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浸月
祝云缠和易子昭同时向后看去。
人群分散开来,自峥石台后方缓步走来三人,为首的女子一身月白海棠纱裙,孤高清雅,似月中仙子下凡,趁得连四周盎然盛开的桃花都黯然失色。
她身后两位女子,一个眼神凌厉,一个稚气未脱,手中各自提着一个盒子。
为首之人正是江浸月。
众弟子呆呆看着那张仙女儿似的面容,恍惚间才从方才惊掉下巴的切磋中回过神来。
“江………江师姐,那是江师姐吗?!我拜入恒泽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的江师姐诶……”
平日都只是在各位师兄藏起来的美人图上见过。
“我也是头一次……师姐好美啊!我感觉峥石台上空气好像都清新了许多!”
“你小子这就夸张了啊,不过我看着师姐……好像真能闻到花香似的。”
“你小子又好到哪里去!”
峥石台重新嘈杂起来,各类惊叹声钻入祝云缠耳中,惹得他起了笑意,冲散了方才那点不愉。
戚行山一介修行狂人,收的徒弟却一个赛一个好看,譬如易子昭,再譬如江浸月。
也有一些在美色中难得保持头脑清醒的。
“江师姐不是在抱月殿中闭门不出吗?连戚掌门出关都未曾迎接,这会儿怎么会出来?”
“掌门闭关前曾将山中大小事务交给江师姐来着,我猜想当是与此有关。”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师父当时还说江师姐铁定管不好,这恒泽早晚得乱成一锅粥,没想到人家管得还挺好的。”
“那个……你们是不是忘了啊?我们恒泽女修弟子一直都是江师姐在管着啊……”
众人还在交头接耳啧啧感慨的时候,江浸月已经带着身后两个女子走到了祝云缠面前。
祝云缠含笑向江浸月打了个招呼。
“师姐。”
易子昭却是冷冷将头转向别处,一言不发。
江浸月冲祝云缠微微领首,随即转向易子昭,语气冷淡。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嫌今日闹得不够难堪?云缠他好脾气的纵着你,不意味你可以无视规矩礼节肆意妄为。”
易子昭沉着脸,阴郁地看了他二人一眼,抱着不倦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祝云缠心里暗自感慨,可能这就是……来自亲师姐的血脉压制?
江浸月这才看向祝云缠,表情虽依旧冷淡,但语气却可称得上柔和。
“怎么提前出关了?这三个月可是不曾休息好?”
她心细如发,虽然祝云缠看起来精神不错,打架时姿态也潇洒利落,但她却依旧看出祝云缠眼底淡淡乌青。
自己的师尊修行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做徒弟的最是清楚。
“老实说,不曾。”
祝云缠伸出三根手指,苦笑道:“三个月了,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没囫囵睡过一个整觉,眼下我正要回去补个觉。”
江浸月抿唇浅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身后跟着的圆脸少女提着药箱风风火火地冲上来。
“掌门师兄!怎么样了?!方才切磋可有受伤?可需丹药?可要我亲手包扎?!”
祝云缠眼前一晃,被一连串炮仗似的问题轰的不禁后撤一步,抓住少女欲在他身上上下摸索的手连忙否认。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在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后,少女神色十分失望。
“你莫理她。”江浸月道:“徐长老云游去了,就留她一人守着一片药田,许久没人找她看伤治疗,她快憋疯了。”
眼前少女名叫金铃儿,是四长老徐广松自山下捡回来的亲传弟子。
祝云缠微笑应声,转眼却看到他的师姐从她的剑侍星霜手中接过另一个盒子。
“我料想里面也没什么吃的,你该是也饿了,便亲自下厨做了些点心,给你垫垫。”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
风烬将自己厢房收拾利落,正拿了扫帚清扫门前时,便瞧见祝云缠一脸苦相的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他路过风烬身边,顺手将手中食盒递给他,道了句:“你随我来。”
风烬随手将食盒与扫帚在地上一搁。
祝云缠书房连同卧房并在一处,房中杂乱非常,各类剑谱书卷铺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平日里誊抄批注用的小矮几更是被埋得边儿都看不见。
祝云缠却如履平地落脚极快,很神奇的一本书卷都不曾踩踏到,风烬只得沿着他的脚步走。
绕过一处白玉仙鹤屏风,二人面前漆黑的桌几上整齐摆放着两把剑。
两把剑一长一短,一黑一白,如棋盘黑白两子,对立却又互补。
祝云缠走到桌几前,捡起那把长的,转身递给风烬,姿态随意到跟递方才那食盒似的。
“这两把剑是我随身佩剑,名叫和光同尘,这把是同尘,你拿着。”
同尘通体漆黑,剑柄和剑鞘皆如墨玉一般古朴沉静,剑身修长,薄而精简,一看便知是一把绝佳的剑。
风烬微微一笑。
“我不要。”
他二人说起来只是个合作的关系,没道理祝云缠愿意割爱自己的本命剑给他,无事献殷勒非奸即盗,祝云缠行事虽不至于奸盗,但必然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在等着自己。
果然,他紧接着就道:“不白给,以后扶山小筑的饭你来做,日后你如有了更衬手的本命法器,同尘也是要还给我的。”
风烬抬眼看他,有些意外。
……就这?
他不信。
祝云缠闭关三个月不眠不休,一出关又是应对长老又是跟易子昭对招,这会早就困倦不已,见风烬迟迟不接,也有些失了耐性。
“你不是要去奉神台?和光同尘是出自奉神台的信物,你只有带着它,日后在奉神台才可畅通无阻,别犹豫了,拿着。”
他一本正经的瞎扯。
和光同尘之间有共鸣,只要同尘在风烬手中,不论他走到哪儿,祝云缠都能察觉到他的位置。
狼崽子冷漠又叛逆,让人摸不清脾性,说不准哪天心情不好撂挑子不干了,得先扣个颈圈才行。
风烬想了想,这才接下。
祝云缠见他接了,方长长打了个呵欠,二话不说地挥手赶人,风烬被他驱赶得还未走到门口,转眼便瞧见他已然倒在房中唯一整洁的紫檀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
风烬将门掩上。
祝云缠这一睡便是三天。
扶山小筑院子不大,但贵在清幽,院后是一大片茂密竹林,因选址偏远,平日鲜有人来。
祝云缠不爱打理院子,扶山小筑整个荒草丛生,若不是其中被祝云缠踏出一条路来,风烬第一次推门进来时,险些以为错进了个早已荒废了的庭院。
风烬其实有点洁癖,见不得任何脏乱。
他站在院门前盯着那掉了漆摇摇欲坠的木门看了半晌,终究是忍无可忍,挽起袖子取了修缮工具。
第一日他修好院门,将后院整个坍塌的石墙重新垒砌好时,祝云缠在睡觉。
第二日他将前后院杂草除尽院中扫干净时,祝云缠还在睡觉。
第三日他拾掇出来一个较小的厢房,搭了一个简易厨房时,祝云缠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直到第三日下午,风烬闲来无事对着院后石缸中两条养的肥硕的鲤鱼下手,捞起现宰做成鱼汤。
祝云缠终于寻着味儿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