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无妄
当年蚀日城覆灭，柳知鹤一家不知所踪，正道门派天南地北追踪柳魔头，誓要将其斩草除根。
护法无妄为掩藏柳知鹤踪迹，伪造了风惊羽和风烬的尸身，自己则换上柳知鹤惯穿的一身红衣，戴上柳知鹤在外的银色面具。
他二人身量差不多，无妄偶尔在正道门派现个身，吸引了正道的视线和追踪，为真正的柳知鹤掩藏踪迹。
这一切，柳知鹤一家皆不知情。
“城主相护之恩不敢忘，当值无妄舍身相报。”
风烬沉默片刻：“其实当年老东西留你道心在并非是什么善心，单纯是因为无容跪下来求他了，说什么恩情，你别被他骗了。”
若不是无容相保，无妄他甚至不可能在柳知鹤眼皮子底下在蚀日城被救活。
钟望搭在桌上的手指尖一颤，片刻后倏尔一笑：“但蚀日城容我是真，保护城主和少城主，也是我一个护法的职责。”
当年五大派追踪他至已是残垣断壁的蚀日城空城，红衣男子端立在城顶，银色面具在夕阳余晖下盈盈生光，那一头墨色长发被城顶的风吹的狂飞乱舞。
城下，正道弟子已将他团团围住。
“大家一起上！今日莫要再让柳魔头逃跑了！！”
“柳知鹤！当年蚀日城围剿是我等一时不察让你遁走，今日你插翅也难飞！！”
铸剑谷众人更是愤愤不平。
“爱妻和亲子你也能痛下杀手，简直罔顾人伦！！”
“柳魔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红衣男子一言不发，俯视着城下众人，如俯视一群蝼蚁，片刻后忽而笑了起来。
他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越来越恣肆，不知是在笑城下众人的自不量力，还是在为自己看得见的必死结局而笑。
城下众派叫嚣虽厉害，但一时半刻竟无人敢第一个冲上去。
直到人群中走出一人。
是应玄。
红衣男子笑声这才渐息，神色晦暗不明地俯视着应玄。
应玄提剑而上，与“柳知鹤”在城楼顶上对战，越打眉头拧得越紧，总是隐隐觉得这魔头招式有些熟悉。
但两方打得胶着，他没空分心细想，直到自己手中利剑穿透“柳知鹤”胸膛，那银色面具下的狐狸眼微微一弯，在应玄恍然震惊的眼神中，笑着自楼顶一头栽了下去。
“后来师尊将我偷偷带回藏起，我二人将误会解开，方知当年一心想让我死的其实是我视为胞弟的同门师弟。”
“再后来，师尊便将他交到我手上，任我处置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风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说起来，你我本可以装作互不相识，你今日在此等我是为了什么？”
钟望一顿，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起来。
“我……是想问问少城主，这些年，可有阿容的消息？”
护法无容在蚀日城覆灭的三年前，被柳知鹤派出执行秘密任务，从此之后杳无音讯，直到蚀日城覆灭，钟望也未曾再见过他。
“抱歉。”
风烬垂眸：“无容出城执行任务时我还太小，并不清楚其中缘由，老家伙对此事讳莫如深，到死也没有提过这桩事。”
“这些年，我亦没有他的消息。”
钟望双眼光芒暗淡下来，似乎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他指尖捻着不知从何处蹭到的飞灰，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我总怕自己忘记他的样貌，担心有朝一日他回来，即便就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了。”
无容擅长易容，常以千面示人，很少露出真容。
世间见过他真容的人极少，除了柳知鹤一家和其余三位护法，几乎就没有别人了。
且他真容极其平庸，平庸到扔到人海中就再也找不出来，哪怕有意多看几眼，也会过目即忘。
无容倒是很满意自己这样的长相，平庸，不易让人记住，可塑性强，方便他伪装成各种样子。
风烬并非不知无妄对无容特别的感情，将心比心，若有朝一日祝云缠这样消失不见，他还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钟望，只得道：“我会继续追查无容踪迹的，也会下令给蚀日城残余旧部帮着寻找，有时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无容一向机灵聪慧，你莫要太担心。”
钟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风烬坐了一会，拿起同尘，起身道别：“若无他事我先走了，师尊还在等我，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他说完便走，心里忍不住惦记着祝云缠的伤势。
也不知道他的眼睛被徐广松治好了没有。
“少城主。”
钟望忽然在他身后叫住他。
风烬脚步一顿。
“还有何事？”
“……是关于恒泽仙山掌门祝云缠。”钟望顿了顿：“属下奉劝少城主，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风烬骤然转身，拧眉看向他。
“此话何意？”
钟望张了张口，不知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但他们少城主提起祝云缠时，表情和语气皆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结合那日他为祝云缠诊脉时听到的内容，估摸着……他们少城主对自己师尊的感情，并非只是师徒情那样简单。
此时脱身，或许还来得及。
思及此，钟望下定决心，对上风烬双眼，神情严肃。
“他是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