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故人
扶山小筑难得有这么多人的时候。
院内一派兵荒马乱，祝云缠半死不活地回来，着实让众人担心不少，连着几天都扎堆在他的小院子里。
直到祝云缠再三表示自己感觉还不错，不必要这么担心，众人才三两散去，临走时不忘塞了一大堆天材地宝，塞得他那间小小的卧居险些无处下脚。
等他们全部散去，屋内便只剩下祝云缠和徐广松二人相对，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师叔。”
“祝云缠。”
二人同时开口。
祝云缠莞尔：“师叔先说。”
相比祝云缠，徐广松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他冷哼一声，道：“祝云缠，我就问问你到底想糟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徐广松一向风流倜傥，像个极易亲近的潇洒散医，偶尔这样板起脸来训斥，倒有几分唬人。
祝云缠脸上笑意僵了僵，解释道：“当时困境难破，我也是实在无法……”
他有些讨好地道：“况且我这不是还有师叔你吗？”
“我能救你一次两次，却不能保证次次都救回你！”
“我心里有底的，师叔。”
徐广松沉默下来，两人氛围有一些冷凝，祝云缠第一次有些庆幸自己瞎了眼，不必亲眼面对徐广松难看的脸色。
过了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
“罢了，眼下说教你也无用，刚才人多眼杂不好多问，现在这房里就你我二人，与我说说吧，你此次玲珑画舫一行，都遭遇了什么？”
……
另一边。
风烬在奉神台见完应玄，正准备御剑赶回恒泽，不想却在道门外凉亭处遇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一身奉神台弟子服，周身气质儒雅持重，唯独一双狐狸眼亦正亦邪，笑吟吟地专程候在此处。
见到风烬，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少城主。”
风烬也停了下来，没什么表情的微微一颔首。
那人笑道：“多年不见，少城主生得愈发出彩了，颇有几分城主当年的风姿。”
风烬也忽然一笑：“我亦想不到，我蚀日城的无妄护法，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奉神台道尊座下的大弟子？”
“此事说来话长。”
风烬道：“我以为你死了。”
“我当年的确差点死了。”钟望敛了笑：“而且少城主应当也清楚，我原本就是正道弟子。”
风烬的确清楚。
他们蚀日城共有四位护法，阿辛阿曼，无妄无容。
阿辛阿曼是自小就在蚀日城长大的双生姐妹，无妄则是无容自半路捡回来的。
风烬直到现在还记得无妄刚被捡回来的模样，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无容好不容易救活他，他却精神颓靡半死不活，一双狐狸眼里一点光彩都没有，还是无容不厌其烦的去找他说话给他解闷，方陪他慢慢走过最初那段阴郁的日子。
柳知鹤身边不留不知底细的人，既然留下了无妄，且让他做自己身边的护法，定是已经摸透了他的身份底细，且压根不在意他曾经正道弟子的身份。
柳知鹤甚至从未要求无妄摧毁自己的道心，去浇筑魔心，似乎只要他想要重回正道，随时都可离开蚀日城。
“我知你是正道出身，却不知你是应玄座下弟子。”
钟望轻笑一声，双眼微眯，似乎陷入某种回忆。
“不知少城主潜藏在恒泽这么些年，有没有听说过，上届擢秀武典魁首是道尊座下那个失踪许久，不日才寻回的大弟子？”
风烬的确听祝云缠提过一嘴，祝云缠说起这事儿时，还感慨多亏道尊那个失踪弟子被找回，让他这些年收到的来自奉神台挖墙脚的信都少了很多。
早些年应玄不满祝云缠转拜恒泽仙山的做法，几乎是每个月都来信一次，劝祝云缠尽早踹了白景之那个老弱病，速速回奉神台。
弄得祝云缠又无奈又心惊胆战的，天天夜里蹲竹林里烧书信，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人误会为叛门。
后来书信逐渐少了，估摸便是那时应玄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弟子。
“听过，但我哪会将那人与你联想起来？”
风烬走到凉亭石凳边坐下，将同尘往旁边石桌上一搁，“嗒”的一声响。
钟望也在他对面坐下，道：“我曾经的确是他座下大弟子，因遭同门师弟迫害险些丧命，才远离了奉神台。”
钟望曾经有个视若胞弟的同门师弟，两人同在应玄座下，但因钟望自小天资聪颖，不知不觉间便引来了师弟的嫉恨。
他仍记得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与师弟奉师命前去清剿一个作恶多端的魔窝，就在他清理完大部分魔教弟子，体力不支时，等到的却不是师弟的支援，而是他在背后捅的刀子。
师弟的脸在雷鸣轰响的雨夜格外冷酷瘆人。
“师兄可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你在奉神台的声名已然威胁到了师尊地位，故此师尊特秘密命我今夜处理了你，师弟也很无奈，还望师兄魂归地府时，莫要恨错了人！”
钟望震惊之余，当真听信了他的话，以为是自己一向尊崇的应玄不满他许久，因此当他被蚀日城无容护法救起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颓靡和自我怀疑当中。
从此也不愿再回奉神台。
往事再回忆起只令人唏嘘，估计这世间，也再难找到如他这般同时脚踩正魔两大派的人了。
“那你回到此地也是情理之中，这很好，看到你们无恙，我也替你们开心。”
“还请少城主放心，关于蚀日城之事，我半句也未透露出来。”
风烬无所谓的摆摆手。
“谁担心这个了？我从未怀疑过你会有叛教之举。况且蚀日城早没了，也不再有什么少城主，你说与不说其实都没多大区别。”
风烬的确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对了，你那个迫害你的师弟，后来怎么样了？”
钟望狐狸眼眯起，似笑非笑道：“之前没有我这个碍事的，应该过得还挺风光，现在嘛……估计是求死不能吧。”
风烬撑着下巴轻笑一声，漆黑的瞳仁里邪气四溢。
“还行，在蚀日城不算白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