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扫盲班
晚上吃过饭，田叶子和夏雨已经回去了，一家人围坐桌边讨论村里小孩子学木雕的事情。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行。”江父听了之后道。
“我没关系的，我也不爱出门。”江怀夕道。
江君迁舍不得妹妹在自己家还不能出房门，又不愿心上人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沉思片刻道：“在工房靠墙那边另开个门，这边的门白天锁上。”
“我不教全天，不然店里的活干不完。我想的是每天固定时间教，不教太长时间，学多学少看他们自己。”夏篱说着，又道：“若是学得好的，可去店里干活，我们如今也是货不供求。退一步说，这边生意不好了，可以去别的镇子，或者府城再开个店。”
“若真能如此，到时候我可以跟着镖局行商，将货铺到别处。”江君迁道，他在家里除了打猎种田也没别的事，想出去闯一闯，走商没有跑镖那么危险，也能说服母亲。
严氏听到儿子这样说，本来想拒绝。只是想到自从不让他出去跑镖，他成日泡在山上，有时候闲在家里无事可做，也知道他过得不太开心。行商没有跑镖危险，随他吧。
“若能带动邻里富足，也算是大功德。”江父道，又看向儿子说：“那我们爷俩明天就开始，砸个门也不麻烦，一两天也就弄好了。”
“我去镇上让大哥做个门出来。”江君迁道。
“那就这么定了。”严氏点点头。
一家人又就着商量了一下教学的时间和收礼的事，肯定不能什么都不收，但是也不能收太多。太少不会珍惜，太多拿不出来。最后决定只收些昨天那些礼算了，钱就不另外收了，但学成之后得去木器店干活，跟田叶子之前说好的一个章程就行。
次日，昨天的村民都过来了，这次没带着孩子，一群人忐忑不安的等着夏篱给出决定。
夏篱也没多耽误，直接道：“我以后每天上午下午各教半个时辰，上午辰时，下午未时，能学成什么样，就看孩子自己了，另外，你们还要给孩子们准备一套刻刀和牛皮手套。我先说好，雕木头动刀子再小心有时候也难免受些伤，轻的割个口子，重的切了手指的也不是没有。粗心大意的孩子不必留，坐不住的也不行，受了伤要找我赔钱的也不必留。”
本来就是求人的，这会儿虽然只教两个时辰，众人也很满意了。只是听到后面切了手指的，都有些犹豫了。
“可以先回去好好想想，跟家里人好好商量。若是还想来的，后天辰时就可以来了，先学三天，确定了的再去买刻刀不迟。到时候就在侧门，进去就是工房，若是不打招呼就往院子里跑的直接赶走。”夏篱说道。
这就算说好了，几人谢过之后问拜师礼的事情，听说不用给，都松了口气。
村里人见他们好几家一起去江家来打听，几人都闭紧嘴没说，东拉西扯不回答正题。
砸个门很快，门框夏篱就能做，量了尺寸送去给江广白，也很快做好运了回来装上了，这便准备好了。第一天上课那天，先前来的五个孩子都到了，狗娃叫王二狗十岁，狗蛋就叫王狗蛋十二，张柱子十四，王大牛十一，最后那个叫草哥儿十三岁，因为早产看着跟十岁差不多，从小就身体弱经常生病，他娘希望他像野草一样生命力顽强，就叫张草，平时叫草哥儿。这些名字甚至都是大名，夏篱有些无语，开始以为是小名。
第一节课，夏篱让田叶子教他们认刻刀，熟悉工具是第一步。然后就是认木头，做木雕你需要先知道哪种木头适合做什么。让他们自己记，下午来了还要考。夏篱则去找江君迁要启蒙书，家里有江恒用过的三百千，她想着还得教他们识点字。江君迁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更加疑惑，夏篱竟然还识字，他提醒道：“我来教识字吧。”
国人对简繁字可以无缝切换是真的，夏篱翻了翻，发现基本都认识，只是写法更复杂一些。就照着书教就行，反正不靠科举，日常字都认识就行，到时候若学不会木雕，识字也能干点别的活。听到江君迁的话愣了愣，“啊，好的，我，我也不认识。”说完把书放桌子干笑几声，江家人发现就罢了，他们都纵容着她，若村里其他人都知道了，只怕纸包不住火。木雕还能说跟江广白现学的，字也是吗？这才多久，只要多想想就能发现破绽。
“嗯。”江君迁想了想，摸了摸心上人的头，轻声安抚：“没事，你以后想说再说。”
“其实，”夏篱感受着头上手的温度，和恋人温柔包容的目光，突然想说了，“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死后才在这里复活的，大概类似借尸还魂吧。”
江君迁皱起眉头，问道：“那夏篱呢？”
“她大概那次摔死了，我来之后也缓了好些天。”夏篱说着还摸了摸头。
知道她不是害了人才复活的，江君迁为原夏篱的遭遇叹息了一声，“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也叫夏篱，我在另一个世界是一名木雕师。我们那里每个人从四岁就开始上学……”夏篱说起自己的世界就停不下来，一直说到口都干了，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喝水。”江君迁倒了杯水给她，“你们那里比这里好，至少大多数人能吃饱饭，还能读书识字。”
夏篱看着江君迁，弯起眉眼，“是啊，不过那里没有家人，我来这里之后有了家人。”
“嗯。”江君迁将人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
夏篱红着脸抱住男人的腰，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一点。不过也是，才十六呢，还能长两年。“我是不是挺麻烦的，老往屋里添人让你们不得清净。”夏篱有些不好意思，她私心里想收下这些孩子，让他们有个一技之长，不必担心明日没饭吃。
“爹娘都不介意，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会帮你。”江君迁说。
“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我亦然。”
下午的课就是江君迁教的识字课了，孩子们知道要认字都睁大眼睛，不是学木工吗？竟然还能认字？
江君迁没多说什么，教了两句三字经，然后写下来，让人记，就没了。夏篱哭笑不得，拿了几根炭笔来，让孩子们在木板上把这几个字写一遍，等会儿回去慢慢学。
几个孩子在朋友们面前显摆自己认识的字，江家教木工和认字的事很快传遍了村里。原先看不来夏篱一个小姑娘收徒弟的人这下肠子都悔青了，大伙商量了一下，木工学不学倒是其次，若是能认几个字以后到镇上找活也容易啊。一群人一窝蜂往村长家去了，村长也听说了这个事，他家也有两个小孙子。
“村长，这江家教人认字啊。”
“村长想想法子，咱们村里这么多的孩子，要是都能识得几个字，以后不用在地里刨食了。”
“对啊，村长，我家孩子也想学学字。”
“是啊，村长想想法子，要是能认字，出几个钱我家也愿意。”
“我家也愿意。”
“现在那几个小子也没交钱，咋到了我们就要交钱呢？”方贵家的小声嘀咕，本以为自己声音小，这吵吵嚷嚷的听不见。没想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了她。
“交钱可是我说的，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江家可没说这话。”说交钱那人道，“你以为你是谁，别人凭什么白教你，凭你脸大吗？”
“这还没教你孩子，就护上了。”方贵家的又说道。
“我家也愿意交钱！孩子只要能学，我借也借来！”又一人道。
“安静，安静！”村长举着手，大家本来就是想找村长拿个主意，此刻见村长要说话，都闭了嘴。“我知道大家伙的心思，这附近几个村也没个学堂，镇上学堂贵不说还远。我去说说可以，但是提前说好了，若是别人要收钱也是该的！不想给钱可以不学！就算江家心善不收钱，咱也没有白学别人东西的道理，没钱就拿些东西。什么都不拿的，江家不说什么，我却不同意，到时候别怪我说话难听还要把你家孩子赶回来！”
“是这个理。”
“都听村长的。”
“我同意！”
见说好了，村长让大家回家去，这么一大群人过去不像话不说，人家里也没这么大地方。大家伙都说家里没事，让村长先去，他们就在大槐树下等着信。
村长到的时候，夏篱正在做饭。自从江大嫂不在家，她便经常做饭。后来多了田叶子和夏雨，一到饭点她就去厨房了，江母开始做了也可以帮帮忙。
这会儿就是，江君迁过来说村长来了。夏篱不太想每次都出头，道：“你和江伯伯看着办吧，我就不掺和了。”
“好。”看出夏篱不想出去，江君迁也没勉强。
回到堂屋，村长正和江父闲聊，没见到夏篱也没说什么，他心里觉得一个小姑娘家当不了家。于是进入正题，说：“望均啊，你们家小迁识字啊？”
江父点点头，“小时候读过几本书。”
“那可了不得，你看村里这几百号人一个大字不识。”村长夸道。
江父摆摆手，“也没什么大学问，认识些日常的字罢了，算什么了不得。”
“这已经算很了不得了，你看这附近几个村，除了我们这些老村长勉强能认得几个字，就只有小溪村的秀才了。”村长感叹道：“识字太贵了啊。”
“笔墨纸砚书籍才贵，束脩反而算不得贵。”江父也感慨一句，然后道：“可是为了小迁教识字而来？”
村长本来还想绕几句，这会被直接戳出来，一时没接上话。
“这事我可以做主，若是村里还有想认字的都能来，只是我家地方怕不够。”江父直接说。
“地方好说，村里现盖一个，这样的好事还不出力，活该他们不识字。”村长顿了顿，看向站在江父后面的江君迁道：“只是不知你家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束脩怎么算？”
江父连忙摆手，“束脩不必了，我家小迁连个童生都不是，只能教几个字罢了。”
“那不行，就算不收钱，礼也该收上一些。白来的只怕村里人不会珍惜，孩子们若不认真学，岂不白白耽搁功夫。”
江父想了想，说道：“那便收些，不拘粮食鸡蛋什么的，给多给少看各家的情况。村里头大家都穷，我们家也是想拉一把大家伙。”
村长站起来对着江家父子鞠了一躬，江父要拦，被他推了回去，江君迁侧过身，没正受。“这是天大的好事，当得这一礼。村里人过得苦啊，年头忙到年尾混个温饱，收成不好出去讨饭的饿死的都有，若能认得几个字，在镇上当个伙计也是补贴补贴家用。”说着眼眶都红了。
“村长不必如此，当初我家逃难而来，您不问来历收留我们，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是先前家里也困难，没想到这一茬，如今有了余裕，拉一把村里人也是应该的。”江父叹口气。
村长看出他心有郁结，揭过这篇，道：“不提那些了，都过去了。这些年你们家从没惹出什么事，也对得起我当年的决定。再说小迁每次打了野猪都便宜卖了，早就还完了。”
“那就不提，劳您跟村里人说说，本村人来识字都行。”村里头女孩子可能不在意，可外面但凡家里能支楞开的，女孩子多多少少也都认得些字，他家怀夕小时候也教过一些。想到夏篱，田叶子和夏雨，又补了一句：“不拘男女老少，只要认真想学的，都能来。”
村长听到后面一句本来想说女孩子有什么可学的，反正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但是江家来教，定了规矩，他只传到话就行。他家还有两个小孙女，若是也能认得字，说不得亲事还能好些呢。“我就照原话说了，到时候来不来看他们吧。”
“行。”
说完事，村长就回去了，村里一大帮子人还等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