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砌炕
秋收过后,交了税卖了粮,夏老太已经能起床了。叫上先前说好的人,开始建房子。土坯做起来快,挖了地基就是一天一个样。新房子一间堂屋,两侧各两间房,灶房柴房在前面,茅房在院子最后的角落里。也是村里人院子圈的大,建了两栋房子也不挤。
这回夏雨不用睡柴房了,她跟夏雪一人一间房。之前定的瓦片也到了,这个没法退,夏老太掏钱的时候都感觉肉疼。本来建了房子是为了给夏阳夏光成亲,如今家都散了。
看着房梁被吊上去,黑色瓦片一块块覆盖,夏老太却没有喜悦之情,疼了多年的儿子和孙子都分了,她高兴不起来。可她不后悔,她虽然爱儿子,可是看着夏光发疯要钱的样子却吓坏了,她更怕死。而且她心里清楚,二儿子更可靠,脾气暴躁些却是个极孝顺听话的人。
这几天她深刻的意识到大儿子被她养废了,快四十的人,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什么事都拿不了主意,小胡氏也是个没主意的人,两个人凑一窝,肯定管不住夏光。若是继续住在一起,老二难免不会心生怨恨,不如趁早分开,将来若是老大出事,老二还能拉一把。不能让夏光一个人,拖垮了一大家子。
夏光回来好几天,小胡氏每日苦口婆心劝他改,他连连答应,还说要帮忙秋收,小胡氏满心以为儿子好了,给他松了绑,没想到他趁着下田又跑了。夏老大找二房帮忙,夏老二忙活着晒谷子没搭理他。
小胡氏哭得眼睛都肿了,还要下地干活。夏老大多年没干过活,干起来慢不说,干一会还要歇一会,夏满年纪小,玩耍似得干了一会儿就跑了。所幸田不多,夏阳收完自己的便过来帮忙,这才收完了。
老天爷给面子,这几天都没下雨。收完了谷子,夏老大去镇上找儿子,找也找到了,钱又输了,还借了十两。把人拉回来之后,夏老大拿着棍子把儿子抽了一顿,小胡氏拦不住就去挡,自己挨了几下。夏满回家看到,牛犊子一样冲上去把夏老大撞倒在地,头磕在凳子上当场见了血。
小胡氏顿时尖叫起来,夏老太闻声过来看到大儿子一脑门血,吓得晕了过去。夏老二急忙去扶老娘,王氏被这场面弄得手足无措。还是夏雪拿了主意,让赶紧找江家借个车,把大伯送到医馆去看看。
“可是,可是家里没钱。”小胡氏抱着吓坏的小儿子,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用去,夏篱当初敷点药就好了,我不用去。”夏老大撑着地坐起来,眼前一片血红。
夏光看着糊了一脸血的亲爹,犹豫了一下,爬起来就跑,现在不跑等他爹好了肯定还要打他。小胡氏喊了两声叫不住,夏满哇哇大哭说自己把爹杀了。
周围邻居听到骚乱,围在墙外往里瞧,堵在门口的还被夏光撞了一下。结果就着打开的门看到夏老大一脸的血,忙过来帮着把人扶到房里去了。
人多了,夏雪就进屋去看奶奶了。
被人问,王氏也不知道遮掩,照实说了。一群人惊叹,人沾了赌脑子好像也坏了人性也没了,亲爹都这样了,竟然管都不管。
夏篱被王氏找来了,带了江君迁的止血药粉给小胡氏。夏老太这会儿已经醒了,守着儿子一边哭一边骂夏光,让他死外面算了,还管他干什么。夏老大脸已经擦干净了,小胡氏给他上药粉,疼得他嗷的一嗓子,差点没蹦起来。
“你轻点啊!你会不会!你养的好儿子!一个个翻了天了!一个打奶奶,一个打亲爹。都是你生的好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要你有什么用!家务干不明白,儿子也教不好,成天就会哭!你哭丧呢!我儿子还没死呢!”夏老太一把抢过药粉,把小胡氏推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还想着一个村里看着长大的,真是瞎了眼了。成天就会哭,遇到事情就哭,家里的好运气都给哭没了,看着就丧气,滚出去!”
夏满怯怯的叫了声奶奶,夏老太理都没理。他抹着眼泪出去了,平时那么疼他奶奶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让爹打娘,可是事情变得更糟糕了,奶奶好像讨厌他了。“娘,我不是故意的。”
“娘知道。”小胡氏抱着儿子哭,这阵子眼睛都快哭瞎了,二儿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儿子住在那个破草屋里,平时也不回来。
“都怪二哥!都怪他!我们家以前很好的!”夏满越说越大声,“二哥怎么不去死!”
“不许胡说!”小胡氏听得心头直跳,捂着儿子的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夏篱看着这场闹剧,意兴阑珊的走了。
回到家看到江君迁,忍不住凑过去抱住了他。
“怎么了?可是大伯哪里不好?”江君迁揽着妻子,顺了顺她的头发。
夏篱摇摇头,没说话。江君迁见她不欲多谈,只抱着人轻抚安慰。
严氏从堂屋出来,看着俩人在葡萄架下拥抱,笑着去了女儿房间。江怀夕正坐在窗前安静的绣着手帕,帕子一角绣着一排篱笆,爬满了紫色牵牛花。“可是给你二嫂的?”
江怀夕回头,脸颊染上绯红,点了点头。“我见二嫂的帕子都素的很,连朵花儿都无,就想着给她绣一个。”
“你二嫂肯定喜欢。”严氏笑着称赞,“夕儿的女红越来越好了。”
“都是娘教得好。”江怀夕笑笑。
“好了!我充好电了!”夏篱笑着往后跳了一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烤点小点心。”
“别太甜的,都可以。”
“那做个葱花小饼干吧,咸口的,你去掐几根葱。”
“好。”
夏篱往厨房走去,抓了两个鸡蛋打进碗里,加了一点老面,盐,素油,江君迁送来洗干净的葱花,切成葱花丢进碗里搅拌,鸡蛋打散后,加入面粉继续搅拌,然后开始揉。揉成团盖上盖子醒发,烤炉烧上预热。
期间去工房看了看,几个孩子都很认真,根本不需要人监督,估摸着明年就能开始干活了。
面团醒发好,揉一会擀成面饼,切成块扎几个小眼,抹点油就可以开始烤了。江君迁将炉子里的柴禾掏出来,拿布擦干净。接过小饼干拿过来塞进烤炉,“要烤多久?”
“一刻钟之后翻一次面,再烤一刻钟差不多。”夏篱道。
“我来,你去睡会儿。”江君迁道。
夏篱摇摇头,“不睡了,马上做午饭了。午饭想吃些什么?”
江君迁想了想,说:“焖饭吧。”这个简单,还不用另外做菜。
“那我去问问娘她们。”夏篱走之前在江君迁身上贴了贴,笑嘻嘻的跑了。
江君迁失笑,心道:跟个孩子一样淘气。
严氏和江怀夕都无所谓,夏篱便去了厨房,焖饭她最爱腊肠的,这会儿没有腊肠,倒是还有一只鸡没吃。
泡了些蘑菇干,然后剁鸡焯水,煮米饭。
江父溜达回来就闻到肉的香味,妻子和小女儿在堂屋吃东西,这么快就开饭了?没等他吗?走近一看,是一片片小方块样的点心,女儿咬得脆响,嗅着有股葱香味。
“均哥,来尝尝,这个不甜。”严氏给丈夫递了一块。
江父接过咬了一口,第一感觉是酥脆,然后就是咸香,还有葱味。“小篱做的?味道不错。”说着又拿起了一块。
不多会,江君迁和夏篱就端着饭来了。中午吃蘑菇鸡肉焖饭,还煮了个青菜鸡蛋汤。家里人都爱吃锅巴,夏篱将锅巴用锅铲斩成小块,用盘子装了端上来。
“好香。”江怀夕眼睛都亮了,赶紧去厨房把剩下的饭端来,等着父母动筷先夹了一块锅巴吃,嘎嘣脆,还有蘑菇的香气和鸡肉味。“真好吃!”
“夏篱这手艺,我都觉得我不会做饭了。”严氏抿唇笑道。
“你做得也好吃。”江父立马道。
“我做得少,新鲜罢了。要说世上最让人难忘的,就是娘亲做的饭了。”夏篱笑道。
“嘴也甜。”严氏说着笑起来,其他人也都笑了。
吃了一顿好吃的,夏篱心情也好多了。
之后几天一直下雨,气温直线下降。夏篱大概是以前亏了身子,特别怕冷。这就开始穿上棉衣了,还好严氏早就准备好了。江君迁有些担心,现在才是秋天,到了冬天怎么办?便带着夏篱去镇上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日日煎给她,但这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
夏篱便想起了炕,抱山村在的地方属于中部偏北地区,热得时候热,冷得时候也特别冷。江父听她一说就知道怎么做了,以前虽然没做过,但做过地龙。原理差不多,更小一些。
江君迁听到父亲会做,当即要去打泥坯,但这大冷天的,夏篱拉着不想让他去,“买青砖吧,也不要很多,这大冷天的去挖泥,落下风湿以后天冷就腿疼。”
“就买青砖,买三百块就顶够了。”江父听了夏篱说的,也不想儿子去淌冷水。
严氏见夏篱心疼人,欣慰的笑笑,没发表意见。
砖拉回来,有人问这是干嘛,江君迁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就直说了。听到这东西晚上烧着睡觉不冷,便跟了过来。一个跟着,其他人自然好奇也跟了来。
等到了江家,身后已经跟了七八个人了。夏篱和严氏熬了糯米,等会儿和了石灰当粘合剂。
床已经搬了出来,村里人问过能看,便在边上看着江父砌炕。只看着还挺简单,觉得这要是好用回家自己也能砌一个。一个下午,江父和江君迁就砌好了夏篱房里的炕,因为需要晾干,两人就搬到了江广白房里。众人约好起火之后还来看,便回去了。
约摸三天后就干透了,更多人听说了,跑来看稀奇。点了火,没有漏烟这炕就算是好了。等了一会儿,炕就热了起来,坐上去热乎乎。村里人笑呵呵的轮流去坐,时间久了整个房间好像都热了些。有火气旺的都出汗了,当然,这也有房里人多的作用。出了房门一股凉气就吹的人汗毛直竖,屋内屋外的温度不像在一个季节。
“江大哥,这炕咱们也能砌吗?”一个家里今年刚添了丁的问,小孩子怕冷,这要是有个炕,不用包得厚厚的动弹不得,把炕砌大些,还能爬着玩。
“能,打了土坯一样能砌,泥封厚些,别漏了烟。”江父道。
“那到时候能请你帮忙看看不?这头一回做,怕做的不好。”那人又问。
“可以,反正也没什么事。”那人连连道谢。
村里其他家里有孩子老人的也都动了心思,这里冬天虽然不至于冻死人,但冬日里生病也磨人。有些家里穷的,棉衣不厚,保暖不行,冬天手脚都冻烂了,在家里盖着被子都嫌冷,那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若是能砌个这个炕,秋天多打些柴火,冬天就能舒服很多了。白天做个饭就能把炕烧了,坐在炕上也不冷。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去挖泥打泥坯,江父也忙起来,一天看好几家的炕。
砌了炕,夏篱又想起以前烧过的蜂窝煤炉子。江家也有个炉子,专门煎药用的,很小。上面就能坐个药罐子,多一点都没有。
“大炉子?”江君迁疑惑道,“多大?”
“这么大,再配个陶罐,冬天烧个水煮个汤,时时都能喝着热水,要是有那种铁架子,说不定还能在家烤肉吃,还有火锅!”夏篱拿手比了一下,觉得不直观,便用炭笔画了一下标上尺寸,给江君迁看,这种炉子不需要多高,矮一点也行。
江君迁听不懂火锅是什么,但妻子想要,便去找卖药炉的铺子问了,老板说可以做,只是没做过这个尺寸的,要等五天才能拿到。江君迁要了五个,都要配着陶罐。到时候给大哥大嫂留一个,夏家送去一个,家里三个留着用。小妹爱坐在房里绣花,若放个炉子烧着热水也能暖和些,随时能喝着热水,爹娘房里放一个,他们房里一个,刚刚好。
买完炉子,又去看了大哥。店里生意看着有些冷清,之前的吃食都卖完了,还有些柿饼。酱菜偶尔有人来买,田氏在前面守着铺子,江广白在后面工房研究新的积木房子。
闲聊了几句,问了不缺粮食,江君迁就回去了。五天之后来拿炉子,又买了炭,还带了些肉和排骨,夏篱特意交代的。
炉子到家,夏篱围着炉子转了好几圈,欢喜的不行。其余人看她如此,笑她像个孩子,见着新鲜玩意儿就挪不开眼。夏篱也不恼,直接开始熬骨汤。香气在屋里散开,闻得人饥肠辘辘,坐在炉子边上暖和得紧。
中午就吃的火锅,夏篱舀了一碗豆酱,一人分了些当做蘸料。这酱香喷喷,带着淡淡的辣味,空口都能吃上一些,配着五花肉肉十分好吃。不过夏篱却很怀念芝麻酱,她以前的地方,火锅蘸料必放芝麻酱。不过芝麻酱做起来费时间。
“冷天吃这个舒服,菜一直是热乎的,还可以喝口热汤。”严氏道,她今天有些吃撑了。
“冷天可以经常吃,也不费事。”江君迁道,洗菜切菜切肉这些他都能做,娘和夏篱熬了汤就能等着吃了。
“吃这个好,舒服!”江怀夕赞同,江父也点点头。
最后一人吃了两筷子面条,喝了碗骨头汤,全身暖乎乎的除了层薄汗。
夏篱也不在意形象了,倒在江君迁怀里让他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