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碧玉
我左手紧握木制刀鞘，右手握住刀把，双手缓缓出力又开始尝试拔刀，依然纹丝未动。
从他半年多前来到小镇后，我几乎每天都会来尝试。
开始他也就图一乐呵，见我来的多了，有酒才给刀。
他来这半年多，没说过他叫什么，也不说从哪来，只是偶尔会和我们讲讲他在大唐流浪的风光和名胜古迹。
潇洒挤开我，对着流浪刀客好奇道：“酒鬼，上次你说在关内道崆峒山，被十几个道姑追着跑，然后呢？”
刀客听后嘴角便扬到耳根笑道：“不是我吹，当时那十几个道姑看到我啊，就像那蜣螂看见粪球一样，脚都走不动道了，要不是我跑的快呀，现在估计在崆峒山带孩子了。”
小月听后满脸不信道：“呸，呸，呸，就你那满脸胡子的确像粪球，老酒鬼吹牛皮。”
潇洒挥手示意小月别吵，着急的接着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刀客也不急站起身，笑着拍了拍小月的头笑了笑，小月赶紧挥手拍开。
“后来啊——我一路跑到陇右道。”
“遇到了一位姑娘，她很美，眼睛像星空，美到我不知她眼里有什么”
说完，他又从身后拿出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
“好像你能看穿别人一样。”小月不信的接道
刀客也恢复回来，笑着凑到小月耳边轻声嘀咕。
小月听完双颊微红，气道：“才没有！”
潇洒也不信的问道：“酒鬼，那我呢，我眼里是什么？”说罢他便使劲撑开自己的眼睛对刀客眨巴。
“真相！”
刀客缓缓吐出这两字。
他也不顾潇洒的反应转头向我问道：“小凡凡你要不要试试。”
我轻轻摇头道：“不用了。”
我不相信他能看透，他说的应该不难打听到，可也怕他猜出我的想法，就像别人问你最后一次尿炕头是什么时候一样。
小月急匆匆的跑到我背后，推着我说到：“别听臭酒鬼瞎说，没个正形。”
我没有应答小月，只是跟着她的力向着小镇走去，反手将手中的刀抛向刀客。
刀客接住刀后又坐回木凳，似乎坐着不舒服，他又半躺下摇的木凳嘎吱响，过一会才对我的背影喊道：
“小凡凡，不要抛弃自己的想法哦！”
我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向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走过牌坊，若有若无的敲铁声由远而近传来。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铁匠铺前，我盯着赵叔上下挥舞的锤子，赵叔盯着铁钳中的通红的铁块，没一会工夫铁块已经变成锄头的形状，赵叔满意的将其放进火炉。
“赵叔好。”
潇洒这才放声大叫道。
赵叔魁梧的身躯猛然一震，才反应过来，一边转身，随手又拿起锤子，跑向潇洒怒道：
“刘霄兔崽子，今天被我抓到，非得敲破你脑袋！”
潇洒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撒腿便跑，平时潇洒只敢远远挑衅，极少被赵叔逮住。
如今就在赵叔眼皮底下耀武扬威，自然逃不过赵叔的魔爪。
不一会赵叔像拎小猫一样，左手拎着潇洒的后颈处衣领，右手的锤子轻敲潇洒的脑门走回我们身边。
潇洒实趣道：“赵叔，我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下次不敢了。”
小月得意的笑容也藏不住道：
“赵叔您可千万别放了他，他整天不干正事，还天天欺负我，今天让他留下给您打下手。”
“臭丫头，你是不是对我”
潇洒话还没讲完，赵叔的锤子已经印在他脑门上。
赵叔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单身汉，貌似特喜欢小月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赵叔特意低声对小月说道：“好，听你的。”。
赵叔转头又恶狠对潇洒讲道：“兔崽子，今年除夕的账还没和你算呢，今天就留下烧火炉吧。“
潇洒欲哭无泪的盯着我，我清楚他是想让我求求赵叔，我也无奈摇摇头就像告诉他自求多福吧。
说起除夕的事，因为赵叔在小镇无亲无故，他过年便独守在铁匠铺，除夕那天中午，天上落着雪籽，在地上还没积起便已融化，只有屋顶或树上才能看出雪的痕迹，赵叔在火炉旁躺椅上取暖睡着午觉。
这时同样无亲无故的潇洒溜到火炉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爆竹飞快丢进火炉，只听崩的一声闷响，赵叔从躺椅上跳起，赵叔以为炸炉了，也不顾其他，急忙拿起水桶便泼，水汽从炉口涌出，这火炉从建起从没熄灭过的火炉第一次暗淡下来，赵叔透过水汽看到潇洒在肆无忌惮的大笑于是除夕那天，一大一小的身影从镇口一直到镇尾，他跑他追。
小月见我原地傻笑，默不出声的到我背后，挽起我的胳膊笑道：
“小凡笑什么呢，在这一个劲傻乐。”
小月边和赵叔告别边拉着我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有点疑惑，同时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回道：“想起除夕的事了。”
“对哈，当时潇洒哥还想躲进你家，没想到张叔叔在家，直接把他出卖了。”
大概小月也想起当时，脸上的酒窝开始微陷，风铃般笑声一点也不张扬，和平时大相径庭。
大概是我看的有点入迷，小月也注意到我的目光，便不敢再笑，两颊又红道：“你看什么呢？”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接小月的话，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张凡”
我听出是赵叔的声音，赵叔见我转过身继续喊道：
“生辰快乐。”
我有点好奇赵叔怎么知道，估计是老张和赵叔喝酒时提起，也没多想，大声回道：
“谢谢赵叔。”
讲完向着铁匠铺的方向挥手告别。
我回头看了看小月，她没有惊讶，我们便继续走在路上，大致因为刚才的事，小月罕见的没有说话，默默跟在我右后方。
进入小镇后黄泥路慢慢成沙石路再变成平整的青石板路，走过集市小月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们便伴着落日的余晖继续前行。
晚风自东而来带着轻微的凉意，吹起身上的衣袍，想必也吹乱小月的长发，她现在一定右手挡着风，左手轻压额头上的秀发，我想回头瞧瞧，却不敢回头。
只是放慢了步伐走到她的右方，余光瞥见小月低着头，双手一会抓住衣角一会又用手指盘起秀发，隐约可见嘴角上扬，可能这就是书上写的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就这样，我们带着沉默的诗意漫步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