是谁呀？”
那人赫然就是昨夜与洛疏纠缠的莫潼，他抽出把细剑，指着左寒殇道：“滚开！”
左寒殇顿生火气，“你也太无礼了吧！你到底是谁呀？”
“你是想找死吗？叫你滚开没听见吗？”莫潼的人和剑都令人胆寒，可刚刚见识过彤枫谷“大场面”的左寒殇哪会在乎，“你知道这是哪吗？光天化日的，你还想杀人不成？”
沈青蔷仔细看了看莫潼，悄声对左寒殇道：“我没见过他。”
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左寒殇诧异地瞪着莫潼，“莫非你就是那个刺客？”
莫潼冷笑，“在你身上捅一个洞不就明白了？”说着，剑直直地刺过去，店家早就慌了，看见凶器袭来，哇哇地大声叫，沈青蔷想要推开左寒殇，却被慌乱的店家撞到一旁，左寒殇也没有傻站在原地不动，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药框扔过去，里面的药材天女散花似的落下来，莫潼的剑拐了个弯，朝着沈青蔷而去，左寒殇大呼：“不好！快躲！”说着朝莫潼扑了过去。
本来以莫潼的身手，闪过左寒殇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像屁股着火似的乱窜的店家脚一滑，撞了过来，剑脱了手，三人顿时滚作一团。
一会儿莫潼掐左寒殇脖子，一会儿店家抱着莫潼的大腿，沈青蔷手足无措，只能旁观，这时，救兵终于来了。
蒲易柳“咿咿呀呀”地跑进来，其后是洛疏、戴日琮、夏云琥等人，不过他们看到店里那副场景，也不禁呆住。
沈青蔷道：“快，快救他们！”
戴日琮脱口而出：“怎么救？”这三人就跟连体婴似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肯松手，除了拿刀硬剁开，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少爷！你先松手吧！”蒲易柳突然大喊道。
左寒殇终于意识到屋里又多了几个帮手，趁其发愣，莫潼把他揪起来，身上还挂着个店家，形容很是狼狈，怒道：“放我走，不然杀了他！”
蒲易柳此时也不忘毒舌，“看你那怂样儿，还是先自杀吧！”
“你！”莫潼大怒，手下用了力，左寒殇被迫仰起脖子，戴日琮忙道：“慢来慢来，这位兄台，莫要冲动。”
“你们退后！”莫潼带着两个人，艰难地向前，蒲易柳等人只好后退。
左寒殇本就对小满楼的人怨念十足，眼看莫潼要逃脱，猛地拽住对方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你是狗吗？！”莫潼吃痛大叫，挥起一掌，用上十成功力，蒲易柳冲上前吼道：“住手！”
左寒殇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人，瞳孔蓦地缩小，失声道：“小柳！”
昨天热闹的是幽凝居，今天就变成无忧客栈，蒲易柳被抬进自己的房间，沈青蔷把门关起来为他施治，莫潼被五花大绑押到洛清光那，左寒殇身上的小伤就由药铺老板代为处理。
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幽凝居，除了左寒殇以外，就只有洛疏、戴日琮、夏云琥留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左寒殇抓住头，不停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戴日琮一脸沉思，洛疏低着头不语，夏云琥觉得这时候有必要说句话，道：“左兄也别太担心了，你书童被抬进去的时候我看了，虽然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虚弱得就跟要死了似的，但我想，应该不会真的翘辫子。”
戴日琮眉头一跳，瞪了夏云琥一眼，低声道：“左兄，别听他胡说，小柳福大命大，断不会出事的。”
夏云琥撇撇嘴，“就他那小身板儿~”
“身材瘦弱不代表弱不禁风，我看他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况且照顾左兄那么多年，体格应该不错。”说着，戴日琮看了眼左寒殇。
左寒殇喃喃道：“不仅不错还”
戴日琮一挑眉，试探问道：“莫非他还会武功？”
左寒殇摇摇头，苦笑道：“他往哪学武功去？就一个孤苦无依、只能卖力气的孩子，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才撑到现在”
疑惑稍稍解开，同情顿从心中起，戴日琮眉眼都温和了起来，“想必他吃了很多苦，不过待在左兄身边，也很难遇到危险的事吧？”
左寒殇抬起头，很无语地瞅了眼戴日琮，“你不会已经忘了在彤枫谷的事吧？”
戴日琮脸一红，“这个还没忘，只是当时左兄孤身犯险，实是让人震撼，其余的，没太注意罢了。”
“唉以前这种事都是小柳来扛的，在彤枫谷的时候，是我一意孤行，否则当白面公子的肯定会是他，从他跟在我身边开始，我就一直在带给他麻烦，让他背黑锅，当人肉沙包”左寒殇说得自己都想哭了，“就因为彤枫谷的时候我强出头，他才闹别扭，昨晚，我们还吵了一架”
“也就是说每回你惹祸都是他来背了？皮糙肉厚是因为经常挨打挨揍吧，他可真不容易！”夏云琥也不顾及左寒殇的心情，大剌剌说道：“那我觉得这回肯定也没什么事，毕竟是他常做的嘛，应该扛得住。”
左寒殇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心里万分后悔昨夜与蒲易柳的争吵，眼泪终于流出来，“全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戴日琮连忙安慰道：“左兄，要冷静，小柳还在里面呢！你要撑住！”
房门突然被打开，沈青蔷走出来，她擦擦额头的汗，看见三人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左寒殇忙擦干眼泪，问道：“小柳，小柳没事吧？”
沈青蔷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对方那一掌看着凶猛，其实也没多少力道，我把淤血逼出来了，喝几贴补药，卧床休息几天就行了。”
左寒殇吐出口气，心可算落到了地上。
“不过小柳的体质真好，恢复能力很强。”沈青蔷感叹，“至少胜过左公子。”
左寒殇：“”
默不吭声的洛疏突然走到左寒殇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左兄。”
大家都很困惑，左寒殇问道：“怎么了？洛兄何出此言？”
“洛老遇刺，左兄与沈姑娘遭遇危险，小柳受伤，皆是因为我，对不起。”洛疏说着，又鞠了一躬。
左寒殇更是不解，“行凶伤人的又不是你，怎么就变成你的错了呢？洛兄，你不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洛疏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眼左寒殇，道：“做的人虽不是我，当然，做这些的目的也不是我，但如果没有我，他恐怕早被洛老抓住了，又怎会出现在药铺？”
“啊？”
洛疏轻叹口气，道：“罢了，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们他是谁吧。”他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他叫莫潼，和我曾经是伴侣。”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站着的几人顿时成了不会动的雕像，戴日琮和夏云琥僵着脸，脑内一片空白，连沈青蔷的脸上都闪过无比震撼的神色，早就知晓洛疏是断袖的左寒殇还好些，但紧接着就想到此次刺杀与小满楼的关系，心蓦地沉了下去。
诸位诧异的反应，洛疏早已见惯，他摇摇头，“明知他是刺杀洛老的刺客，我却还收留他，而且，无意间透露了沈姑娘与左兄去买药的消息，幸好我们赶到得还算及时，不然我真想以死谢罪了。”他说完，又向左寒殇鞠了一躬。
这时候，似乎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能说什么，大家都在尴尬，一会儿，洛老的一个小童过来了，目光在洛疏身上划过，看向众人道：“洛老请你们过去。”
休息一夜，洛清光的精神好了许多，此时虽是半倚在床边，却威压不减，他乜着眼睛，对跪在下面的黑衣人道：“抬起头来。”虽没说什么，但语气中却饱含着轻蔑与讥诮，对于小满楼的人，他一向是不屑的，连正眼都觉得多余。
双手被捆得严严实实，肩膀被人紧紧扣住，莫潼忍受着疼痛与屈辱，抬起头来，道：“你怎么还没死？”
押住他的人手下用力，莫潼咬着牙，愤恨地盯着洛清光，“老东西！”
洛清光不怒反笑，“小满楼现在都是你这种蠢货吗？只会逞口舌之快，两次刺杀都没成功，据我所知，那里的人一次不行就会自尽了。”
莫潼重重地哼了声，“你倒是挺了解的。”
“不过想从我嘴里知道别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就算你活剐了我，我也会带着那些秘密下地狱！”莫潼咧嘴笑开，英俊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洛清光微微眯起眼，怒意化作凌厉的目光射向莫潼，“要是那时知道你是小满楼的人，当初就该杀了你。”
“哈哈哈~”莫潼仰着脖子大笑，“当初怎么敢呢？一个和族人不清不楚的男人突然死了，你们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就算你现在知道我是小满楼的人又如何？洛疏也在这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追杀一对苦命鸳鸯呢！洛清光呀洛清光，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性命，不在意洛疏的感受，但你能不维身为护武林盟主的尊容吗？”
“你！”一阵气血上涌，洛清光捂住胸口，指着莫潼道：“你这个无耻之徒！有那断袖之癖竟不以为耻，还以此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吗？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潼更是得意，“你杀呀，随你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虽然没有干掉你，但我可见到洛疏了，还和他待了一晚上，哎呀，喜欢男人怎么了？能有一个为自己背弃家族、不顾名誉的爱人，我死而无憾！”
洛清光颤抖着手指，“噗”一口血吐出来，“你你”
过了好一会儿，洛清光才缓过来，嘴唇发白，虚弱地倚靠在床边，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多岁，莫潼还跪在原地，一脸阴郁。
洛清光挥挥手，示意仆从们下去，对着莫潼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确认你是小满楼的人吗？”
莫潼垂着眼，不语。
“当初你和洛疏出那事的时候我根本没在意，连你的身份都没细查，你知道为什么吗？”洛清光慢慢牵起嘴角，“因为根本就不值得呀，你们俩的腌臜事就恶心你们自己好了，我为什么要费那个劲呢？至于武林盟主的面子，呵~老夫更是半点也没放到心里去，纵横江湖几十年，哪会在意什么虚名？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莫潼脸色愈加难看，问道：“那你刚才吐什么血？”
“我是为小满楼不值得呀！”洛清光讽道：“当年也是个能掀起腥风血雨的门派，人人闻之色变，现在呢，怎么收了个那么不知廉耻的弟子，唉~大不如从前了！你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放下身段，取悦男人，说我们洛家脸面尽失，那你这个当事人又好到哪去？你们小满楼的脸面呢？就不怕别人说你们小满楼尽是断袖和无耻之徒？”
莫潼抬起眼，怨毒地瞪着洛清光，“能拉上你们垫背，我死而无憾。”
洛清光摆摆手，轻笑道：“洛家的一点小小脸面能换得小满楼声誉尽毁，值得值得。”
“洛——清——光！”
洛清光与莫潼对视，两人的目光已化作无形的锐利的剑，在虚空里交锋。
许是身体虚弱，许是觉得没有意义，洛清光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指，道：“你引以为豪的爱人正是灾祸的根源，莫潼，不要再自以为是了，令我识破你身份的，正是洛疏，我们洛家的子孙——洛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