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罗网
张紫丞和李若兮、薛紫芸三人，每日清晨都要带着佩剑和古魃一起爬山。在此期间，张紫丞每天都要换一件新衣服，已经过了五十七天，被古云舒丢掉的衣服，也有整整五十七件。
就在第五十八天，张紫丞终于可以不再借助麻绳，而是手提冰清剑，凭借自己的力量，走上青城山。
青城山顶 观云峰 高三百七十丈，共有六千一百个台阶。这条路的每一个石阶之上都有一个凹痕，这是冰清剑划出的凹痕。也是青城山，对张紫丞努力的见证。
下午回到薛家庄，张紫丞三人还要和薛素心学习药理。面对复杂多样的药材，张紫丞和薛紫芸不耐其烦，吵嚷道：“我又不是你徒弟，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学这玩意儿！”
薛素心和古魃早已经习惯了张紫丞的无礼，这小子一身都是反骨，跟谁说话都不曾有过敬意。
薛素心解释道：“青城山上的草药品种繁多，有些药材生于密林深处，有些则生在悬崖峭壁。往往越是危险的地方，其草药的药用价值也就越高……”
不等薛素心把话说完，张紫丞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满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让我给你打白工呗，我每天上山练剑，还要给你们采摘草药！是不是这个意思？”
薛素心呵呵笑道：“一点就透，孺子可教。”
张紫丞翻了一个白眼，无奈道：“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可不可以只记这些药草的外形，不记名字。”
古云舒在一旁呵斥道：“当然不行！薛神医也算你半个师父，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遵守牢记，不可马虎。”
“知道啦，知道啦。”张紫丞拿起一根当归随口敷衍道：“主根粗短须根长，质地柔软色棕黄，断面油点显棕色，甘味带辛气浓香。这口诀说的就是当归是吧？”
古云舒看着吊儿郎当的张紫丞摇头叹气，她想回璧山去等张逸，却又放心不下张紫丞。可是日复一日，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距离和张逸约定的日子
仅有最后的三十天。张逸说过，九十天之内必定回到璧山。不知道张逸如今是否安全。
话说回张逸，他独自一人回到洛州，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孤鸿，为李山报仇！只是灵鸿山庄人多势众，贸然闯进去，非但打草惊蛇反而会使自己深陷包围。
张逸一直蛰伏在灵鸿山庄的附近，他自信已经摸清了整个山庄的人数和实力，还有暗卫巡逻的时间和位置。
如今张逸能做的，只有等待。他要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孤鸿一剑封喉的时机。
终于给张逸等来了一个机会，这是一个下雨的夜晚，恰好孤鸿还淋了雨。一个对生活品质有着严格要求的人，是绝对不肯穿着湿衣服的。
孤鸿此刻正在八角凉亭避雨，他还在等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是在等人送伞，就是等人送来干净的衣服。
凉亭的对面，是一个人工修凿的假山。此刻，张逸蜷身在假山旁边的水池里，他已经在这里藏匿了半个时辰。假山修建在水面上，四周种着茂盛的荷花。张逸整个身子躲在水下，只留眼鼻藏在荷叶之中。
他还在等待，等着孤鸿换衣服。
孤鸿脱下湿衣服的一瞬，就是张逸的机会！
就在这时，张逸看到一位手执宫灯，笑容明艳的女子款款走来，她的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胳膊上搭的正是一套干爽的衣服。
向孤鸿迎面走来的这位女子名叫刘灵。
刘灵虽然已经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是岁月好似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孤鸿一见到刘灵，急忙动身迎接，脸上立刻堆满了幸福的笑容。而刘灵更是缱绻温柔，她慢慢将宫灯挂在一边的横栏上，缓缓收起油纸伞，把伞头向下，轻轻敲击了几下地面，将伞上的雨水通通打落。这一举一动，尽显端庄优雅之气。
此时的孤鸿正在动手将身上的湿衣除去，刘灵也将带来的新衣展开。
就在孤鸿换衣服时，有那么一瞬。孤鸿的视线被湿衣尽数遮住。这便是张逸的机会！
张逸瞬间从水中窜出，掌力逆转紫凝真气，将水珠凝结成冰，左手一挥四粒冰锥直打孤鸿面门。右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直刺孤鸿的心脏。
刘灵因为张逸突然冒出来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然地抖了一下。眼见四枚冰锥即将打中孤鸿，却突然在凉亭中的横梁之上，凌空翻下一人。
那人身量颀长，一身白衣，竟然徒手打落了四枚冰锥。脚下飞踢一剪，又将张逸的软剑踢开。此人正是孤鸿的长子，孤啸天。
孤啸天生的黑发赤须，剑眉星目。不但双眼炯炯有神，而且体型还十分高大。其肩宽竟有两尺有余，四肢更是健壮如熊。
时隔十年，张逸再次见到孤啸天不禁心生感慨。称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孤鸿换好衣服，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冷声对张逸质问道：“小辈，你来报仇居然不带冰清剑！这倒让我颇为意外。你是太过自负呢？还是古魃不肯将剑借给你？”
张逸将软剑横于胸前，淡淡道：“我苦修剑心二十年，早已不拘俗物，取你首级只在举手投足之间，又何须冰清剑。”
孤啸天哈哈大笑道：“大言不惭，你当我还是十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孤啸天吗？”
“大哥说得好！时移世易，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也该换一换了！”此刻孤远山也在不远处缓缓走来，只是和孤啸天一做比较，孤远山的身材就显得十分瘦小了。
孤远山手提一柄亮银长剑，站在张逸身侧，将张逸的退路完全封死。继续道：“你十年前没有将我杀死，如今是否后悔呢？”
张逸上下打量孤远山道：“你的伤都好了？”
孤远山道：“托你的福，我如今筋脉尽断，武功全失！我也知道你当日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你师父出手，怕是要直接将我杀死了。”
张逸道：“伤你并非出于我的本意，只是师命难违。”
孤远山道：“我今天也没想要杀你，我只想要冰清剑，只可惜你并没有给我带来。”
张逸也不废话，举剑道：“我今日一定要为李山报仇，你们灵鸿山庄的人都一起上吧！”
孤啸天也不客气，大吼一声便向张逸扑了过来。张逸并没有对不会武功的孤远山出手，而是正面面对孤啸天。张逸修炼的内功名为紫凝真气，内力收发之间隐隐伴有惊雷之势，更加上雨助雷威，与孤啸天対击一掌，竟直接将孤啸天震的倒飞出去。孤啸天的后背重重撞到凉亭石柱之上，胸口气血翻腾，手臂麻木难当。
孤啸天赞道：“不愧是墨轩派天之骄子，果然名副其实。”孤啸天也曾在墨轩派学艺，却只学得一些微末伎俩并不精通紫凝真气。
孤远山急忙跑过去将孤啸天从地上扶起，又将银白佩剑交给孤啸天，郑重道：“大哥，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为我报仇，因为你就是我心中的剑神！”
孤啸天站直身体，将银白佩剑握在掌中。对张逸郑重道：“此剑名为‘碎雪’，请再指教。”
忽闻铮地一声，碎雪剑出，银光泄地。张逸横剑去挡，哐当一声，张逸手中的软剑被碎雪斩断。张逸剑眉紧蹙，心下大惊。急忙后退数步，撤到荷花池边。
‘碎雪剑’神州九剑排名第五。取天外陨铁锻造所铸，天外陨石重千斤，煅烧百日得白铁四十二斤。只因锻造之时银光闪耀，白铁之中迸出的杂质落在地上犹如碎雪，故而得名。碎雪剑，全长四尺二，剑锋四尺，净重四十二斤。
孤啸天仗着碎雪之威，得寸进尺。手挽剑花再次向张逸逼去。张逸只能弃掉断剑，退到水中。用掌力击打水面，池水受到掌力反震，水柱激荡射出竟生生将碎雪击退。
孤啸天爆喝一声，剑光如奔雷闪电，再次笼罩在池塘之上。张逸避无可避只能将整个身子深深潜入水下，躲避碎雪的剑气。
孤啸天守在池边得意道：“墨轩派的天之骄子，居然也做起了缩头乌龟。宁可躲在水池里面做王八，也不肯出来指教几招吗？”
张逸闭气潜在水下，面对孤啸天的挑衅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
张逸也曾手持冰清剑和古魃交手，只是古魃所使的剑意张逸并不能融会贯通，所以一时之间不敢冒进。
张逸在水下思考良久，最终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放手一搏。
张逸在水下运转紫凝真气，试图控制池水的流向。整片池塘的水，竟然在以张逸为中心缓缓流动，渐渐形成一个大旋涡。
突然间，水流飞旋着冲向天空，张逸则站立在水流之上。
张逸道：“孤啸天，也许再有十年，你能与我有一战之力。但是今日，纵然你有碎雪剑，也难保孤鸿的性命。”
水流在张逸的操纵之下一分为四，四条粗壮的水柱犹如四条银龙一般冲向凉亭中孤鸿。孤鸿也不犹豫，挥手将刘灵和孤远山送出数丈，独自一人承受着水龙的冲击。
大水将凉亭冲的支离破碎，孤鸿却依旧站立在原地，不动如山。此时的孤鸿上半身已然衣衫尽碎，却又露出一件贴身金甲。
“金丝软甲！”张逸剑眉一蹙，身形疾掠，右手双指直取孤鸿双目。孤啸天见状，急忙用碎雪剑去挡，岂料碎雪的剑锋却被张逸两指夹住。张逸右手捏住剑锋，左手运气，一掌打在孤啸天的胸口。孤啸天强忍着剧痛反手也是一掌打在了张逸的肩上。
张逸和孤啸天虽然各中一掌，但张逸却并未受伤。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孤鸿突然出手，从张逸的侧面偷袭。张逸只好松开碎雪剑，回身去挡。碎雪剑重获自由，孤啸天战意更盛。挥手一剑砍向张逸的后背。
张逸腹背受敌，一时间极难防御，只能纵身高高跃起。只是张逸这一跃，万万没有想到，黑影之中竟又有一人突然杀出。
张逸此刻，整个身子都悬在空中，再难借力周旋。而且此人速度奇快，掌势迅猛，这一掌重重打在张逸小腹的关元穴。竟将张逸打的横飞出去，跌在墙角。
这一掌，疼的张逸冷汗直流，咬牙喊出一个名字道：“华韵！”
从暗中埋伏偷袭的这个人，正是当日，在墨轩大堂和张逸同堂对质的华韵。
华韵冷眼瞧着倒在地上的张逸，得意道：“师兄，你以为躲到璧山，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吗？这些年，我费尽心力，削弱瓦解墨轩派的实力。又去璧山杀掉李山，引你来洛州自投罗网。终于让我得偿所愿，可以亲手杀你报仇了！”
张逸喘息道：“师父待你不薄，你居然背叛墨轩，投靠了灵鸿山庄。真是不要脸！”
华韵怒道：“别以为你们可以瞒天过海！当年就是古鲲指使你伤我弟子，毁我传承，这也叫待我不薄？古鲲暗伤世家弟子，如今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江湖各大世家都对墨轩派口诛笔伐，极其不满。而且大都已经将门中子侄接回本家。现在的墨轩派，门下弟子已经十去其八。内门弟子中估计只剩下慕容谦和楼宇轩了。”
短短十年，江湖上盛极一时的墨轩派就这样昙花一现，人去楼空了吗？张逸不敢去想，更不敢相信。
孤鸿想到张逸的控水之术，摸着胸前的金丝软甲，此刻仍心有余悸。若非准备周全，今日险些丧命。一念至此，不由怒道：“跟他还废什么话，啸天，立刻杀了他，给你弟弟报仇！”
孤啸天提剑向张逸走去，开口道：“你记住了，今日杀你的是‘剑神’孤啸天！”
张逸嘶吼一声，奋力一击，双掌齐出，直取孤啸天。华韵怕孤啸天有所闪失，抢身挡在孤啸天身前。四掌相对，张逸内伤更甚，却也借力翻身，纵身越出墙去。
华韵和孤啸天急忙施展轻功，翻墙去追。张逸身受重伤，跑了不到半里路终是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路上。华韵和孤啸天追到张逸身边，孤啸天警惕道：“终究是垂死挣扎罢了，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大哥，且慢！”孤啸天刚要一剑刺死张逸，却被远处跑来的孤远山大声喊住。
孤远山来到孤啸天身边，低声道：“我刚才想了一个主意，我们现在杀了张逸，对我们的计划也于事无补。不如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暂时将他羁押起来留他一命。明天我亲自写请柬，邀请江湖上所有的名门世家。三个月后齐聚洛州墨轩派。我要阐明古鲲和张逸的罪状，并对张逸公开处刑，借此机会联合各大世家一起铲除墨轩派。”
华韵听了孤远山的话，脸上渐渐增添了几分阴沉。点头赞同道：“我觉得远山此计可行。或许，不但能够覆灭墨轩派，还能趁机引出冰清剑。我相信古魃和古云舒一旦得知此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我们利用张逸，联合起来设下埋伏，冰清剑定能手到擒来。”
孤啸天瞧了一眼张逸，手挽剑花唰唰唰几剑便把张逸的手筋，脚筋全部斩断。鲜血从张逸的伤口处缓缓淌出，孤啸天并不在意张逸的血是否会弄脏自己的衣服，直接将昏迷的张逸扛起，带回了灵鸿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