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筑
扶山小筑的生活很悠闲。
其实主要是风烬悠闲,祝云缠自打那日睡醒,连喝了几海碗鱼汤,对风烬的厨艺表示赞赏后,回他寝房取了个什么东西便离开了扶山小筑。
此后几日,他便是常常早出晚归,两人一天见不了几回,祝云缠成日来无影去无踪,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风烬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偏僻又简陋的院子,清幽,舒适,每天除了做饭打扫晒太阳,就是在后院竹林中遛弯度日,偶尔兴致来了会挖几坛祝云缠埋下的好酒。
他甚至在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逐渐摸清了祝云缠的一些习性。
比方说,祝云缠的贪食。
若是哪日他出门前听风烬提了一嘴晚上会做个什么吃的,那日必然会早回来一两个时辰,坐在前院要么喝茶要么独自摆棋,面上虽不显,眼神却是使劲儿往小厨房里瞟,风烬在小厨房里忙活的时间越久,他越是坐不住。
风烬每看到他这个模样便觉有趣,想到此前他在珍馐堂偷师的那几个月,做出的菜色一言难尽,让珍馐堂弟子们都当他是百无聊赖想寻点什么乐子打发时间。
从没有人想过,他是真的想学习做菜来满足自己口腹,结果不尽人意单纯是因为他厨艺烂。
可祝云缠虽厨艺烂,却很是会酿酒。
后院竹林深处就埋了不少他酿的酒,醇香幽远,叫人一杯便会爱上。
风烬年纪轻,此前并不贪酒,只是自打祝云缠有次挖了一坛给他尝尝后,他便时不时会犯上些酒瘾,得空便会去挖出一小坛,兴致来了做菜时也会倒上些许。
后来他才知,江浸月如此轻易答应帮祝云缠掌管恒泽山务,也是他此前先送了不少好酒去抱月殿。
祝云缠的生活习惯很差。
从扶山小筑和他寝房中可见一斑,院子破败简陋他无所谓,房间杂乱也不在乎,这些对他的起居似乎都没什么影响,哪怕他将卷宗纸笔丢得到处都是,下次要用时也能精准地一下子找出。
风烬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可就算他房间再杂乱再简陋,祝云缠的床却永远是干净整洁,且极为舒适的。
他似乎万事皆可将就,唯独对睡觉的床塌十分讲究,床架由金贵的紫檀木搭建,床褥更是选了最柔软的鹅绒,铺了厚厚一层,一躺上去身体便会深深陷入其中,舒服得恨不得永远睡下去。
祝云缠甚至还想给风烬床褥也换成鹅绒,结果被风烬干脆拒绝。
睡得太沉会降低警觉,人也会日渐懒怠。
这些时日两人意外地相处不错,祝云缠不知何故对门中弟子和长老总是态度冷淡,但在风烬和江浸月等面前,气质却十分温和,人也很好说话,与之相处十分舒服。
扶山小筑犹如一个世外桃源,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扰,却不知关于祝云缠的风言风语早已传遍整个恒泽。
那日峥石台比武之后,祝云缠的修为水平有目共睹,关于他多年来“故意藏拙”的说法也瞬息传了开来。
更有人说他比试的那场用的不是恒泽剑法,具体来源不明,身为恒泽弟子居心不良。
传言越来越离谱,更有甚者开始怀疑祝云缠乃奉神台派来,专为盗取他们恒泽至宝《莲台九注经》的门派叛贼。
只不过传言是这般传,祝云缠实力摆在那儿,掌管山务的江浸月一心护他,众长老也沉默以对,倒没有人真的敢在祝云缠面前指着他鼻子骂。
风烬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正在珍馐堂大厨房里挑选蔬食。
他在珍馐堂人情淡薄,众弟子几日不见他也未曾察觉,更不知他已是掌门弟子之事,见风烬进来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凑到一起说这些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去了。
“我昨日在珍馐堂门前见到掌门了,他就蹲在那棵粗梧桐上,拿个小册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我在铸造坊的兄弟也说,前几日瞧见掌门在他们铸造坊角落,看他们打了一天的铁……”
“掌门行事诡异,莫不是传言是真的,他真是奉神台派来的?”
“我看十之八九是真,那日峥石台易师兄当场质问他使的何处剑法,他不也是答不上来?要我看那就是奉神台剑法!”
风烬挑了一颗白菜和几根藕,掂了掂扔入小菜篮里。
“我觉得也是,当年擢秀武典时他还是奉神台外门弟子,如何修行得了内门剑法?定是在恒泽的这些年与奉神台还有联系,荒于武道不愿修行只是借口罢了,为的便是隐藏他奉神台的功法。”
“好深沉的心计!”
风烬又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心计人祝云缠前两天提了一嘴说许久没吃过饺子了,干脆今日就包饺子吃。
“可如今《莲台九注经》已在他手,长老们掌事权被夺,江师姐也向着他,整个恒泽仙山都已是他的天下了。”
“我现在就希望他如前几位掌门一般,修行至走火入魔……”
“嘘,慎言!这话想想就行可别乱说!况且他根骨千万年难一见,天生就是修行九注经的料,我看你这希望悬……”
“罢了,峥石台上的师兄弟们都不担心,我等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多过一天是一天吧。”
其余人嗯嗯附和。
风烬随手抻了一块布擦了擦手上油脂,又挑选了一些葱姜蒜辅料,提着他的小菜篮子,优哉游哉哼着曲儿跨出大厨房的门。
珍馐堂弟子们八卦说得上头,根本没注意到风烬什么时候走的,还在头对头地讨论。
“听说掌门后来还收了一个弟子,似乎因身份不合规矩,长老们当初还很是反对来着。”
“身份不合规矩?该不会也是奉神台派来的人吧……”
“……这还真说不准。”
然而“奉神台弟子”风烬早都连人影都瞧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