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才疏
文神大多是飞升之前怀才不遇，但才疏是个例外，叶归自从与他相识便搜罗了与之相关的小人书。
据说人间有位小神童，三岁出口成章，七岁写词赋，而跟在这位神童身边的小书童亦近朱者赤。
而这位小书童正是才疏，神童一路青云直上做了宰相，而他身边的小书童也不差他分毫，只是人们都喜爱将人神话，才疏这般凭借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太过普通。
可是几百年前，文神博渊下界寻文人，据传博渊上神爱才如命，到下界游历之时便听说有位堪堪弱冠之年的男子竟然贵为一国宰相。
听闻博渊上神意在赐福于那位天之骄子，可那人却不识抬举，他洋洋洒洒写了一份《告天界书》痛骂天上神官种种恶行，鞭辟入里，力透纸背，骂得天界众神盛怒，险些惹祸上身。
国主唯恐天神降罪，索性下令将那天之骄子砍去手脚以平息众神之怒……
至此，博渊上神好心生坏事，人间民愤难除，天上众神亦不知该如何处理，就在为难之际，众人忽然发现那天之骄子身边的一位书童竟然将《告天界书》改为了《述天界书》。
天上众神发现，原来人间的怒气是因为先前那天之骄子只将神官的罪状诉诸天下，而这位书童却将数条罪状逐一述清，其中难言之隐皆被他巧言化解，人间生怨众民也随着他那一书反思。
一书激起千层浪，一书平息浪千层。
如此一来，博渊犯的错被一位小书童解决，下一任文神便顺理成章由才疏担任。
经此一举，才疏尚在人间时便有了信徒，飞升后更是不愁香火供奉，若不是几百年前犯错被罚，如今只手遮天的便是他了。
叶归倒不觉得才疏这人心机深沉，只是对他保命的手段十分佩服，这人有大智慧亦有小聪明，掌握了三界几乎每一个人的把柄牵制上万神官，这可不是一件光靠智慧能做成的事。
第三轮比试只剩四队神官，这一轮是决胜局，目前为止人数齐全的只有叶归这一队。
才疏带领众人回到天尊大殿门口。
天尊殿前已经摆好了四个投壶，看样子是人间常玩的投壶游戏。
才疏道：“诸位，这轮比试是最后一轮，一共五个关卡，若是人数不够还请诸位能者多劳，第一关最为简单，将方才采到的金箔灵花投入壶中便可进行下一关。”
到了最后一关，众人都学聪明了，纷纷举手问道：“这次也可以破坏规则吗？”
“财神大人能……能守规矩吗？”
“下一关做什么不能提前告知吗？”
“中途可以换人吗？”
才疏微笑不变，听完众人的问题，只答：“这一局没有规矩，请诸位站到凌霄花树下进行第一关。”
这……凌霄花树在百米开外，壶口如碗大，想投中得废些心思才行。
又听才疏道：“诸位，最后一轮同样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现在……”
只见他手握璃楠香，微笑道：“开始了。”
众神真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叶归手握灵花，率先冲向凌霄花树。
漛尽笑通灵道：“叶兄，我去第二个关卡，你不必着急。”
叶归道：“好，诸位大人，请两人结伴同行。”
众人不慌不忙找好位置，叶归站在凌霄花树下，未着急投壶，而是观察其他几位神官如何做，他打算有样学样。
钱扶君嘴里默念口诀，咟迟则是拔下发簪将灵花抛向空中，然后猛力一击，只见灵花速速飞去。
下一刻，才疏的声音便在通灵阵中响起：“咟迟殿下，通关。”
这样竟然也可以！
叶归立刻取出黄符，道：“想不开！跟！”
符纸裹着灵花跟随咟迟的灵花而去，自然是投入同一个壶口。
通灵阵中，才疏惊喜道：“鬼神大人，通关！”
急忙飞向下一个关卡，叶归刚飞出去两步便听到钱扶君也通关了，立刻甩了张符拦住他，通灵阵中九郎突然笑了起来。
他叹道：“羽觞竟然会使诈。”
叶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九郎莫要笑话我，我不挡他他定会挡我，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
九郎敛了笑，又道：“下一关有鬼气，羽觞要小心了。”
心知他是在帮自己，叶归点头道：“好，多谢九郎。”
第二关在一座神殿之内，漛尽笑面前有两位天将把守，其他三位神官亦是如此。
漛尽笑一见叶归飞来立刻向天将道：“好啦好啦，我可以进去了！”
未来得及告知他，便见他没入屏障之中，叶归忙在通灵阵中说道：“尽笑兄，里头是……”
“鬼啊！！！”
看来他已经遇上了，帮不上忙，叶归只能跑向下一道关卡去瞧瞧。
他不忘在通灵阵中提醒漛尽笑：“尽笑兄，记住，我们只要除去钱扶君便好，你和食神大人最好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孰轻孰重漛尽笑还是分得清，他回应道：“放心，叶兄。”
第三关竟然在秀坊，比试内容是织布缝衣，香奈大人牵着兰花指盯着几位五大三粗的神官，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现在还没人通过第二道关卡，所以众人挤在秀坊门前和众仙子一对比简直自惭形秽了，叶归算是常客，香奈见终于有个长相入眼的男神官急忙小碎步挪过去。
香奈轻捂口鼻，小声问道：“鬼神大人，那几个神官平时都不洗澡不梳头吗？”
叶归难以回答一个问题，只能干巴巴地胡扯道：“香奈大人许是闻惯了仙子们身上的香气罢。”
香奈却摇头否道：“不对不对，我鼻子灵，他们几个身上的仙气不多，一闻就是中天界那地方出来了，中天界的那帮男人啊就不爱洗澡。”
叶归忍住笑意，却听九郎在通灵阵中笑道：“羽觞可是打算再给我添置几件新衣？”
月初刚添了几件新衣裳，叶归觉得养九郎真是太费钱了，不过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倒也争气，衬托出了九郎五六分艳俊之色。
身旁有人，叶归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接招道：“九郎若是喜欢，我今日拿到俸禄立刻定好衣裳。”
九郎轻笑了一声。
贪财鬼看不下去了：“我要离家出走……”
叶归更不好意思了，旁边的香奈正好也在推荐新到的布料。
他喋喋不休：“亲爱的，我们绣坊这两天刚到了一批鳕鸟布，穿上能挺过三伏天，再也不怕酷暑，要不要定一件？我给你算便宜点，怎么样？”
叶归无心接他的话，只道：“最近手头紧，下个月再说吧。”
生意黄了，香奈撇了撇嘴，唉声叹气道：“罢了罢了，下个月记得来就行，这些个穷神仙，百八十年不换件新衣裳，害得我手都生了。”
叶归笑了笑，探头望去，心说漛尽笑来得也太慢了。
通灵阵中也一片死寂，体内众鬼存着法力，但是前两关折腾下来已经用掉了一半，叶归后悔没找九郎多要一些。
等着心急，叶归索性拿起第三道关卡的破衣服看了起来。
香奈在一旁懒洋洋地道：“才疏殿下可真狡猾，趁比试塞给我们一堆破衣裳，都没办法拒绝，真歹毒。”
又是抱怨才疏，叶归有些好奇：“为何不能拒绝？”
香奈张了张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原本抱怨个不停的嘴闭了个严严实实。
叶归：“？？？”
就没有一个人敢惹他吗？
叶归颇为郁闷，想来见过不怎么怕才疏的只有天尊，祝余，钱扶君，宝不二，其他的神官几乎对他闻风丧胆，毕恭毕敬。
从小就好奇心重，现在叶归真是忍不住想抓个人好好问问清楚，到底才疏哪里可怕？
好不容易等到漛尽笑通关，叶归才发现钱扶君挣脱了符纸故意使坏让恶鬼集中攻击其他神官，咟迟甚至还崴了脚。
气不打一处来，叶归立刻推开红衣神官，抓起桌上的破衣开始缝制，他曾经开过绸缎庄，缝纫技术高超，让一旁的香奈都惊了许久。
快速通过第三关，叶归盯着钱扶君，二人暗中较劲，只要谁先跨出一步另外一人定要多跨半步，不求得胜，只求压过对方。
咟迟通关后朝钱扶君撒了一把稻米，刻意道：“哎呀，我的米袋子破了，扶君殿下最好待在原地哦，不然我的米可是脾气不好，会炸得你皮开肉绽。”
钱扶君被他们接连算计，两根眉毛气得直发抖：“给我等着！”
叶归越过他一步，微笑着道：“不等。”
速速赶去下一个关卡，叶归发现越是到最后仿佛任务越简单。
不光是他，咟迟也察觉到了，不愧是女神，心思细腻。
捣乱的钱扶君已经被收拾了，没了后顾之忧，于是二人停在西望武神殿门前歇歇脚，叶归也正好问问才疏的事情。
叶归好奇道：“食神大人似乎有些怕才疏殿下，我虽知道他手握众神把柄，但仍旧猜不透他为何能令几位上神也不敢招惹。”
他这一问倒是让咟迟警惕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才道：“鬼神大人有所不知，才疏殿下原本出身名门，虽然家道中落做了书童，可是他一出手便能颠倒黑白，掌控人心，而且他还握有历任文神传下来的秘密，据说是关于天尊，所以历任文神都不好招惹。”
这么一说叶归倒是有些明白了。
通灵阵中九郎也道：“羽觞尽量不要招惹他，三界之中都有他的眼线，大有神官吃喝嫖赌的丑态被他拿捏在手，此人颇为阴毒，少见为妙。”
叶归道：“我却私心以为才疏殿下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这话没有悄悄通灵，九郎和咟迟都可以听见，也免得他单独回应。
咟迟疑道：“为何？”
叶归道：“文神官们原本香火冷清，发展到上一任博渊殿下才有所改变，才疏殿下所作所为可以看作是自保的手段，历代文神手握天尊的秘密自然是为了互相约束，才疏殿下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进一步以文制武，如此一来便无人敢轻视文神官，他也无需卑躬屈膝。”
咟迟闻言沉吟半晌，道：“的确有理，博渊那老家伙当年就是熬不住了才辞官隐退，才疏殿下一上任便大刀阔斧改了许多规矩，后来神官们也再不敢轻易麻烦他，也的确为文神官们狠狠地稳住了地位。”
如此说来才疏，不对，应该是所有文神官们，手中掌握了大量神官的秘密便能高枕无忧，难怪天界日子过得最舒心的以万事殿为首，哪怕事物繁多，但是才疏手下的文官却多达千人。
想来他为了保障手底下文官们的生计才不得已投靠财神，但叶归觉得才疏被罚说不定又是天尊走的一步险棋，用财神制衡文神官们，如此一来三神互制。
天尊这只老狐狸啊……
没多久第五道关卡也顺利通过，叶归在通灵阵中问了问，最后一关竟然是背诵五条天规。
正是验证了他的猜想，这终生俸其实就是白送，如果所有神官齐心协力，至少每年都有三十人能顺利获胜，可是才疏定下的规则刺激了本就紧张的神官们，比试到最后大打出手的场面也时有发生，他还真是“歹毒”。
叶归这一队的神官全数通关，钱扶君率领的神官不幸败北，至此，终生俸比试自八十年前开始至今创下了最多获胜者的记录，足足二十五位神官获胜。
才疏看完好戏悠闲地忽略了求救的钱扶君，他飞快落在芍药居前，清点获胜的神官。
他抚掌道：“恭喜诸位大人，请移步万事殿领取终生俸资质卷轴，请。”
众神官方才还你争我夺，现在平起平坐，立马换了张笑脸相迎，互相作势礼让。
领赏后，贪财鬼第一个举着算盘跳出来：“归儿子我算过了，你们中天界的神官一年一百锭金，千年就是十万金，你最好全部交给鬼大王，不然你说不准明天就丢了。”
他说的也是叶归所想的，九郎也听见了。
“羽觞的财运很差么？”
“归儿子哪里是财运差！他根本就是什么都差！”
“详细说说。”
此言非虚，叶归这五百年来财运简直一塌糊涂，尽管体内万鬼不乏各行各业之中的佼佼者，上到一国之君，下到地痞流氓应有尽有，按理来说白手起家不成问题。
可偏偏叶归这人财运奇特，做生意一定是先赚后赔，拾金不昧也会被人诬陷偷盗，总之只要他手里攥着一枚铜板，十步以内必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贪财鬼认定了他这人毫无财运可言。
叶归听他们聊了起来，急忙打断道：“没有没有！九郎别听他乱说！我运气很好，真的。”
贪财鬼震惊道：“你敢欺骗鬼大王！”
九郎也装作生气地道：“羽觞真是吃准了我。”
叶归如临大敌，站在天门口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九郎别听他乱说，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我现在多亏了九郎运气好得都不太正常了。”
九郎笑道：“当真？”
叶归点头道：“九郎，真得不能再真了。”
九郎心情愉悦，道：“那好，羽觞何时下界？我派人去接你。”
叶归道：“马上到了，不必劳烦九郎，我迈腿一跳便好。”
九郎道：“好，羽觞早些归家吧，半日不见我甚是挂念。”
这话太过露骨，叶归的耳后发烫，体内众鬼也趁机瞎起哄，他含糊应了两声便有些飘飘然地跳下天去。
可是，叶归刚一落地，他手里的卷轴却不翼而飞！
叶归：“？？？？”
贪财鬼：“谁都别劝我！我他娘的跟你拼了！”
实际上叶归已经穷习惯了，反正他越是有钱越倒霉，只不过手里十万金还没捂热就没了还是让人心中抽痛。
他抬首望天，长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
飞来飞去找到天黑，叶归空手而归，贪财鬼已经死心了，通灵阵中众鬼忙着给他把脉，都没人关心叶归。
九郎等在鬼神庙前，见叶归魂不守舍地走到面前。
叶归欲哭无泪道：“九郎……”
九郎沉声道：“怎么了？”
叶归垂头磕到他的胸膛，低声道：“我的终生俸卷轴不见了。”
九郎微微攥紧拳头，目光沉沉望向天边，道：“我查过了，羽觞你的财运是在三百年前突然折断，能断你财运的人只有一个。”
叶归“嗯”了一声，道：“我的钱……”
真是要气死了，叶归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攒钱，为此他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可那该死的钱扶君竟然断了他的财运。
九郎轻拍叶归背后，沉声道：“我会一一向他讨回来。”
话音落，天边雷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