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徒
众长老在临仙殿严阵以待。
赵渊德在入善洞口安排了人，待掌门出关便来通传，原本以为祝云缠至少需半年才能出来，没曾想他仅闭关了三个月就提前出关，直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匆匆在临仙殿坐定，面色宁肃，二长老陈益环视一圈，见少了个人，奇怪道：“子昭呢？”
“在入善洞他师尊门口跪着，我来时他还没哭完。”
一个清润舒朗的嗓音自殿外传来，接着便是一片天水碧色的身影跨入，祝云缠走到门口抬眼迅速一扫，除了常年云游在外的四长老徐广松，其余四位长老并座下弟子都到齐了。
他想了想，抬手唤来门口的一位杂役弟子，低语吩咐道：“你去珍馐堂，找一个叫风烬的弟子，带来我这里。”
小弟子点点头，迅速跑着去了。
临仙殿里的氛围着实不算好。
三长老李谦冷笑一声：“戚掌门走火入魔时日无多，将自己关在入善洞中连亲传弟子也不见，子昭尚且知道在洞口哭上一哭，三个月的倾囊相授怎么也算个半师，如今却换不来半句叹惋，不知戚掌门在洞中若是知晓，会不会悔恨自己选错了人。”
李谦在五位长老中身量最小，人不如其名，出口必是阴阳怪气。
祝云缠不为所动，走到殿中主位上一撩衣摆坐下，这才看向李谦。
“长老说的是，日后待到云缠走火入魔，长老若是愿意，云缠必将一身功法倾囊相授，不知届时长老是否也可在洞前哭上一哭，让晚辈感受一下人世温暖。”
李谦面色一变：“你……”
“咳！”
赵渊德猛咳一声，打断了李谦的话，但咳完后他要说些什么，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好。
都怪祝云缠！提前那么早出关干什么！害大家动作仓促，甚至来不及准备一个像样的下马威！
然而祝云缠没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还是那样一把清润的好嗓子，说出的话却没什么温度。
“我知道诸位长老在不满些什么，无非觉得我资历浅从前又过的混账，不够资格心中不服。”
祝云缠往椅背上一靠，无所谓道：“不服便不服罢，我原本也没指望得到什么支持，只是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就算不服，也请诸位忍忍，你好我也好。”
临仙殿陷入一片沉默，众人似乎都未曾料到从前躺平摆烂活得自由散漫的祝云缠会有如此言辞犀利毫不客气的一面，一时不知该回他什么，脸色都算不上好。
“哦，对了。”祝云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直，语气平淡道：“我猜诸位长老是想看看这个，做番确认。”
他说着，慢条斯理挽起左臂袖子，然后摊开手掌面对众人，那纹络清晰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朵血色红莲，红莲根茎沿着经脉一直蔓延至祝云缠小臂处。
待看清那红莲的根走到什么位置，赵渊德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满眼不可置信。
“你莲台九注竟已突破三重？！”
“这怎么可能？！”
放眼恒泽仙山历代掌门，除了开山老祖，似乎还从未听说哪个掌门在三个月内便将莲台九注突破第三重的。
众人这才知祝云缠口中的“板上钉钉”是什么意思。
恒泽仙山历来以《莲台九注经》为尊，只要掌门将九注经修得好，能兴起他们恒泽，其他方面做得哪怕跟坨屎一样，也不会有人过多抱怨什么。
戚行山不也是只管了两年山务，就闭关一心修炼去了么？
祝云缠神色淡淡未执片言，接任掌门后众人这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们这位年轻掌门，曾经出身第一大派奉神台的天才少年。
他这些年过得过于混账，险些让人忘记，当年擢秀武典，身着奉神台弟子服的祝云缠手持和光同尘双剑，站在高高的论剑台上，剑指台下百千弟子，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随你吧。”
赵渊德率先反应过来，缓慢坐回椅子上，虽然脸色还算不上好，但不得不承认他心里隐隐的期待。
说不准《莲台九注经》在祝云缠手上当真能大成，兴起他们恒泽仙山，夺回五大派之首的位置呢？！
“戚掌门慧眼如炬，你既有此天份，便是我恒泽之幸，还望掌门好好修行，莫辜负戚掌门期望，其余诸事，有我等老家伙坐阵，总差不到哪里去。”
祝云缠点头：“自然。”
“那亲传弟子呢？掌门座下总不能连个弟子都没有。”
一直在位尾默不作声的五长老冯象甲突然出声。
“我门下有个好苗子，聪慧乖巧，在武道上很有天赋，可做……”
“象甲！”
赵渊德一拍座椅扶手，怒声打断了他。
这算盘打的，连关在入善洞中的戚行山都听得见。
祝云缠未理会这噼里啪啦作响的算盘声，只是突然想起，方才让那小弟子去珍馐堂寻人，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过来？
……
玄衣少年从侧门进来的时候，正听到某位长老含怒的质问。
“珍馐堂？！那就是个做饭的地方！掌门怎可在那处选亲传弟子？！”
他脚步一顿，身形隐在屏风后，并未即刻出去。
接着便是一个淡淡的声音，语气平和，但说出的话不算客气。
“做饭的地方怎的了？别说冯长老您门中弟子了，就是您根骨若有他一半好，下任掌门你来做。”
“掌门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了……”
“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说。”
祝云缠有点不耐烦：“我收风烬为徒，皆是为了恒泽以后考虑，诸位长老若是有什么不满，且先忍着，反正是我收徒不是诸位收徒，也碍不到诸位什么事。”
“原本想叫他过来让诸位见见，这半晌不见人，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罢了，以后得机会自能见到。”
“可是传承此事非同……”
“行了。”
眼看冯象甲不死心的还想说些什么，赵渊德先出言打断，虽然他也觉得掌门在灶房选弟子有些轻率，但在根骨天赋一事上，确实没人比祝云缠更有发言权。
“此事算是掌门私事，自由掌门一人做主，只是希望掌门能不负我等期望，功法大成，做那第二个飞升之人，发扬我们恒泽仙山。”
风烬在屏风后敛目听着，直到殿中众人又说了一些琐事，话毕各自告辞离开后，他才从屏风后绕出来。
殿中只剩主位上一人，背靠椅背，有些出神的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方才在屏风后听他言辞犀利固执己见，丝毫不将各位长老的话当回事，还以为他瞧不上那些老顽固，可如今看到他神色又发觉，那双琥珀色琉璃浅瞳情绪虽淡，却十分认真，并无任何对离开之人不敬之意。
三月前入善峰上翩若惊鸿的碧色身影犹在眼前，风烬若有所思地盯着祝云缠看了一会，方敛眸走到他座下不远处，还算规矩地行了个礼。
“不知掌门传弟子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祝云缠回神，看到少年后讶然道：“原来你在啊，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不答，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祝云缠。
祝云缠任他打量，片刻后方缓缓绽开三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眉眼生得锋锐，这一笑宛若冰雪消融，整个人气质都温润柔和起来，与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以手支颐，饶有趣味地看着少年。
“不过两年未见，怎么，你已经不识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