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冷门专业
短短几日过去，谷雨在学府大道分局，享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上一次，他以个人的名义前来，打着报私仇的目的，希望借用分局的力量，却吃个了闭门羹。要不是耐着性子在执法局静坐一天，他连分局长陶峰的面都见不到。
而今天，带着风华仙子授权书，代表着渝都学府向黑恶势力宣战的意志，谷雨顺理成章地，受到学府大道分局的欢迎，并很快见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陶峰。
“谷雨，你来得还真快啊。”见到这位并不久违的少年，陶峰爽朗地笑了起来。
“多谢陶局当日指点迷津。”谷雨坐到陶峰对面，感激地说道。
作为多年的职场老狐狸，那天他当然不至于对一个刚见面的大四学生掏心掏肺。但在演武场，谷雨两次击败叶辰，确实也让他在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联想到一些可能性。
于是他选择顶住直属上级沙区执法总局的压力，在事态刚刚发生完全看不清走向的时候，就在言语中对谷雨做出了某种暗示与承诺。
这位老执法员，行事八面玲珑，有理有节，的确称得上一位有本事的好人。
“现在明白了吧？在当今大秦的制度里，修为再高，也只是匹夫之勇。你当日在演武场两度击败叶辰，虽然打得痛快，也获得了尊重。却丝毫左右不了大局。”
陶峰的大手在一个文件袋上轻扣，语气低沉地说道：
“权势，是当今世界远远超越修为的力量。谷雨，你太年轻，只是空有一身修为，但想要把修为变现为财地法侣，还需要很多时间。”
“是的，学生受教了。”谷雨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一句陶峰听不懂的吐槽：
“古惑仔不用脑，一辈子都是古惑仔。”
“谷雨，你有没有想过，大秦秋海棠叶，究竟是被哪一境界的修士统治着？”
望着谷雨摇头虚心求教的模样，陶峰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这才接着说道：
“前些年吏部联合修道院发了一份内参。他们把官员和吏员两个体系分别统计年龄修为专业籍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在官员系统中，淬体境修士占比为382,练气境修士为326，无修行职称人员占比为267，筑基修士，占比仅为25。”
“吏员体系里有所区别，无修行职称人员占比降为15以下，而筑基修士的占比上升为8。
“这便是大秦的现状，承担主要治理职责的，是筑基境以下修士。”
这个结论，谷雨曾经设想过的。但如此精确的数字摆在眼前，还是难免感到吃惊。
怪不得，尽管普及了全民修行教育，可经历了五十年的演变，修真系专业依然逐渐没落为冷门专业。
陶峰的话还在继续：
“抛出这串数字，是想告诉你，在大秦这个伟大的国家里，平等和法治绝不是一句空话，强者为尊弱者为奴的时代，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谷雨郑重点头。是的，叶辰的强大，并不来源于修为，而是权力和财富。
是在于他蜀山集团总裁、东门广场项目法人总经理，以及渝龙府衙对东门广场项目的支持。
而谷雨向叶辰开战的底气，也并不来源于远超叶辰的修为，而是因为谷雨背靠学府手持公道。
道理，才是最大的拳头。
没有提任何条件，陶峰爽快地将文件袋递给了谷雨，认真叮嘱道：
“东西你拿走，这是当天的监控和分局同事们的口供。我跟你可能不太一样，相比叶辰一个小小的刑事案件，我更关心沙区执法局内部的问题。这些年一味地发展经济，府衙里有些东西变味了。”
“多谢陶局。”谷雨起身，对着陶峰躬身行礼。这位建国后出生的老执法员，内心对正义的坚持，让谷雨肃然起敬。
这也让谷雨看到，叶辰的保护伞们，并不能真正一手遮天。
走出学府大道分局，谷雨一边往回走，一边兴奋地对林渊说道：“有了这份证据，我们就可以向沙区执法总局提起行政诉讼。这些个保护伞们，看他们怎么接招。”
“雨哥，我是学法的，我反而没有你这么乐观。民告官，在渝龙府终究还是败多胜少，况且，行政诉讼就算赢了，也不代表我们就能达成目的。”
手里拿着刚在学府大道分局取得的收获，林渊并不轻松，生怕陶峰局长一片拳拳心意被辜负。
“是啊，一个外地商人都拿不下，更何况本地府衙内的高官呢。”走在回学府的路上，今天难得没有下雨，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林渊感觉谷雨的笑也和阳光一样。
“不过，一切法庭上见真章就是了。输了官司咱们就上诉。他们背后有府衙，咱们学府背后是中央礼部。真把事情闹大了，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林渊点了点头，却还是担忧地说道:“常理来看，确实是我们胜算更大。但他们毕竟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而且我有点担心，万一对方用盘外招怎么办？”
“你这家伙，怎么满脑子失败主义？我辈修士，当一往无前。”谷雨拍了拍胸脯，豪迈地说道:
“如果在规则内，凭借他们的势力，我尚且还忌惮三分。想使盘外招，那可就正中下怀了。蜀山集团那些臭鱼烂虾，我还真就没放在眼里。”
“雨哥霸气。”这听起来像是吹牛的话，从谷雨口中说出，偏就能让人信服。
林渊不由得想到，陶局所说将自身修为变现，从这次事件起，谷雨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不再聊案件的事情，并排走在学府大道的林荫路上，林渊忽然说道：
“雨哥，你跟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呢。接触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位非常高冷的男神。”
“这是哪儿来的刻板印象。”谷雨轻笑着回答：“一个穷大学生，哪里会养成高冷的性格。无非是外向或者内向罢了。”
“我也是听学生会里精神系的师妹说的。据说大学里很多妹子找你表白，都被你高冷地回绝了。大学四年，雨哥更是连初恋都没谈过。”
“好家伙，原来是这样以讹传讹来的。”谷雨顿时汗颜。
虽然每次都一脸冷漠地回绝，但回头见到了无迹，谷雨还是会一脸得意地朝好基友炫耀。说起来有点低俗，二人私下里还会隐隐攀比，看谁被表白的次数多。
但终究是不能跟外人说的，要不然学府两大男神可就瞬间社死了。
“因为雨哥跟无迹哥是筑基修士嘛。站在修行之路顶端的男人，外人看来自然会神秘一些。”林渊微微一笑，为谷雨找补道。
“严谨地说，我现在只是伪筑基。得等到证书下发并完成注册，才是一名真正的筑基修士呢。”
谷雨稍微谦虚了一下，接着用轻松的心态说道：“修行三大考全部通过，以后可以混吃等死了。”
“证书，真的这么重要吗？即使有实无名，也称不上筑基？”林渊不解。谷雨刚在不久前暴揍了叶辰两次，这样的战绩，就算没有证书，难道还不能说明谷雨筑基境界的修为？
“淬体考试的概论课本没有提过，你不理解也属正常。”谷雨笑呵呵地说道：
“修行三大考，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推行大秦制定的框架体系。三大考的真正考的，是伟大思想，是修行法，是修行与实践的结合，是武与德的并重。
“你想啊，连持证修行的人，都难免作奸犯科。那些拒绝参加考试的人，会是什么成分？”
“说的也是。就连叶辰那种无法无天的人，都是经过正经考证评级的，连叶辰都不如，可想而知了。修真系毕竟是犯罪率最高的专业。”林渊信服地点头。
“是啊，修行，修的可不止是一份武力，最重要是修好一颗重视规则的道心。不遵守规则的修士，统统都是秋后的蚂蚱。”尬聊了一会儿理论，谷雨转头问道：
“林渊，你修行怎么样？达到淬体境界了吗？”
林渊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今年倒是去考了，不知道能不能过。灵气有几个小科目成绩不理想。”
修行三大考，考试科目完全相同，但考题的深度，及通过考试的标准，却相差甚远。
淬体境考试，是每年根据修道院与内阁确定的通过率，划定一个不高于该科目总分数60的分数线。每科成绩均在分数线以上，即可通过考试。
练气境考试，则是要求每一科目全部及格。
至于筑基境，则是要求每一刻都拿高分，并且官方卡死了每年10的通过率。
因此听到林渊说可能不理想，谷雨立即安慰道：
“没事，不用急着沮丧，说不定今年的分数线划得特别低呢。再说了，毕业之前考过就算合格。其实等级考试挺难的。再加上你修双学位，修炼的时间也紧。”
只是望着刚刚还开玩笑说要混吃等死的谷雨，林渊感觉师兄所谓的考试很难，并没有说服力。
沉默了一会儿，林渊这才开口：
“雨哥，我想问问你关于考研的问题，我想在修真院读研，但家里不是很支持，想听听你的意见。”
“想在修真院读研？你是富二代吗？能接受这辈子都不发财吗？”谷雨直接扎心三连。
“这么真实的吗？雨哥，咱们修行，就不能有点情怀或者梦想？”林渊的反问，算是委婉地回答了谷雨的问题。
不是二代，也想致富，天赋一般，满腔情怀和梦想。这正是无数修真院寒门学子的现状。
“修行这个专业吧，过于看中天赋，门槛又高，就业又窄，确实是非常糟糕的专业。如果想读研，我建议你先想好硕士毕业以后从事什么工作。修真院毕业即失业，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林渊一脸认真，谷雨招呼林渊在学府内的凉亭上闲坐，准备认真倾听这位师弟的烦恼。
“安保，教师，考国家吏员，或者从军，主流的这些就业方向，有你感兴趣的吗？”谷雨递过去一支烟，二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谈心。
但大三的林渊摇了摇头，现在的他还无法决定未来的就业方向。只是向谷雨继续倒起了苦水：
“明年就大四了，家人希望我找个律所实习。但其实学法律是他们强制要求的，我真正喜欢的是修行。”
“喜欢的专业不挣钱，挣钱的专业不喜欢。正常，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拧巴。大学生嘛，就是充满理想主义，不愿意轻易向现实低头。就业以后挨几顿社会的毒打自然就不矫情了。”
谷雨深沉地说道。
这让林渊更加确定自己问对了人。优秀的师兄，总是可以在方方面面都比你更加优秀。就业与专业的感悟，他竟可以在毕业之前就悟到。
但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于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家里人说，喜欢修行跟就业又不矛盾。即使以后不走法律这条路，能在实习的时候早点看清楚也是好的。我一边觉得他们有道理，一边又不太甘心。”
林渊叹了口气继续数道：“说起来有点羞耻。我的梦想是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不不不，梦想是不应该被嘲笑的。只是有一点，你的梦想跟修行法貌似有一点冲突。”谷雨轻笑两声调侃道：“仗剑走天涯虽好，非法持剑会被没收的。”
林渊点了点头，眉头深深皱起：
“我特别迷茫，不知道去不去实习，或者该不该考研，对于梦想耿耿于怀，又看不清修行的前景。一边努力修行，有时候又觉得独自闭关修行枯燥乏味。”
谷雨直接给了林渊胸口一拳，没好气地说道：“你之所以迷茫，就是因为一天天的胡思乱想，懂了吧。”
打得并不疼，林渊揉着胸口，望着谷雨，期待着师兄再说点什么。
望着林渊憨憨的样子，谷雨这才收敛嬉笑的表情，严肃说道：
“迷茫很正常。我也没法给你建议。就回答一下你说的修行枯燥的问题吧。
“其实你说得很对，修行就是枯燥的。大把的时间花在练功房里，不能跟室友开黑，没时间跟妹子约会，琐事缠身顾此失彼，偏偏修行又是一件毫无幸福感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热爱，谁又愿意投入那么多时间去修炼呢？”
“因为，热爱吗？”林渊表情严肃，喃喃自语。
“其实幸福感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付出劳动后能有哪怕再轻微的反馈感。”谷雨接着说道：
“比如追妹子，送了一束花好感度加一。比如修行，努力修行能突破瓶颈，从淬体一层到淬体二层。再比如辛苦加班以后，收获加班工资和项目奖金。
“可是林渊，我们的人生不是模拟游戏，看不到进度条，修行也没有一重二重前期后期大圆满。这是注定枯燥而平凡的路，并且注定了付出与收获的不对等。
“没有足够的毅力、中途后悔就成为赵凡，仗着修为贪得无厌横行霸道，就成为叶辰。没啥收入又有点武力，犯罪率第一不是没有原因的。”
猛灌一碗心灵鸡汤，谷雨拍了拍林渊的肩膀，便起身离去。关于自身就业的问题，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回答呢？
闲话少叙，当日，渝都学府向沙区执法总局提起行政诉讼。
为了公道，校方确实给予了谷雨几乎全部支持。
而因为当日事发突然，沙区执法总局着急捞人，到底是留下了破绽。
当然了，事前谁也没有料到，学府大道执法分局竟堂而皇之直接站在了渝都学府一方。
起诉的消息在网络上传开，再次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