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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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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器店生意稳定下来,夏篱就不再去了,安心在家做木雕。还要准备成亲的东西,嫁衣她是不会绣的,严氏买了一块红布回来,她来绣,绣得差不多让夏篱来上几针也算是她动手了。

    这期间村里还出了一件事,大山娘隔壁田家的女儿田叶子被说给了小溪村的瘸子。对方聘金出到六两,叶子娘为了钱答应了。田叶子在家跟夏篱之前差不多,也就比夏篱好上一些,做活多吃的少,还要挨骂,唯一好一点的就是叶子爹不打人,但也不管。

    大山娘过来说的时候话语里都是心疼,叶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乖乖巧巧的,她弟弟都是她带大的。家里的活不用人说,每天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她家壮劳力不多,她有时候还要下田,这么说起来竟然还没夏篱过得好了,也就是不挨打罢了。

    夏篱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这是大部分人家里的现状,重男轻女,女儿往往从小干活干到大,男孩子却整天疯玩。当然也不是每家都这样,有的人家也疼女儿,女儿在家只做些轻松的伙计,喂鸡扫地,做做饭。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江君迁送夏篱回家。

    “你明天上山吗?”夏篱问道。

    “去,怎么?”江君迁现在不会离那么远了,跟着夏篱并排走。

    “能不能带上我?会不会拖你后腿?”夏篱看着地上灯笼留下的光晕,笑着说:“我想看看你怎么打猎的。”

    “可以,我明天带上弓。”江君迁没拒绝。

    “噗通”一声,夏篱紧张的看向溪边,“什么声音?”

    “有人跳进溪里了。”江君迁皱眉看向小溪。

    “啊?大晚上的,有人自杀!”夏篱冲向溪边,江君迁也跟过去,溪里坐着一个人,黑乎乎看不清楚。“谁?”

    溪里的人没说话,江君迁举着灯笼照过去,是一个女孩子。“田叶子?”

    “这是做什么?快上来。”夏篱想起来了,方婶下午说过田叶子要被嫁给一个瘸子,难道想不开要自杀?可是小溪太浅了,根本淹不死人,最深处也才到大腿。

    “别管我,你们走吧。”田叶子低着头站在溪水里,声音哽咽。

    “有什么事你上来说,我们帮你想想法子。”夏篱劝道。

    田叶子回头看了夏篱一眼又低下头看着水面,“我很羡慕你。”

    “你的事我下午听方婶说了,可是不满婚事?”夏篱走近几步,蹲下了身子。

    “听说那个瘸子会打人,连他爹娘都打。他只是想娶个干活的回去,顺便生几个娃,我不想嫁,可是我娘亲舍不得那六两银子。”说着说着,田叶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夏篱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看向江君迁。江君迁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姑娘又能干什么,而且这姑娘也不像夏篱有一技之长,能够赚钱养活自己。

    “你想不想找个活干,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夏篱想到镇上的铺子,之前就商量着请个人当学徒,女孩子干不了木工,力气不够,木雕却可以学。

    田叶子猛地抬起头,片刻后又低了下去,“我能干什么呢?我除了家里活,什么也不会。”

    “你想学木雕吗?只是这活不好学,还经常会受伤。”许是物伤其类,许是同病相怜,夏篱有些同情这姑娘。

    “我不怕受伤!”田叶子听完激动的说:“你真的愿意收我吗?”

    “我正好想找学徒,男人反而不方便。”夏篱道。

    “可是,可是我娘已经收了聘金了。”田叶子声音低下去,这种有了希望又失望的感觉,让她又哭了起来。

    夏篱看看江君迁,道:“你去那边等等我。”见江君迁听话的走开,夏篱凑近溪边道:“你既然不怕死,你回去找根绳子上吊,可千万别真死了,明天你娘起床前再吊。然后告诉你娘若是要嫁过去不如吊死算了,你若死了你娘又没了女儿钱也要还回去。你这时候告诉她,你跟我学木雕,我家管吃管住,学成之后有工钱,到时候你赚钱给她,想必你娘不会拒绝。”

    田叶子越听眼睛越亮,直接上了岸抓住夏篱的手,边哭边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夏篱安抚的拍拍她,道:“回去吧,别说是我教的啊。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

    田叶子点点头,回去了,中途几次回头看夏篱,走的很远还能听到她的抽噎声。

    “解决了?”江君迁走过来问。

    “嗯。”夏篱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江君迁看着夏篱,朦胧的灯光中,夏篱好像变得更美了,还散发着柔光,“你真的很好。”

    夏篱笑嘻嘻道:“那是当然啦,我自信又独立,美丽又善良。”

    “嗯。”江君迁赞同。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夏篱愣了一下,脸红了。她抬头看望月亮,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江君迁重复了一遍,赞道:“好诗。”

    “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人写的,我很喜欢,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夏篱红着脸,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和人。”

    江君迁也红了脸,两人没再说话,到了之后互道晚安。只是躺上床的两人都微笑着想起对方,有了好梦。

    次日一大早,夏篱就爬起来去找江君迁了。两人拿了几个昨天剩的饼子再灌了水囊就上山了。

    山上路上,夏篱低着头牵住了江君迁的手,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解释道:“我怕你走太快跟丢了。”

    这自然不可能,江君迁也没蠢到去拆穿,望着前面露出笑容,紧紧握着夏篱的手,她的手比自己小很多,可以全部包住。只是手上肌肤并不细腻,有不少伤口和茧子,心里有些心疼。就算是常做木雕的人,也难免会受些小伤,夏篱又不爱戴手套。

    两人牵着手,夏篱低着头看地上,她不敢抬头怕看到对方觉得她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有点不知羞耻,虽然她知道江君迁不会如此。

    走着走着踢到一个刺球,有些眼熟。

    “这是栗子,你喜欢吃吗?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可以打一些。”江君迁也看见了,开口道。

    “打一些吧,这个炒鸡肉味道不错,炖鸡汤也好喝,我还知道一些点心的做法。”夏篱有些欣喜,果然深山里还东西多,还没人来捡。

    继续往上走去,又发现了一颗柿子树,江君迁给她摘了一颗,还很硬,这个程度可以做柿饼,又说好回来摘一些。

    带着人,江君迁没怎么去找猎物,只拿箭射了只撞上来的兔子。看夏篱喜欢果子,带着她去了有果树的地方,夏篱果然高兴。没敢去太深的地方,逛了一圈就往回走。

    “哎,怎么……”夏篱突然被江君迁拉着蹲下,随后就听到猪哼哼的声音,这山上不可能有家猪,只能是野猪,她捂着自己的嘴,跟着江君迁慢慢往后退,那野猪没发现他们,正在一棵树上蹭着痒痒。

    “好了没事了。”江君迁见夏篱还捂着嘴十分紧张,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

    “那野猪块头真大!有点吓人!獠牙那么长!”夏篱拍拍胸口。

    江君迁没说自己丝毫不惧,若不是带着夏篱,定要把它猎了。“去摘柿子吧。”

    夏篱点点头,“嗯嗯。”

    两人捡了两背篓的山核桃栗子柿子拐枣,可谓是大丰收了。夏篱美滋滋的,两个背篓都被江君迁拿着,她现在总想跟江君迁亲近,没手牵就拉着人的衣摆哼着好日子。

    江君迁本来没觉得采这些果子有多高兴,但听着夏篱的歌声,也忍不住牵起嘴角。

    回来时还早,大山娘正跟江母聊天,刚说到田叶子,夏篱跟人打过招呼,便那在剥着栗子听。

    “早上叶子上吊了,哎那孩子,怎么就想不开了。”大山娘道。

    严氏惊了一下,问道:“人没事吧?”

    “救下来了,脖子都肿了,嗓子也不能说话了,叶子爹第一次发了脾气,把叶子娘骂了一顿,说她为了钱要逼死亲女儿。之后带到镇上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还好救得及时,嗓子吃点药就好。”大山娘叹了一声,道:“我之前一直觉得叶子亲爹也不疼这姑娘,没想到这次……”

    夏篱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坏,但是觉得这个爹也没那么好。之前收钱的时候不说话,现在出事了就骂叶子娘贪财,甩锅罢了,毕竟为了钱把女儿逼死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严氏跟夏篱的想法差不多,她也没说出来,只叹息一声可怜的姑娘。

    大山娘又说到当天叶子娘就去退聘金,小溪村那边自然不同意。可叶子娘也不是好惹的,上午挨了骂一肚子气,就骂那瘸子连亲爹娘都打,畜生都不如。女儿嫁过来还不知能活几天,说自己先前不知道,打听清楚了自然不能同意。那瘸子本来还要打人,叶子娘带着两个儿子去的,自然没打成。

    那瘸子其实原来并不是这个性子,只是腿摔瘸了之后越来越暴躁,怪天怪地怪父母,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谁拦打谁,也没人管了。

    说了会儿话,该做午饭,大山娘就走了,夏篱还硬塞了栗子核桃,柿子还没熟就没给。

    “伯娘,咱们下午炒个栗子吃吧?”夏篱才扒了半碗栗子,江君迁已经扒了半盆了。

    “好啊,怎么炒?你说我来做。”严氏笑着应。

    “我会,我来做吧,家里有糖吗?糖炒栗子可好吃了。”夏篱笑眯眯抬头说。

    “还有不少,等会儿给你拿。”严氏捏了个柿子,“这个没熟,又酸又涩,可不能吃。”

    “这个拿酒抹了柿子梗,没两天就熟了,这生的还能做柿饼呢。”夏篱说道。

    “你还懂这些,柿饼也会做吗?我都好久没吃过了。”严氏有些惊讶,看了眼儿子,这时候的柿饼可不便宜,抱山村有些人怕是听都没听过。严氏自离开京城就没吃过了,虽有疑虑,但她不是好奇的性子,并未多问。

    “我会做,娘喜欢吃,等会儿都做成柿饼,不过一时半会吃不了,得晒些日子。”夏篱不知道自己又露馅儿了,说起做柿饼的步骤,“先洗干净晾干了,再削皮,然后把柿子挂起来晾着,皮也得留着。晒两天就捏捏柿子,等完全软了,再用柿子皮把柿子盖起来封进缸里,起了白霜就能吃了。”

    “吃什么?”江怀夕刚走出来就听到最后一句。

    “柿饼,怀夕吃吗?不过现在还没开始做呢。”夏篱道。

    “吃,柿饼好吃吗?我都没吃过。”江怀夕蹲在夏篱身边问。

    “不知道好不好吃还答应那么快,小馋猫,跟我去洗柿子。”严氏笑骂一句,将柿子捡进盆里。

    江怀夕吐吐舌头,跟着娘亲去溪边了。

    亲退了,田叶子没想到比自己想来的容易些。她也是个聪明姑娘,嗓子好了之后,没直接提夏篱找她当学徒。而是说自己还不想嫁人,想去找夏篱试试能不能学学木雕活。自从江家开了店,村里人也知道夏篱会做木雕的事。夏奶奶还几次想找夏篱要钱,没成功罢了。

    叶子娘满脸不赞同,女儿都十六了。她觉得女人到了年龄就该嫁人成家生孩子,好好照顾家里老小。现在学木雕得学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当学徒少说三五年,那时候你都多大了?而且嫁了人,就该生孩子了,学了有什么用?”

    叶子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他没说出来。

    “我问过了,镇上学徒都是包吃住的,我不用包住,只用包吃,到时候就算不嫁人,给江家做活每个月的钱也够养活我自己了,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田叶子嗓子虽然好了,声音却还嘶哑着,也不能大声说话,叶子娘听着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那你去试试,人家也不见得能收你。你出了这事,短时间也别想找着婆家了。”叶子爹看得比自己媳妇透彻,不觉得人家能收,一般匠人收徒严格,还得送礼,送了礼也不见得能认真教些什么,自己家女儿也算不得特别聪明讨人喜欢,让她去试了也好。反正这段时间他们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试试也不亏什么,等人家不收或是学不到什么,自然老实嫁人了。

    “去吧去吧,别再闹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行。”叶子娘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开了。

    田叶子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饭后了。夏篱刚帮着江母一起收拾了厨房,看到人跟江母说:“娘,这就是我说的学徒,田家的叶子姑娘。”这是夏篱跟严氏提前说了,因为学徒是要管饭的,严氏也同意了。

    严氏听了,笑着道:“那我就叫你叶子了,吃了早饭没?”

    “江伯娘好,已经吃过了。”田叶子有些局促,两只手来回抓着衣摆。

    “好好,那你们忙,我去看看怀夕。”江母看她不自在,主动走开了。

    “跟我来吧。”夏篱把田叶子带到工房,这时候拜师是要磕头敬茶送礼的,不过她懒得搞这些。田家不重视,觉得没什么希望,也没准备拜师礼。不过夏篱也说了,学成之后要在江家干活,学了多久就干多久,工钱只有一半。相当于提前贷款学习,之后工作抵债了。还完之后愿意留下,工钱就恢复正常。

    先带着田叶子认识工具,然后给她拿了江广白的雕刻刀,教她使用的方法,待熟悉之后,一边雕刻一边给她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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