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悸动
夜色茫茫，祝云缠坐在屋檐上饮酒。
铸剑谷林深，白日里尚且可以隐约听到铸造的叮当声响，但到了夜间，就只剩静谧清幽了。
风烬自林中温泉池沐浴归来，刚走到廊下，抬首便瞧见祝云缠撑着手臂半仰在屋顶，手中托着一只酒盏。
“你在屋顶做什么？”
祝云缠回神，垂眼看到是风烬，笑着晃了晃手中酒盏。
“叶谷主珍藏的竹叶青，要来一杯么？”
风烬想了想，动作利索的翻身上檐，在祝云缠身边坐下。
他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发梢还在滴水，祝云缠将另一只酒盏推到他面前，偏头看了一眼，笑道：“怎么头发还是湿的？”
说着，指间探去风烬发梢轻轻一捻，水珠沁凉，浸得他指间也沁凉，竹叶青带来的那点儿燥意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顺着他指间上的水珠散去，就连朦胧的灵台都清明几分。
往日风烬为了方便活动，总是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这还是祝云缠第一次看到散着发的风烬，总觉得……好看得有些过于摄人夺魄。
风烬容貌昳丽，尤其一双眼又妖又邪，眼尾处的上挑也是恰到好处，致使他虽年纪不大，但气质邪肆，很少有少年人的正派凛然，唯独那束起的高马尾随着他动作起伏荡漾，多少给他带来点少年感。
而眼下那点少年感，也随着束发的发带一同解下，不知被他收去何处，在清朗的月色下荡然无存。
两人挨得很近，少年温热的气息驱走了夜风带来的凉意，祝云缠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不明白，明明只是散着发，少年却似乎在一夕之间变得成熟，让祝云缠恍然间察觉出压迫感，身边空气潮湿，竹叶青引得他口干舌燥。
风烬绸缎一样的发散落在肩背，甚至有几缕不安分地滑入他微微松散的领口中，他整个人都带着林中温泉池的微微湿意，在月下趁得唇愈红，眸愈深，似乎连指间都泛着浅浅雾气，活像一个从林深处走出来的山精野怪，只多看一眼，魂儿都要被吸走。
祝云缠刚散去的那点儿燥意莫名又重新堆积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弄得他心浮气躁。
他无奈只得闭眼，一边默念清心诀一边告诉自己风烬还是个孩子，同时手上也不闲着，快速地脱下自己外衫，欲盖弥彰地对着风烬一头湿发兜头罩下。
过了好半晌，方语气淡得跟没有似的。
“头发擦擦，夜晚风大，当心着凉。”
风烬正要去拿酒盏，冷不防脑袋上被罩了一件衣衫。
他垂着头，清朗月色被掩盖，哪怕不去看也知晓这是谁的衣衫。
空气中的潮湿水分沾染在祝云缠外衫上，笼在小小一方天地里，将祝云缠身上带着的那点儿若有似无的竹叶清香瞬间放大数倍，无孔不入般绵密地钻入风烬所有感官中。
那清香似魂香，勾得他喉口发紧眉尖微蹙，将他胸口深埋的那点儿莫名悸动勾出来，在他心上翻江倒海。
风烬胸口窒闷，条件反射地就想伸手去扯那件外衫，可手伸到一半，又莫名不舍得将其扯下。
最终手指落在衣衫上，缓慢又心猿意马地擦着湿发。
祝云缠对月轻酌，同样有些心不在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风烬擦完头发，习惯性地将外衫叠好放在身侧，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此行追回大衍神剑，你有几成把握？”
祝云缠回神，闻言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
“三成？”风烬略感荒唐：“既然如此没把握，你也敢应承此事？”
“我又没说一定会完整追回，不过，总要试一试的，大不了就是我与叶谷主之间协议作废，我没帮上他什么忙，他往后也不必还我人情。”
风烬嗤笑一声，讥讽道：“是啊，失败了大不了便是被魔教抓走，抽筋剥皮，以身试毒。”
祝云缠莞尔：“你说的不错，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带你去。”
风烬斜睨他一眼。
祝云缠悠闲地抿着酒盏里的酒，望着天上清冷如玉的弯月，浅色瞳孔在月色下光华流转。
“风烬，关于玲珑画舫，你知道多少？”
他似乎根本没想着风烬回答，自顾自地浅酌着酒，自顾自道：“玲珑画舫乃魔教三大教派之一，教中弟子皆为女子，倒不是说她们教派不收男弟子，而是男人进去了，基本不会有活着出来的。”
“她们修的，是采阳补阴的邪术。”
玲珑画舫主教是在西北荒漠地带的一片绿洲画舫上，其分堂遍布江南七城，弟子众多，规模十分庞大，与正派的瑶光天瀑并称两大yu女教派，只不过一个写作“玉”，一个意为“欲”罢了。
“你虽没有修为，但根骨极佳，我又怎会放心你同我一起前去。”
况且风烬还生得那样俊美。
风烬离开恒泽后早已习惯一路跟着祝云缠，万万没想到对方此行却没打算带他玩，但如同祝云缠不放心带他去一般，他又如何放心祝云缠一个人去那龙潭虎穴？
面前青年碧衣云纹，胸前盘扣扣得严严实实，领口连喉结都快要完全遮盖，衣着严谨不苟，一头青丝却被夜风吹得微乱，有几缕垂落在肩上，眉眼虽凌厉，神情却柔和，清冷竹香中掺着醉人酒香，禁欲又风流，清冷又缱绻。
是魔教弟子最想染指的那一挂。
“我要去。”
风烬态度坚定。
祝云缠讶然看向他。
“我有我的自保办法，总之不会拖你后腿，你尽可放心。”
祝云缠倒不是担心拖后腿什么，只是玲玲画舫不比山野幻境，他不想让风烬跟着自己涉险。
然而当他抬眼对上风烬漆黑的一双眸，便知对方这是打定了主意，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祝云缠无奈地笑了笑，往风烬酒盏中倒满酒，方才还觉得他气质邪肆让人心悸，眼下这犟脾气上来，一看还是少年气性。
果然方才的悸动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