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张凡
众平三四二年，农历五月廿七
已临近大暑，窗外蝉鸣不停，田间蛙声不绝。
我歪着头看向窗外，一颗孤零零的银杏树，旁边就是杨先生自己种的田地，再远就是篱笆外，官道边七零八落的歪脖子树，官道再向北，走过堤坝便是我居住了十二个年头的紫熙县
随着紫熙县唯一一座私塾最后的一声读书声落下，熟悉的敲瓦声响起，顾不得身边此起彼伏的“先生再见”。
我拉起身边的刘霄便跑出学堂。
刘霄上秒还在与周公相会下秒便被我带到学堂外泥间小路，刘霄边推开篱笆门边不耐烦道：“着啥急呢!”
我还没应答，身后便响起
“小凡，潇洒哥等等我”
回头望去只见肖小月那一道黄色身影，不顾淑女形象飞奔而来，在四尺开外便是一个大跳扑向刘霄。
刘霄估计听声音后便知是小月这个丫头，也就没回头，一个踉跄紧接面朝黄土。
小月从他身上向后一跃开心道：“弱不禁风，让你不等本姑娘。”
刘霄翻身眉头紧皱：“野丫头，要不是这两天下过雨，我这张帅脸就毁了！”
小月寸步不让道：“呸，臭不要脸，我家小凡都比你俊。”
刘霄也不恼火一个大跳，抱住我胳膊一脸贱笑并阴阳怪气道：“什么你家小凡，明明是我的小凡。”
说罢便抬起他那满是泥巴的脸嘟起嘴唇便凑向我的脸，我是满脸嫌弃的张开五指压住他的脸。
小月双脸一红拳头紧握，也不顾害羞，一拳头轰在潇洒哥的胸口。
刘霄吃痛道：“臭丫头，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小月的第二拳已经蓄势待发，潇洒哥拔腿就跑。
边跑还边喊道：“是你的小凡。”
我看着他们打闹，微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我们三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家在接近小镇尾部，斜对方便是小月家，小月小时候羞涩，但我总喜欢跑去找她玩，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那时候她总喜欢躲在我身后。
再然后在我六岁那年母亲重病去世，我便沉默许多，我变了，小月也变了，她总是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好像能让我开心些。
这两年到她发育的年龄，小月身高都比我高了两分，好像也懂了些情情爱爱，不再像以前抱着我的胳膊躲在我身后。
小月身材匀称，总喜欢穿一身明黄色的长裙，因为肖叔的疼爱她脚上穿的总是布鞋，像镇头那些富贵家的孩子一般。
鹅蛋般的脸，两条一字眉，不管生气还是开心看起来都十分俏皮。
而潇洒哥也就是刘霄，的确高挑俊俏，丹凤眼细长但不显小如，笑起来有点贱兮兮，严肃时也莫名英气十足。
明明从小一起在镇里长大，一起干农活，一起游泳，他却晒不黑，甚至比肖小月那丫头还白些。
如果换身华丽的衣裳，就像是杭城来的贵公子，和他相比我只能算是五官端正。
不过刘霄的确不是本镇人，听老张说在我三岁那年的一晚，镇尾街上响起特别洪亮的哭声，各家男人几乎都出来看，只见一男婴躺在路中央，身上放了块写着刘霄的木牌，大伙商量着先一起养着，看其父母会不会回来寻，后来就在我们镇尾吃着十几户人家的饭长大。
刘霄早熟且聪明，四岁后就会帮忙，帮这家打酱油，再帮那家挑水或者喂牛喂羊，学东西也快，不论是游泳还是斗蛐蛐又或是钓鱼，他都是先学会向我们炫耀。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在邻家大姐姐门口呼喊，美其名曰：‘关心姐姐们’。
小辈们喜欢叫他潇洒哥，大人们也爱叫他潇洒。
……
打闹一会后刘霄跑到我身后，小月也就放他一马。
我们走在堤坝上，小月主动向我问道：
“小凡，私塾快要学满出师了，以后你打算干嘛。听说出师后一月内，会有杭城来的仙师挑选有潜力的孩子，我一定可以被仙师选中”
刘霄毫不留情打断道：
“紫来客栈那个说书的说了，你说的潜力就是身体里有没有真气，一般看父母有没有真气，或者是从小带着有灵力的宝贝，除非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刘霄一脸得意，他平时除了“关心”大姐姐就喜欢拉着我去听书。
小月不满抗争道：
“本姑娘肯定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到时候我学成归来，带你们两个体验飞天遁地。”
刘霄也笑道：“好好好，肖天师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俩，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笑了笑看着他俩，不过心里清楚，父母祖上三代都没有出现过真气，不过这世上每个孩子估计都想过自己是那个‘天才’吧。
太阳接近了西边山头，路上不止放学的孩童，还有晚归的农工。
我们走过了堤坝，前方就是小镇门口，门口牌坊是由几根粗壮的木杆搭成，还有前段时间刚刷的红绿色油漆，唯独那块写着“紫熙县”的巨大木牌格格不入。
镇口朝南，镇尾朝北
虽已快落日，不过正午的余热依然挥散不去。
牌坊边长木凳上，有个浑身破烂的刀客背靠牌坊，不远处就是他随意搭建的茅草棚。
我径直向他走去，从挎包拿出二两的小壶，里面装着自家酿的土烧，左手递出小壶，右手张开并对他说道：“刀”。
他这才拨开自己杂乱的头发，深邃的眼，满脸络腮的脸，笑道：“小凡凡，你终于来啦，想死你家的土烧了。”
说完便急不可耐拔开木塞一饮而尽，紧接着厚重打了个酒嗝，这才从怀中拿出那把简易的长刀递到我手上。
他并不是喜欢我家的酒，他是喜欢所有酒，只要有人天天给他送酒，他巴不得喊人亲爹。
而我好奇他怀中的长刀，说是长刀只是对我而言，刃长不过两尺多些，刀锷并不华丽，刀柄也只是简单白布条缠绕，白布甚至有些发黄。
我好奇这刀是因为从没在镇口铁匠铺见过这样式的刀，刀背刀刃皆笔直，刀尖与刀刃成菱形，刀柄两手握之有余。
用他的话说这叫唐横刀，是隋唐时期也就是现在军队列装制式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