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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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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逸已知冰清剑下落,便再无顾忌,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师叔评价紫凝真气太过暴戾,岂不闻神州九剑也曾杀人无数,剑首冰清更是血债累累。”

    古魃不怒反笑道:“老和尚确实用冰清剑杀过不少无辜之人,只是如今再也不想杀人了。”

    张逸听到古魃坦然承认,居然并不反驳,想必古魃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敢作敢当的角色,于是继续讽刺道:“如今前辈一心退隐,不再杀人。若是我的仇家寻来,我妻子在此岂非坐以待毙。”

    古魃哈哈大笑道:“我既不是傻子,又不是呆子。我既然能在此山隐遁五十年,云舒丫头又如何不能?你只知道世间有诸多杀人法门,却不知世间也有诸多救人法门。”

    “哦?”张逸嘲讽道:“难道死人也能救?”

    古魃微笑反问道:“死人为何不能救?”

    死人就是生机断绝之人,生机断绝又如何施救?

    张逸满脸不可思议,剑眉微皱。此刻他竟有一种奇妙的想法,此念一生便再难断去,玄之又玄!

    古魃仿佛看穿了张逸心事,开口说道:“死生一念,常人之所不能。但只要死得其法便可以借尸还魂。你不妨试试!”

    古魃突然伸手指向张逸,拇指点向张逸胸部紫宫穴中指点向左肩中府穴。张逸身体本能反应,左肩一划,避开要害穴位。心道:“这和尚发疯了?竟出手偷袭,突然就要杀死自己!”

    却见古魃变掌一吸,张逸只觉背后脊柱被坚硬之物重重一击,胸口一阵气闷,便提不上一口真气。古魃正面出招,却能在人背后施力。如此功法张逸又何曾见到过,简直是闻所未闻。

    古魃掌法玄妙,一指按住张逸背后神道穴指力透出,如锥透骨,骨痛难当。随后从神堂,心俞,至阳,命门一路点下。待最后一指点毕,只见张逸闭息栽倒,此刻竟然生息全无。

    古魃笑道:“老和尚晚年新创的飞鹤惊鸿滋味如何?这飞鹤惊鸿掌力练至化境,可将自身真气收发自如,掌法如飞鹤落羽,掌力却疾如惊鸿。当真是玄妙至极,玄妙至极呀!”

    古魃笑态可掬,喜形于色。轻抚胡须对着张逸的‘尸体’继续问道:“我这飞鹤惊鸿,比起你师父的紫凝真气,孰胜孰强?你不必说,我知道你一定不好忤逆古鲲的紫凝真气。你即便是心服,嘴上也不会服气的,我若是问云舒丫头,她必能平心而论。却不知云舒丫头此刻在哪?也好叫她比较一番。”

    古魃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言及于此不禁一怔!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张逸已被自己打死,古云舒的下落尚且不知!自己要如何寻找?”古魃喃喃道:“区区璧山,客栈驿馆又能有几处?我独自去寻她便是了。”

    古魃看了一眼张逸。伸出一脚,脚尖垫在张逸腰间,微一用力,张逸百三十斤的身躯便飞进了破庙草席之上。随后头也不回,迈步下山去了。

    古魃虽然年已古稀,但是内功深厚,脚步比青年壮汉还要轻快。来到璧山山腰,只见山腰处有一大片水池。水池旁边有一座竹片搭建的药庐,庐内药香吞吐,隐隐有蒸汽回荡在四周。古魃站在庐外大声喊道:“小丫头,你在不在家?我是山上的老和尚,我有事相托呀,求你帮帮忙!”

    古魃喊罢,却见屋内走出一位身穿兽皮外衣的精壮男子。喝声道:“老和尚,你又来瞎喊什么?隔三差五的就来讨饭,便宜沾的不够吗?你再大呼小叫地惊扰我媳妇儿,老子一叉子插死你!”

    古魃身子一直,险些拔腿逃走,小声解释道:“小兄弟你别误会,老和尚这次下山不是来化缘讨要斋菜剩饭的。我实在是有事相求呀!是天大的事,要命的事!”

    男子问道:“自打我出生你就在山上破庙里敲钟念佛,几十年也不见你下山一步,你能有什么要紧要命的事?”古魃紧张的搓着双手,古铜色的指节突出,指肚凹陷。习武之人一见便知是内家高手,但是这兽皮男子却并非习武之人看到老和尚面色紧张,忍不住催问道:“倒是咋了,你说话呀!”

    古魃面色羞红,小声说道:“我有一个素未谋面的远方侄女,今日过来投奔。因为身怀有孕,所以上山不便。故而安顿在了山下客栈之中。你看我这一身邋遢,客栈如何能让我进去寻找。不待我开口,便一顿棍棒将我赶出来了。我想麻烦你媳妇儿下山辛苦一趟,帮着打听打听,看看我侄女在哪家客栈落脚。”

    男子一脸难以置信道:“老和尚你疯了还是你亲戚疯了,就你那几尺破庙,来个神仙都能饿死。谁会来投奔你?穷疯啦!”

    “李大哥你胡说什么呢!”屋内闻言走出一位年轻妇人,笑骂着兽皮男子。转身望着古魃行礼道:“大师莫要见怪,我家这位性子直率,虽然言语无状,但是绝无恶意。请问大师的侄女如何称呼?相貌如何?年龄多大?怎样的穿着打扮?我这便下山去问问,万一找见了也好让大师宽心!只是怀孕的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也不好让她和大师一般住在山上吧,万一染了风寒,可是大事,大师还要三思呀!”

    兽皮男子急声开口道:“媳妇儿,你也有了身孕,我不让你去!”古魃对兽皮男子说道:“小伙子,话不能这么说呀,我侄女一个人孤苦无依很可怜的。你就是不可怜我,也得可怜可怜我那苦命的侄女呀!你我山上山腰住了也好些年了,你一次都没请我进屋吃过饭食。每次我下山化缘,都被你拒之门外!是你媳妇儿可怜我,看我年纪大,给我点馒头青菜。咱都住在一座山上,可是山上山下的好邻居啊!你可不能太冷血绝情了。”

    兽皮男子生气道:“谁稀罕和你处邻居,要不是我娘子心善,我早拿叉子插你了。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说完我和我媳妇儿要回屋休息了!”

    古魃气的朗声骂道:“小伙子,老和尚记住你了。以后下雨路滑,你若是咕噜咕噜滚下山去,可莫怪佛祖不保佑你呀!”

    兽皮男子回骂道:“老和尚,你要是哪天饿死了,一定是你供奉的佛祖显灵了,封你去西天当罗汉呢!”

    李氏妇人呵斥道:“李大哥不可胡言!”转身对古魃欠身行礼道:“大师乃世外高人,请不要与世俗之人计较!”古魃怒气未消冷笑道:“老和尚自然不会与俗人计较,但此屋间药香浓郁,药气氤氲。不像是出自世俗之手!若非世俗之人,老和尚就免不了要计较一番了!”

    李氏心领神会,回屋盛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药膳,恭敬地端到古魃面前,笑道:“赶巧了不是,我这刚做熟了药膳,先请大师品尝。请问大师的侄女有何特征?我也好下山去帮您寻找。”

    古魃笑嘻嘻地看着李氏,双手接过吃食,大快朵颐猛喝了几口。叹气道:“小丫头,不瞒你说!我与我那侄女,素未谋面。我只知道她名字叫古云舒,其它的我确实不知呀!”

    那李氏妇人微笑道:“大师是佛门得道高人,行事自然讲究一个缘字。巧了不是,我这屋里,今日来了一个妹妹也是来投奔佛祖庇佑的,名字也叫古云舒,却不知是不是大师的侄女呢?”

    古魃把碗举起,将药膳一饮而尽。先用污浊的衣袖擦了擦嘴,随后将空碗递还李氏。一脸陶醉道:“你说什么?我侄女在你屋里?”

    古魃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愕然道:“小丫头此话当真!”李氏接过空碗咯咯笑道:“与出家人说话不打诳语,自然当真。”

    古魃暗自提了一口真气,开口向屋内喊道:“屋里的小丫头,你爹是不是叫古鲲?你丈夫是不是叫张逸?”只听见屋内传出一阵喜悦之声,应答道:“老和尚前辈,我是古云舒。”古云舒声音娇美动人,仿佛是将人置于云端。果然人如其名,云卷云舒。

    古魃暗衬:“张逸那小子居然骗我,害我险些错过了。怎料到阴差阳错却又叫我撞到了,妙哉妙哉,阿弥陀佛!”

    古云舒听到古魃的声音便从屋内缓缓走出。古云舒双十年纪,半身蓝衫,半身流云。云鬓慵懒,秀发随意的垂在肩上。羽衣绕背,正如彩霞环玉般美不胜收。香肩玉颈被长发遮挡着若隐若现,肌肤雪白温润,锁骨曲线柔和。整个人美得令人窒息让人着魔。

    古魃见古云舒面带红光气息平顺,很明显安然无恙并无不妥之处。转向李氏夫妇,开口询问道:“我侄女云舒为何会在你这里?”李氏急忙解释道:“大师莫要误会!云舒妹子在我家实属偶然,绝非是我私自强留。”

    古魃面色一缓,略带歉意道:“以前老和尚无牵无挂,现如今有了亲人,只是一时紧张。平日里,咱们是山上的邻居,你们夫妇对我老和尚也有诸多照拂。我只是心存疑惑,明明应该在客栈的,怎么却在你家屋里?”李氏笑道:“佛家讲究一个‘缘’字,大师以为云舒妹子住在客栈,却没有去客栈寻找,反而来到我家,这不正好说明大师与云舒妹子有缘吗?”

    李氏握住古云舒的双手,心情十分开心。继续道:“我与李大哥在璧山山腰结庐而居已有数年了,平日里是一步不敢上山的,就怕打扰了你这位叔父。现在你也来到这璧山,今后可要为我在你叔父面前多说些好话。”

    古云舒和李氏年纪相仿,并且都怀有身孕,说起话来自然投缘。二女虽然相处不久却倾盖如故。古云舒连忙点头应道:“我初来乍到,又不熟悉这的环境。只盼着能与李姐姐互相扶持,只是不知道姐姐是如何与这位前辈认识的?”

    古魃对古云舒颔首微笑道:“云舒小丫头,你以后不要再叫老和尚前辈了。我确实是你的亲叔父,我和你爹古鲲是亲兄弟。只是五十年前与你爹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争执,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门规森严,不得已你爹只能把我逐出师门。我虽然已经离开了墨轩,但是血脉亲情却是斩不断的。想必这次一定是你爹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古云舒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可嘴上却抱怨起自己的父亲道:“我之前总是不理解我爹,为何能够忍心将自己的女儿扫地出门。原来早在五十年前就有过类似的经历,果然像他的行事作风呢!”

    古魃听完抚掌大笑道:“好丫头,你可太了解你爹的为人了!你说的不错,使亲者痛仇者快正是你爹的作风!”古云舒白了古魃一眼,心中嘀咕道:“竟敢如此说我爹,你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了!”

    古云舒心中不悦,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叔父你修的什么佛法,怎么衣宿三餐都难以解决。穿的这个样子,简直丢我们墨轩派的脸面!”

    古魃笑道:“墨轩派持勇杀人,夺人宝剑,哪还有什么脸面!”

    李氏心思玲珑,目光如炬。她与古云舒初次相见,观其言行举止便已看出她出身不凡。只是万万想不到,古云舒竟是洛州墨轩派掌门古鲲的女儿。

    李氏急忙圆场道:“两位久别重逢,这相见的场景怎好如此!”

    古云舒冷笑一声道:“谁跟他久别重逢,分明是素未谋面好吧!”

    古魃不气反笑道:“你出生之时,我便与你有过一面之交。只是你年幼不知罢了。”

    李氏无奈喊道:“二位莫在争执了,先听我一言。”

    李氏有心结识古云舒,抬手指着兽皮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丈夫,名叫李山,是镇江……呃……‘非常有名’的猎户。”随后又向众人介绍自己道:“我叫李无依,是峨眉山神农李氏族人。”李无依言语不卑不亢,只是李山并非武林中人,便用了‘非常有名’来介绍。

    李无依继续讲道:“数年前,我与李大哥打算去镇江老家投奔朋友。那日我们途径璧山,见此地风景秀美就想着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岂料晚间做饭时恰巧与古魃前辈相遇。因为我李氏族人擅长医药,所以会经常医治一些武林人士,其中也不乏内家高手。但就前辈而言,内力之深厚,见识之广博,乃是晚辈生平仅见的。”

    古魃听到李无依的赞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此话不错!当日你用川红花入食,做出的米粥确实鲜美无比,让人回味无穷。”

    李无依笑道:“前辈喜欢就好,只是我夫君李山并非江湖中人,确实不了解前辈的身份,言语之中多有怠慢,还请前辈谅解!”

    古魃瞥了一眼李山,心中气恨嘴上仍是称赞道:“李山性格坚毅,品质率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李无依抬头看着李山,眼神里饱含着幸福的光芒。开心道:“他虽然不是名门弟子,也没有高贵的身份,但他却比那些人更加优秀,更值得依赖。”

    古云舒咯咯笑道:“如此说来,李姐姐和李山大哥也是私奔逃婚的吗?”

    “去你的!看我不用针扎烂你的嘴!”李无依怒嗔道:“我就不该收留你,让你去山上的小庙去做尼姑!”

    古云舒惊慌道:“我不要上山去做尼姑,我就留在姐姐这里好不好?”

    李无依摇头拒绝道:“不好,我这里有很多虫子!半夜会爬到你的床上去,你难道不怕?”

    古云舒道:“我不信,姐姐有驱虫的药粉,撒一些药粉保证什么虫子都不敢靠近!”二女一唱一和,竟像是唱戏一般。

    古魃心里十分喜欢这个侄女,见二女吵吵闹闹的,便觉得世间又多了几分灵气。厚着脸皮对李山笑问道:“李山小兄弟,璧山多竹子,其中以西坡的竹林最为粗长,且质地结实。老和尚想托你盖几间房子,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不等李山回答,古云舒也开心地叫起来道:“我可以叫张逸也来帮忙!不如我们合力在无依姐的房子旁边再建两所宽阔的竹屋。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和无依姐做邻居了!”

    古云舒想起张逸,便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叔父,怎么没见到张逸呢?他没有跟您一起下山来吗?”

    古魃尴尬一笑,撒谎解释道:“张逸呀,那孩子极有孝心,在庙里帮我拾屋子呢。既然你不愿意上山那便不用他收拾了。”古魃沉吟半晌,继续道:“一会儿……一会儿我回去山顶喊他。我们先让李山去砍竹子,我们不提张逸了!”

    李山怒道:“老和尚,我娘子一直说你有本事。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何要求于我,为什么不自己盖一所房子!”

    古魃摆手笑道:“老和尚的本事是不能施展的,而且筑房搭屋实非老和尚之所长呀!小伙子你要知道,这又不是老和尚一人求你,你怎么不问问你娘子的意思?”

    李山转头看向李无依,却听李无依笑道:“一切依照前辈的意思办吧!”

    古魃满脸得意道:“既然如此,小兄弟,就麻烦你为我们再搭建两所竹屋了。”李山一脸不愿,生气道:“死和尚,你以前骗吃骗喝也就算了,如今还想让我给你盖屋子,门都没有。”

    古魃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李山骂道:“你小子目中无人,简直不知好歹。这几年要不是老和尚我暗中照料,你娘子早被带回峨眉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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