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香都（1）
天门的神将也有可能有钱扶君的人，叶归奔出阴山才后知后觉。
停在鬼神庙前，叶归通灵先找漛尽笑：“天门开了吗？”
漛尽笑小声道：“快了，我假装出来闲逛，叶兄你别急。”
叶归道：“好，我等你。”
断了通灵，叶归转念一想又打开另一个人的通灵阵。
“食神大人，你仔细听我说。”
咟迟一愣，随即道：“……我就知道，这两天鸡飞狗跳的，我听着，鬼神大人你说吧。”
叶归道：“麻烦食神大人去找雨神大人，你们最好打起来，能打下天界更好，如果雨神大人问起你就说我的名字他便能明白。”
那头的咟迟一头雾水，但听到能揍漛尽笑她立马答应：“好呀，有这种好事我当然要帮。”
剩下的便是静候佳音。
一炷香之后，天边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
半个时辰后九郎来了，但是天上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叶归道：“现在钱扶君想将金蟾蜍之事栽赃给九郎，我要抢先一步拿到证据。”
若是能拿到符纸便能将白衣女鬼的冤屈一并查清，到时候钱扶君再想找背黑锅的也来不及了。
九郎不在意其他人，只道：“羽觞的法力时强时弱，你要何时才能告诉我其中缘由？”
叶归只觉得没法解释清楚，为难道：“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再说吧。”
九郎默然，道：“若是不想说我便不问了，羽觞缺法力我给你便是。”
握住他的手，叶归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九郎，对你我没有不想说的，只是……我们每晚都……都没时间。”
九郎睫帘微颤，笑着道：“我的错。”
叶归已经低下头不敢看九郎了，他手掌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手指修长白皙，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两人情意绵绵之时天边飞来一青一紫两团火球卷起一股疾风，“哐哐”几声砸到鬼神庙前。
九郎将叶归打横抱起退到一旁，尘土飞扬间依稀能看到扭打成一团的漛尽笑和咟迟二人。
叶归伸出一只手，急道：“别打了别打了！食神大人住手！尽笑兄！”
地上的两人根本打得难舍难分，漛尽笑凌空一掌差点打偏，咟迟举着饭勺将那一掌化成的光球拍了回去。
二人你来我往，叶归只能道：“九郎，让他们停下来。”
九郎点点头将他放下，抬手抛出两朵蓝焰将二人困住。
漛尽笑挣脱不了，看到叶归才反应过来：“叶兄！这……你……对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道：“金蟾蜍在这里，叶兄。”
九郎五指向天聚拢，将瓶子隔空取出。
叶归伸出手截住：“谢了，九郎我们走。”
蓝焰里的两人双双一怔，齐声道：“我们怎么办？！”
叶归拉着九郎，回首道：“你们好好聊聊。”
跃下阴阳石，后头的呼喊声都被抛到脑后，钱扶君必能想到他们两个是故意扰乱视听，让九郎将他们困住才是做足了戏。
回头说起来他们只是互殴不小心掉到阴山，而且两个人之间还有话要讲清楚，借这个机会正好一举两得。
叶氏宅子里，金蟾蜍的尸体保存完好，黑气未散，却已经不能害人。
九郎道：“羽觞，将那道符拿出，若是出自一人之手两张符会有感应。”
叶归取出符纸，果然，金蟾蜍两侧的眼珠再次睁开，只不过每颗眼珠的瞳仁都变成枣核大小。
符纸悬空，金蟾蜍扭曲地转过头，张嘴一吐，一张血红的符纸飞出。
叶归二指捻符，道：“九郎，烧了它。”
话音落，刚才还丈高金蟾蜍却如泄气般缩成糕点大小。
九郎只看了一眼，蟾蜍爆裂，只不过变得太小，爆裂瞬间像是放了一个小炮仗。
手里两张符纸，但画的却不一样，正中间的图案颜色一红一黑，相应的作用也有差异。
叶归分析道：“白衣女鬼的怨念被她体内这张符收集，但蟾蜍体内的怨念反而一直往外冒，一张镇压，一张操控。”
九郎也道：“这是邪术法，财神那个蠢材做不到，但他能买到。”
叶归蹙眉道：“看来我要先告状了。”
三人直奔天界，刚到天尊大殿便听到里面闹哄哄的。
漛尽笑道：“是钱扶君的声音。”
叶归手上捏着一张符纸，恨恨地道：“恶人先告状，这话果然没错。”
运气不好，钱扶君在天尊殿已经将金蟾蜍被害一事扣在了九郎身上。
才疏见三人，立刻道：“天尊，鬼神，雨神，食神，三位大人似乎有事禀告。”
天尊抬手，钱扶君住口，他转头冷笑了一声。
叶归率先上前，颔首道：“天尊，昨日议会之后我同雨神大人在天门下受到财神大人座下灵兽伏击，幸得雨神大人相救，我二人察觉灵兽行动诡异，为求自保只能将灵兽斩杀。”
双手奉上那张符纸，叶归又道：“此符乃为邪物，在灵兽体内封印多时，想必财神大人不会不知，还请天尊明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归看着钱扶君，只想看他如何反驳。
钱扶君看了符纸也不慌，反而指着叶归斥道：“天尊，你可都看见了，这符纸是邪物，我常年上报座下金蟾身体有异，想来必定是鬼都的人所为，害了我的灵兽还想操控其身杀害两位仙僚。”
果然和叶归想的一样，这步棋看似出其不意，但钱扶君已经布局多时。
漛尽笑听他胡说八道，上前一步，呸道：“臭老头！明明就是你想杀我，什么鬼都，什么邪物，你真是不要脸！”
钱扶君怒道：“你这个废物。”
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天尊抬手道：“都住口！”
殿内众人缄口，天尊道：“鬼神，雨神，你们将话说清楚，扶君，你稍安勿躁。”
叶归心念转动，道：“扶君殿下口口声声说灵兽是被鬼都的人做了手脚，敢问你指的是谁？”
钱扶君眉峰一凛，道：“鬼神大人就住在鬼都，鬼神庙也在阴山，天底下能操控金蟾的除了鬼还有一些吃里扒外的神，我可说不好。”
意思就是将叶归也纳入怀疑范围之内了。
叶归道：“若真是神官操控，那金蟾蜍还敢谋害我和雨神大人，真不知天界里最有嫌疑，最方便操控金蟾蜍的人是谁呢？”
钱扶君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冲过来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漛尽笑冲上前挡在叶归身侧，怒道：“你才是，气急败坏，不打自招！”
三人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天尊重重咳嗽了几声后，又道：“好了，将符纸呈上来。”
一旁的才疏过来，道：“鬼神大人。”
叶归将符纸交给他，咟迟上前将叶归和漛尽笑拉到一旁。
钱扶君宽袖一拂，冷哼一声。
三人站到一旁，通灵阵中的九郎也在听着，他道：“羽觞，白衣女鬼的事不能在他们面前说出来。”
叶归道：“明白，九郎小心藏好。”
符纸到了天尊手里，只见金光过后，那符纸自燃，但上面的图案却漂浮在半空。
天尊道：“异族的邪物，鬼都若是真的有便不会封山五百年，金蟾蜍也早就被炼化为邪物，扶君，你的灵兽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这下他不能栽赃陷害给鬼都，方才叶归也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但钱扶君却不打算承认，他一口咬定了几人断不会轻易放手。
他道：“天尊，一百年前我便上报金蟾蜍身体有异，可是您未曾查出有何不妥，如今灵兽被害，可能是异族，也可能是鬼都，这符纸我是见也没有见过。”
把天尊也给拉下水了，叶归心道：“真是狡猾。”
这件事情理论到现在已经将各种可能排除，钱扶君不肯认罪也是情理之中，布局多年，后路一定也留好了。
至此，这件事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天尊道：“扶君你座下灵兽在天界伤人，罚五十年俸禄，此事幕后主使交由鬼神和雨神去查，还有异议吗？”
咟迟举手道：“我，我有异议。”
才疏看了一眼天尊，道：“敢问食神大人有何异议？”
咟迟憋了几百年，终于憋不住了：“我也能查，为什么天尊要当我不存在，为什么别人说的和我说的话一模一样，天尊却从来不肯认真听我说，我要和鬼神大人他们一起将幕后真凶查出来。”
她对天尊长年累月地忽视已经忍无可忍，这回能说出来也是因为瞧不起财神敢做不敢当。
天尊听完轻咳了一声遮掩了脸上的不悦，道：“好吧，莫要惹出其他麻烦，跟在他们后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好。”
这话难听，食神虽然不是武神，但是资历高，天尊却用了“跟”这种字眼，想来是看轻了咟迟。
咟迟冷声领命，字字重声道：“好，定不会让天尊失望。”
天尊点头道：“下去吧，才疏，你将天界所有灵兽清查一遍，择日上报。”
才疏一脸绝望，领命道：“是。”
叶归关了通灵和漛尽笑转身拉着咟迟走出大殿。
咟迟甩开漛尽笑的手，踹了街旁一棵无辜的玉树，怒道：“给我看好了！我怎么就不能查案了？！我怎么就只配跟在后头了？！气死我了……”
女子发脾气的时候异常恐怖，叶归和漛尽笑站到一旁还在想着钱扶君的事。
恰好，钱扶君走出大殿，看着几人阴阳怪气地道：“日后走着瞧了，诸位。”
三人也不甘示弱，齐声道：“走着瞧！”
回到雨行宫，刚进殿叶归便听见有什么声音，嗡嗡的响。
漛尽笑道：“对了！把他给忘了……”
咟迟坐下，道：“还真的打晕了？几百年不见你下手变狠了许多啊。”
合力将后殿的君复拖出来，叶归道：“对不住了，太子殿下。”
给他松绑，君复解开绳子气得眼圈都红了，他手上还有伤，边跺脚边抱怨：“居然敢打我，从来没人敢打我，你们死定了，我让我弟弟锤死你们……”
漛尽笑连声道歉，他也是没办法，自己走哪儿君复就跟到哪儿，不将他打晕肯定会耽误事情。
好在咟迟对这样的傻孩子有一套，又是吓唬又是哄骗才让他安静下来。
只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叶归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叶归道：“尽笑兄，食神大人，麻烦你们先出去一趟，我走些事要办。”
咟迟有些头疼地道：“鬼神大人别做傻事就行，你，跟我们出去走走。”
被她指到的君复起身，嘟囔道：“凶死了，女儿家那有你这样的。”
漛尽笑也起身，道：“叶兄你随意，我们带他回驻屋神殿，雨行宫里有什么东西能帮你尽管拿。”
待三人离开，叶归打开极乐罐将白衣女鬼放出。
他道：“害你的人可在此处？”
虽然女鬼听不到叶归说话，但是她有几百年的怨念，只要怨气不散她便能明白。
雨行宫离财神殿不远，叶归这么问就是想看看为什么每次上天女鬼都会躁动不安。
等女鬼反应，叶归拿出封存在她体内的符纸，道：“难道不是一人所为？”
符纸有两张，那有没有可能凶手是另外一个人，就算女鬼的死和钱扶君有关，但动手杀她的也许并不是财神。
若是更复杂些，杀人的不是财神，放符纸的也不是财神，但冥冥中却有人将这一切都铺开展现到自己的面前。
仿佛此刻就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叶归想到无名。
毛骨悚然的一番猜想后，白衣女鬼一动不动，叶归无奈将她收回极乐罐中。
回到阴山，九郎在鬼神庙前。
叶归走过去抱住他，叹气道：“九郎，我好累啊。”
九郎拍拍他的腰，道：“给你揉揉。”
实在不想动了，叶归闭上眼，道：“九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我以沽夜鬼家之名起誓。”
九郎也道：“我也想让羽觞远离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每次你回天我都很担心。”
叶归不说话了，埋在九郎颈窝里贪婪的享受着。
但九郎明白他想做什么，又道：“羽觞，你想救苍生，救神官，救鬼魂，但是这些都太难了，你不能总是一个人承受，我会和你一起。”
记忆里自己的确年少无知说过要一统三界，叶归笑着道：“嗯，太难了，我以为做了卖鬼师就能向世人证明鬼也是分好坏的，可是我失败了，没有一只鬼愿意听我的话，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九郎的手停了停，道：“有我，我这只鬼听羽觞的话，我永远相信你。”
叶归笑着将他抱紧，一瞬间泪水又夺眶而出。
拉着叶归回洞府，九郎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半开玩笑地道：“鬼都所有的鬼魂都送给羽觞，不哭了好不好？”
叶归也想停，爱哭鬼停不下来，他只能小声呜咽。
九郎抱住他转身回到洞府，叶归边哽咽边道：“我什么都做不好，伤了九郎，证据也找不到……”
不能由他哭下去，九郎擦干他脸上的泪水，道：“可是羽觞真的这么想吗？我觉得你做什么都是最认真的，每一只鬼你都会用心劝导向善，几百年里学会了好多事情，大夫，花魁，国主，搬砖工，羽觞做的事情无人能及。”
被九郎这么安慰着，叶归一下子觉得自己果然不同凡响。
擦擦泪，叶归突然面朝下趴在石榻上。
太丢人了，连着在九郎面前哭了两回，几百年被杀被打都没哭过，叶归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看着他把自己藏起来，九郎微微一笑，道：“羽觞这样是不让我盖被子了吗？”
叶归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听得出来九郎又在逗他。
小声抗议了一句：“鬼又不需要被子。”
九郎笑了笑，道：“可我需要羽觞，昨晚羽觞只要了几口法力，我什么都没尝到便等到现在。”
被子里的叶归听得已经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我我……你……那个……”
灭了烛火，九郎笑着一把扯住被子掀开一角也钻了进去。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叶归和钱扶君的仇已经结下，不多日两边就已经水火不容，明里暗里，天界所有神官都在观望。
鬼都也有一件事，无穷回来了，他没找到千珈蓝的魂魄，但他带回了一位招魂师。
正是子胥国那位白眼老头。
同回鬼都的还有君悦，叶归见他第一句便是请他回天看看，却不想人家摇摇扇子另有打算。
君悦道：“阴山外的轮回客栈不错，寿老板为人周到，日后鬼神大人有事去那里找我便好。”
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回天了。
总能遇见这些事情，叶归叹道：“罢了罢了，殿下开心就好，我就当不知道，但君复太子一直在等你回天。”
君悦伸手作势请叶归入纵乐城，道：“他时时刻刻都在找我，不想管了，我偷个懒，鬼神大人请替我保密。”
别人的家事不好管，叶归只能点点头。
纵乐城中，招魂老头正在收集千珈蓝的遗物。
受到天罚的人会被烧成一撮灰，但侥幸成了鬼还能寻回那轻飘飘的一点骨灰，九郎和千离颜未曾寻过，但千珈蓝为了能孕子赏金千两将骨灰寻回。
无穷将高家娘子沾过手的东西都烧光了，好在九郎有她留下的一些物件，招魂老头集齐了东西正好可以开始阵法。
叶归道：“慢着，不是说还需要活物吗？”
招魂老头道：“大人啊，鬼都里头全是死物，用这些腰带衣袍凑合凑合。”
君悦道：“让我来吧，我从来没有死过，既然能帮无穷将军寻回夫人这算得上一桩功德。”
无穷却道：“使不得，太子殿下，我池水中有几只鲛人，让他们来。”
争来争去，招魂老头连阵法都画好了，无穷派人将千乐带来，叶归想到安公子也不同意让鲛人入阵。
最后还是君悦推开无穷闯进阵法中：“赶紧开始，将军别过来了！”
这次招魂用了两个时辰，招魂老头只能确定大致方位，剩下的还需要无穷自己去找。
至此，无穷刚回鬼都一天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