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行走的衰神
天乱了。
叶归不想再回去添乱。
他安心待在鬼都，每日处理完了祈愿便赶回家，陪叶宁画画符咒，帮花伯施施肥。
待天色向晚同九郎一起回洞府，看着凭貌可封神的容颜，两人相枕而眠。
这日解决了一只臭美的女鬼，叶归身上沾了好些刺鼻的香气，九郎闻到了摸了两下鼻子他便自觉地跳下瀑布去清洗。
泡在温水池子里，叶归通灵道：“九郎，水很热，那个……”
想叫他一起泡温泉，可是叶归就是说不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说些不相干的话。
九郎这方面也迟钝得可怕，他不明白叶归的意思，也看不到水池里的人已经羞红到快要滴血。
叶归没说完，九郎便道：“水太烫了吗？我帮你弄凉一些。”
好吧……
泡完叶归穿好衣服又想着该怎么继续，但是他大脑空空，对这方面的知识少得可怜，导致他穿着薄薄的单衣坐在石桥上低头出神。
两只脚丫子伸进温水里撩拨起阵阵水花，叶归总想着要和九郎更亲密一些。
许是他这次发呆太久，九郎担心了。
通灵阵中九郎有些着急，他问道：“羽觞，出什么事了吗？”
叶归扶着石桥站起来，道：“没有，我泡得太舒服。”
这应该不算撒谎，叶归又道：“我马上就上来。”
九郎安心了，道：“好。”
抱起换下的脏衣服，叶归刚要跃上去，却听体内一个声音喊停。
“归儿子别动！”
原来是终于冲破封印的老色鬼，他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激动不已。
叶归摸着胸口，道：“你还在啊？”
这句话差点把老色鬼给气死，他呸道：“老子可帮了你不少忙！归儿子，你太过分啦！居然把我给忘了，奴家好苦哇……”
说句话拐了七八个调调，他一声娇嗔的“奴家”让叶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搓了搓手臂，叶归颇为嫌弃地道：“你好好说话。”
老色鬼也不同他废话，问道：“归儿子，你和鬼大王进展得如何啊？我能抱孙子了吗？”
就知道他没个正经，叶归没好气地道：“不用你瞎操心，我和九郎好的很。”
这时候其他鬼也出来了，一见老色鬼纷纷道贺：“哟！不容易啊，你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活着。”
“色鬼叔叔，恭喜你啦，这都快一年不见了。”
“老色鬼你脸色不错啊，看来封印还是件好事情。”
“看你的样子胖了不少，这是不是人间常说的出月子？”
且听他们胡言乱语，叶归摇摇头，拢了拢衣服跃上瀑布回洞府去。
九郎正在写贺词，鬼都最近成亲的鬼怪妖精越来越多，他的祝福和鬼气红包是赐予每对新人最好的贺礼。
叶归将脏衣服丢在竹筐里，走过去坐下。
九郎见他又不穿鞋，伸手将他的双脚抱在怀里，温声道：“羽觞今日做了些什么？”
叶归抱住他的手臂，两只眼珠圆溜溜地转了转，道：“我想想啊……蝴蝶镇出现了一只女鬼四处勾引庄稼汉子，镇里的人都说她是采阳补阴，我把她收到极乐罐里让她乖乖把阳气都吐了出来。”
说者无心，但九郎听到采阳补阴这几个字的时候笔尖停了停。
他写着祝词，叶归打了个哈欠看着。
两人互相依偎，每日互相说些琐碎零散的事情，看到九郎执笔写下‘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叶归自然的念出后边的一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九郎搁笔，抱住叶归，道：“如何？”
叶归轻声道：“什么？”
九郎笑而不语，他在叶归的后颈轻啄了一下，道：“我想就这样把羽觞叼回家。”
痒痒的，叶归忍不住缩了一下，笑眯眯地道：“我也要把九郎叼回家。”
互相轻啄，九郎灭了灯，道：“已经叼回家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啄了半天叶归已经羞得全身发软，糯呼呼地往九郎微凉的怀里钻。
俏脸染晕，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安分地扭动，九郎扣住他抓在胸前的手将叶归压在身下。
叶归觉得九郎越来越懂得如何对付自己了，他都想不通这鬼每日待在阴山里头，又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招数。
老色鬼刚“呲溜”了一下准备占身就被九郎一口鬼气封了个严严实实。
想到他刚重获自由才一炷香的功夫，叶归笑着勾住分离片刻的唇，随即又满心满脑都去认真对付这个温柔的吻。
也许再过不久鬼都就会有一场盛大的婚宴，天上的神官，阴山的众鬼，齐聚一堂为一双新人庆贺祝福。
一连数日没上天界。
鬼都生活惬意自在，但这几日叶归却颇为郁闷，他打扫完鬼神庙，添了几线檀香，盯着庙门口的红豆，闲的无事，想着咟迟和宝不二在通灵阵中说的那些话。
“叶哥哥，你下界之前是不是给呆头鹅指了君悦太子逃窜的方向啊？你猜怎么着！被你歪打正着，君悦太子终于被他逮住了，哈哈哈……”
“鬼神大人你留下的人面蛊虫让万事殿没日没夜忙活了足足半个月，才疏殿下提到你脸都黑成了炭。”
想不到那日对九郎思念，匆匆一指竟然给君复太子指了条明路。
罪过啊……
总之，叶归莫名其妙的成了众神官口中“行走的衰神”。
出门解决祈愿的时候偶尔也会遇上一两个神官，一旦问清名号他们拔腿就跑，害得叶归呆在原地被体内众鬼嘲笑。
也许自己不上天是给别的神官留条活路可走，这样一想叶归心里好受很多，但是时间一长他总想去看看漛尽笑，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钱扶君死后引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先是听说他倒台后财神殿的神官携款潜逃，而后又是人间各处收集上来的凶神石像，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竟然有上千尊。
瓜碎尚还留藤，上千石像里又查出了许多效仿钱扶君偷偷下界做凶神的神官，刚喘了口气的万事殿的文官又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一个重击是据重上报，钱扶君和异族也有来往，他的罪名是倒卖天界法器给异族炼化为邪器。
以上种种劣迹让天尊被气得又吐了一回血，钱扶君千筹谋万打算终于让上天界乱得像要崩溃了一般。
呆坐在鬼神庙的院子里，叶归抱着刚能开口的小白，叹道：“也好，总说要肃清天界，这次从里到外真的干净了许多。”
小白“喵”了一声，奶声奶气地道：“老大，你找到无名国师了吗？”
叶归摇摇头，柔声道：“还没，可能找不到了，他那样怪的人应该已经死了吧，或者嫌我烦不想再缠着我。”
摸了摸小白柔软的毛，叶归拿出白绸帕，郁闷道：“臭臭，小白都醒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小白亲昵地蹭了蹭叶归的怀抱，道：“臭臭累了，老大你让他睡吧，以后他会醒过来的。”
但愿如此，回鬼都之前悄悄渡了些法力给他们，叶归希望能以此补偿自己曾经的过失。
快离元节了，时间一晃过得飞快，叶归每日在鬼都晃荡，众鬼怪妖精都尊称他一声“小郎君”。
出门排个队买糕点，鬼怪都自觉让开，乐呵呵地道：“小郎君又来给我们鬼尊大人买糕点啊？”
叶归拎着钱袋，骄傲地点点头：“是啊，我家哥哥喜欢。”
就连纵乐城里最势力眼的一群人也见风使舵：“免费！只要是小郎君瞧着不错的随便拿，别和咱们客气。”
“小郎君大人，看戏不看？咕咕！”
“来嘛来嘛，我们排了新的歌舞，小郎君看看嘛～”
溜达一圈，叶归云里雾里的，差点在一声声小郎君中迷失了自我。
杂报楼前。
叶归看到即将关门大吉几个大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长绝又拖欠了自己好几个月的稿费。
大门关着，叶归跃墙而上，敲了敲门，房间里头只传来一声洪亮的“滚”！
叶归心说许久不见，长绝老头脾气倒是见长。
推开门直接进去，只见长绝托着腮帮子一脸郁闷地道：“卖鬼的，你又来作甚？”
坐下，叶归歪头瞧了瞧，茶壶都干了。
和长绝面对面托腮对坐，叶归笑着道：“胖了不少啊。”
长绝瘪了瘪嘴，叹了口气。
居然不骂回来，叶归心觉事情不简单，问道：“三天两头就关门大吉，你这杂报楼还开不开了？”
“诶”了一声，长绝惆怅道：“开个鬼，上次按你说的整改了一番之后生意有了点儿起色，但该死的，人间那群不要脸的臭书商居然抢我的生意！我刚写完他们就印些盗版杂报出去卖，害得我杂报楼生意一落千丈，要站大街开口喝西北风咯。”
鬼居然还能吃哑巴亏？
人是活腻歪了不成？
叶归道：“吓唬吓唬他们不就行了？”
长绝哼了一声，道：“想太多，哪有这么简单，鬼尊大人不允我们吓人，鬼人居处和纵乐城里头三教九流、各路人马都在阴山里玩乐，我们杂报楼若是开了这个头就是坏了规矩。”
就是说人已经能骑到鬼王头上了。
真新鲜，叶归挑眉道：“要不，我再教教你如何对付那些臭书商。”
长绝捋捋胡子，眯着眼颇为阴险地道：“你这卖鬼的真是有点儿意思，说来听听……”
他扑到桌上附耳过去，叶归换了一副奸商的模样，杂七杂八给他出了一堆主意。
“每日杂报上头打底的纸上先印上鬼都地府一号楼几个字，让他们除不掉不就能解决盗版的问题了嘛。”
“再有，杂报本就便宜，多听听客人的意见和批评，专门留下一版给鬼怪妖精们写建议，客人都参与进来不就不愁卖不出去了。”
“还有啊，派几个文鬼多去各大坟场转转，听听他们平日里对什么最感兴趣，针对那些话题写写文章……”
最后，叶归伸出手，郑重其事地道：“麻烦这几个月的稿酬结一下。”
长绝老头又是一脸惆怅，抠抠搜搜半晌才将银两结算给他。
“一斗！二斗！三斗……八斗！你们给我上来！收拾一下我们去逛坟场！”
长绝重燃斗志，叶归掂量掂量钱袋打开门，外头站了八个长相差不多的白衣文鬼，他对八斗比较熟悉，打了个招呼便跃墙而下。
想不到九郎对鬼都管得这么严，也难怪他每日大事小事忙到天黑才能回洞府。
拎着钱袋，今日收获颇丰，又到处转了转，叶宁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叶归在花海中寻他不得只能改为采花。
手里攥着一把形色各异的花枝往纵乐城去，九郎每日都会在中楼处理杂事。
一路上被行注目礼，叶归对旁人可谓是脸厚如墙，离纵乐城越来越近才一层层掉皮，直到面带桃色他才不得不放缓了步子将花收进极乐罐里。
“啧啧啧啧……真没用……”
低头一看，叶归小声道：“你怎么又出来了？”
老色鬼轻佻地道：“美色当前，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归儿子，你是不是不行啊？”
问天他答地，叶归左右看了看，行至无人处，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
老色鬼哼道：“听他们说你是个害羞鬼？那就麻烦了，看你这几天的样子明显后劲不足，前戏也很烂，倒是鬼大王，凶是凶了些，啧！花样倒是挺多，刺激。”
“……”叶归顿了顿，道：“那只害羞鬼就是我自己，每次都害得我头晕脑胀，不然就是流鼻血，你是过来人，有什么办法吗？”
虚心请教，要是他没什么办法正好找借口关他禁闭。
老色鬼思考了好久才道：“我活着的时候也遇见过羞得见不得人的男女，那时候我三言两语就令他们五迷三道，你要不试试说些孟浪话助助兴？”
说什么？
喊打喊杀、啰里吧嗦、随口胡诌乱扯、这些叶归都信手捏来，可是讲荤话他万万学不来，而且九郎在那种时候似乎也很少说话，因为他的嘴一直很忙。
画面一点点浮现，叶归揉揉脸颊，心虚的四处看了看，再次道：“那你教我说几句。”
话音刚落，老色鬼立刻脱口而出。
叶归：“啊啊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叶归“啪”的一声猛拍了下胸口，打得通灵阵都颤了几下。
“咳咳咳……”
叶归打得自己胸口发疼，伸手揉揉发烫的耳朵，脑子里赶紧将听到的东西全部忘记。
像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叶归恍惚走了几步，仰天叹了叹，又接着往前走。
一路又是叹气又是皱眉，心里五味杂陈，导致他上楼时差点把头卡在千良的两只鸽子头中间。
“小郎君看路！咕咕！！”
叶归扶住木梯，险些摔倒。
千良的一双鸽子头也被吓得上下乱弹。
叶归摸了摸他垂下来的鸽子头，问道：“九……鬼尊大人在吗？”
看叶归魂不守舍，千良用一双带羽毛的手给他扇扇风，道：“鬼尊大人在楼上，小郎君大人，我带你去咕！”
叶归道：“好……”
楼上的九郎正在同其他几座山的鬼王议事，千良说最近有只厉鬼一直四处挑事，扰得其他鬼王不胜其烦，用了各种法子都抓不住，今日送了两座金山请九郎帮忙。
千良说完便领着鬼歌姬们排舞去了，剩下叶归坐在房中批阅申诉书。
体内众鬼也跑出来瞧了瞧，随便嚼舌根，发牢骚，打发时间。
怕死鬼道：“刚才老流氓他说了什么你吓成那样？”
贪财鬼道：“归儿子你有钱了要不要请我出山？我们合伙做生意，一定一本万利！”
贪吃鬼道：“我想吃三眼鱼，归儿子快去钓。”
调皮鬼道：“归哥，放我出来玩会儿吧，你现在就知道害羞，我快闷死了。”
被他们七嘴八舌说的脸又红了，叶归无奈地道：“别吵了，你们帮我抓住害羞鬼，青天白日的动不动就脸红，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众鬼可不接这个苦差事，除了贪财鬼还在念叨他的生意经，其他的都打牌去了。
贪财鬼激情澎湃地道：“卖衣服、卖香膏、卖棺材、替人跑腿、开布庄……归儿子你选一个吧，我们强强联手！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
多年来叶归也算是驰骋商场，虽然每回都摔得很惨，但是他的确喜欢做生意。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开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似乎也不错。
叶归握着笔戳了戳脸，思索道：“……那我要卖什么呢？”
贪财鬼见他认真起来，忙道：“你不是什么都会吗？随便想一个。”
叶归举着笔，当机立断：“开酒楼！”
贪财鬼：“……”
只听通灵阵中贪吃鬼重重的“呸”了一声，张口怒道：“蠢货！你做的菜能吃吗？！”
只呸了一句，但是有理有据。
叶归：“……”
想到九郎也经常规劝他不要下厨，看来还是不要开酒楼的好。
叶归暂时想不到想做什么，而且做生意的同时还不能占用处理祈愿的时间，算下来根本没有空去做生意。
渐渐断了这个念头，反正还有杂报楼的稿费可以领，功德箱里头的香火钱也许久没花，这样想想，叶归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去辛苦赚钱。
待九郎议事结束叶归也批阅完了所有申诉。
回家路上叶归还不死心地问：“九郎你觉得我开一家酒楼如何？”
九郎默默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叶归：“……”
“那我开一家书铺吧，这样方便我看小人书。”
“好，明日我派人给你腾出一条街。”
“不行不行，这样我会沉迷看书……还是开一家绸缎庄比较好。”
“也好，那我明日派人去将城里的地都收回用来养蚕。”
“嗯……我还是觉得开酒楼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