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终生俸
十日前，才疏在通灵阵中提醒叶归回天参加“终生俸”比试。
叶归知道终生俸还是在做卖鬼师的时候，听下天界的神官们说，原本天界是为了保障部分老实神官才设立了终生俸制，那时的他便心向往之。
一些神官由于所擅长的领域太过冷门不好招收信徒，所以掌管俸禄的财神殿难免会厚此薄彼，久而久之便有神官心存芥蒂，认为自己用心做事却换来神位消逝，香火冷清，为了安抚这部分神官，天尊决定每年选出几位进行嘉奖。
而嘉奖的方式则十分简单，按照中天界神官的俸禄，前三甲每队的神官可享受一千年中神俸禄。
具体的玩法需要上天之后听万事殿解释，每年都差不多，但是为了防止透题，每年的规则又会稍微改变，叶归和贪财鬼自从知道有一千年的俸禄便摩拳擦掌，发誓要挤进前三甲。
九郎见他这几日茶饭不思，宽慰道：“羽觞若是缺钱大可不必劳神，鬼都日进斗金，你若是……”
不等他说完，贪财鬼率先跳出来驳道：“不一样！亲手赚钱养家能和鬼大王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相提并论吗？血汗钱就是要流血流泪挣来才有意义！”
九郎：“……”
叶归也道：“九郎，这五百年来我也曾富甲一方，赚钱的乐趣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是，这终生俸我志在必得！”
九郎默然，他心知叶归对赚钱的执着，出门摆摊卖符每日只赚得一壶茶水钱他亦心满意足，由得他去，开心便好。
三日后，叶归提前从咟迟处得知了这次五队神官的名单，历来队伍的构成都是由两位上神加上八位中神，而叶归这一队的两位上神居然是宝不二和君复。
可谓是拿了一手烂牌，叶归将叶宁这几日画的符纸收好，思来想去，他认为自己的那一队大很难获胜。
今日便要上天比试，叶归盯着刚收拾妥当的九郎，道：“九郎，我不想输。”
九郎低笑了一声，走到石榻前，道：“我不会让羽觞输给其他人。”
那就是答应帮忙了，叶归抬手道：“那就好，九哥哥，法力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九郎握住他的手腕，渡了一些，体内万鬼急忙将法力分食。
一切准备就绪，叶归等待大通灵阵中召唤，天界凤凰鸣啼便是比试开始的信号。
待凤凰鸣叫，叶归展颜一笑，即刻动身奔向天界，九郎在通灵阵中随他一起，离天门越近越是灵气骇人，今日聚集了太多和他一样立志要夺取前三甲的神官，因而天界灵光充沛，不得已，他暂时将九郎劝了出去。
想来是众神为了千年俸禄都铆足了劲力，叶归还在思考这第一阶段的比试内容，却听大通灵阵中响起才疏殿下的声音。
他道：“诸位大人，比试已经开始，十位神官为队，凤凰鸣啼结束未入天都的神官视为淘汰，祝各位大人玩得开心。”
他说得倒是轻松，话音一落，周围原本优哉游哉的神官立刻拼尽全力飞入天门。
“砰”的一声，叶归望见有位白衣神官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两眼一闭，竟然直直掉下天门。
那位神官被云朵接住带了下去，而他撞上的那层东西上的灵光微微波动，四周神官纷纷愕然。
叶归明白比试不同寻常，他立刻打开鬼眼，果然见到天门前并无天将把守，如此蹊跷定是设了结界。
正在此时，通灵阵中君复耐不住性子嘟囔道：“哎呀，你们来不来呀？我等了好久啦。”
通灵阵中除宝不二以外，其余神官皆在天门前飘着，众目相对，有大胆的已经动用法器准备强行砸破结界进入天都。
可叶归鬼眼中的那层结界灵力充沛不说，只要动手的神官都像最开始那位神官一般，无一幸免，只要碰触便掉落天门失去比试资格，由此可见这结界绝不一般。
叶归略一思索，在通灵阵中喊道：“诸位大人，我是鬼神叶羽觞，请诸位大人来天门东南方一聚，方便商量对策。”
话音落，四方各色法光聚起朝叶归涌来，同时，其他各处也有法光汇聚，大概是有神官和他想到了一处。
除两位上神以外的八人聚在一处，没时间互通姓名，叶归全靠衣着打扮辨认另外七人。
一位年纪稍长的红衣神官拱手道：“诸位，这结界听说是由天尊所设，去年在下不幸中招，撞上便一头栽了下去，但听说结界中藏有谜语，只要解答正确即可入内。”
蓝衣神官也道：“的确如此，诸位，我们尽量不要分散，人多力量大，先一起找找。”
叶归望着一个接一个掉下去的神官有些想笑，他思忖道：“若是谜语，诸位大人可有擅长解谜之人？”
八人面面相觑，有位青衣小神官举手道：“我……我姑且一试吧，飞升前我家就是买书的，曾看过许多谜语书卷。”
太好了！
叶归微微蹙眉望向那结界，心中不免嘀咕，他觉得十分奇怪，这比试的门槛也太高了，光是入天界就要花好大的力气。
八人飞向结界，通灵阵中宝不二姗姗来迟：“叶哥哥，你们怎么还不来？凤凰鸣啼只剩五次了。”
什么？？？
叶归脚下一顿，问道：“什么五次？”
宝不二又道：“叶哥哥你不知道吗，九天凤凰每日鸣啼一声，今日比试一共九次鸣啼，马上就快完了。”
八人脸色一变，红衣神官资历较深，立刻提醒道：“凤凰鸣啼全看心情，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若是一瞬鸣灭，我们又得再等一年。”
没办法了，叶归只好抓着青衣神官，道：“诸位，跟着我！”
鬼眼开，结界上的谜语由灵力所结，刺痛鬼眼的同时也逐渐显现。
叶归飞身上前，看清一条谜语，立刻通灵传递给众人。
眯眼看清谜语，叶归通灵道：“听好了，诸位，小时青，老来黄，金色屋中姑娘藏。”
其他神官念念有词道：“又青又黄，会变色，估计是有命灵的东西。”
“金色屋中姑娘藏……姑娘家都是水做的，有何关联吗？”
众神猜测之际，叶归身旁这位青衣小神官略一沉吟，恍然道：“我知道了！”
叶归立刻收了鬼眼，道：“麻烦大人通灵告知其他大人。”
下一刻，通灵阵中响起青衣小神官的声音：“是稻谷，又青又黄，是稻谷，诸位，快找答线。”
正在众人窃喜之时，九天之上却传来凤凰鸣啼，足足鸣啼了五声……
叶归心中大骇。
附近的天神纷纷张口骂娘，也不管是否失了仪态，要知道，失去的可是千年俸禄啊，是灵力衰竭的众神未来千年的养老希望！
身旁的青衣小神官轻叹了一声，他还年轻，未来前途无量，可是其他年纪稍长又欠缺灵力的神官就难过了。
“我只有一个信徒，今日没了俸禄我日后……”
这一句感慨是红衣神官在通灵阵中发出的，听来令叶归为之动容。
天底下的人哪里知道还有神官过得如此凄惨，只有一个信徒，幸运又悲哀。
众神望着毫无波澜的结界，叹息之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愿离去，叶归和贪财鬼对今日的比试准备了许久，亦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大通灵阵中，才疏道：“诸位大人，无需气馁，明年这时候还可以……哎！太子殿下！使不得啊！！”
“啾！啾啾！！啾啾啾！！！”
凤凰鸣啼，而且啼叫不休。
就是听着有些像是……在挨揍。
众神听见凤凰鸣啼，哗然片刻后立即抓紧时间飞身找寻答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叶归和青衣小神官对视一瞬，默契十足地异口同声道：“合力！”
青衣小神官一甩长发，笑眯眯地道：“叶……鬼神大人，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叶归略一沉吟，点头道：“多谢。”
体内的贪财鬼提醒道：“归儿子，是他。”
叶归眉尖一动，了然于心。
其他神官还在找答线，叶归却已经清楚了隐藏的玩法，他看向身旁这位青衣小神官，答题时的法力已经能突破结界却还在装模作样，心觉好笑，却未拆穿。
通灵阵中，漛尽笑忍不住问道：“叶兄，你怎么发现的？”
叶归看他将“稻谷”二字写入结界，通灵道：“简单，因为不合理，比试若是如此艰难简直丧心病狂，天尊设的结界只有几位上神能破除，而且尽笑兄，你竟然没有要求加入我的队伍，我从知道名单那一刻便知道事情并不一般。”
漛尽笑转身，叹道：“叶兄啊叶兄，你可真是厉害啊。”
叶归莞尔一笑，道：“走吧，小神官大人。”
漛尽笑负手跟上。
通灵通知其他几位神官，这时，其他伪装的上神也隐藏不住了，纷纷出手将答案写在结界之上。
叶归回望一眼，一位紫衣大胡子神官正举着饭勺施法……周围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飞身落在天都大街，叶归刚落地，漛尽笑便抬手拂过面颊变回本来的相貌，其他神官也一一恢复原样。
今叶归意外的是钱扶君竟然也在其中，但是非常不幸，他领队的神官只剩三位，和其他四队相比已经排在了末尾。
入了天都，叶归发现九天凤凰被君复撵着捶打，鸣啼之声不绝于耳，就连七色彩羽都掉了好些。
才疏飘落在众人面前，他从容不迫地整整衣摆，优雅地从脑袋上拔下一根凤凰毛，道：“恭喜诸位大人，第二轮的比试马上开始，请诸位移步百灵山。”
随他飞向百灵山，叶归看见远处一团白金法光似火球般正追着九天凤凰上窜下跳。
漛尽笑捂嘴笑道：“那呆子定是着了宝不二的道，听说不二早就想拔凤凰毛做身羽鳞铠甲。”
果然，叶归低头寻去，宝不二果真在天都各处收集凤羽。
众神落在百灵山。
才疏朗声道：“诸位，第二轮比试由下界十大界门造幻之术而成，入山即为入幻境，山中百花齐放，诸位大人需在一炷香之类找到金箔灵花，灵花有真有假，一炷香之后采到灵花便为胜。”
话毕，咟迟举着饭铲问道：“真的灵花有几朵？”
才疏答道：“四朵，现在诸位大人分为五队，这场比试可四进三，亦可由一队单独获胜。”
有神官不解，举手问道：“什么意思？”
钱扶君闲他们啰嗦，冷哼道：“就是说四朵灵花可由我一人摘得，你们可以早些放弃。”
他的气焰仍旧嚣张，其他神官心中不悦，个别表露于面。
咟迟离他最近，哼了一声，道：“鹿死谁手，尤未可知，猖狂一时，不幸半生。”
钱扶君回应她一声冷笑：“食神大人多年未回天界，小嘴吃八方就算了，嘴上不积口德怕是要遭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呛得厉害，才疏叹了口气，打圆场道：“两位大人何必逞口舌之快，一炷香之后自然可以一较高下，现在请诸位大人进灵山吧。”
他未免再起争执，随手晃动宝镜，云浪沧澜如潮水褪去，灵山真身为琉睛石体，耀眼夺目，众人急急飞入山中。
待众人入山，才疏又道：“诸位，璃楠香即刻焚烧，若是想提前结束可将香灭掉。”
他真是唯恐不乱，叶归终于发现才疏这人的可怕之处，不发言还好，一发言简直似恶魔在耳边低语，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家互相残杀嘛。
九郎在通灵阵中叹了一声，道：“羽觞，小心钱扶君。”
叶归望了一眼，钱扶君正伸腿踹开一株仙草。
他疑道：“为何要小心他？”
九郎道：“界门的金箔灵花本就归属于财神座下，他根本不用找，只要随手造出一朵便能蒙混过去。”
有理，叶归苦思道：“让他赢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是造福跟着他一队的三位神官。”
闻言，九郎再次叹气道：“羽觞啊……你如此为他人着想，可是钱扶君却不是坦荡之人，他既然能赢，定会破坏规矩一家独大，比试也会到此结束。”
非常有理，叶归猛地转身，钱扶君果然不声不响往璃楠香走去，而他背后的手中恰有一朵金箔做成的小花。
叶归见状惊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一喊直接将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钱扶君也扭头盯着他。
下一刻，叶归做出了一件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他指着钱扶君道：“只有一朵金箔花，在财神大人那儿！大家快去抢！”
规则既然已经可以破坏，那就贯彻到底，只是钱扶君向来只手遮天，众神忌惮，眼下竟无人动作。
叶归看向咟迟与漛尽笑，通灵道：“食神大人，尽笑兄，看你们了。”
咟迟本就讨厌钱扶君，自然答应：“好。”
漛尽笑也不用多说，三人一齐出列，附近的神官一见三位上神蓄势待发，也纷纷祭出法器朝钱扶君逼近。
钱扶君登时如临大敌，他手捏金箔灵花，惊恐道：“你们……你们想干嘛！”
叶归手握栓鬼绳，缓缓向前，道：“抢劫。”
哗啦一声，不知是哪位神官狂甩了一拂尘，钱扶君毫无防备，被生生弹出丈远，叶归趁机催动栓鬼绳将他五花大绑。
解决完他，那朵金箔灵花被咟迟抢了去，她还算守规矩，只是率领同队神官飞身出山。
漛尽笑慢了一步，懊恼道：“真没良心！”
叶归甩了张符封住钱扶君的嘴，他附近的三位神官顿感绝望。
这时，红衣神官在一处石缝中采到十几朵小花，通灵阵中的其他神官也纷纷告知各自手中采摘的灵花。
叶归立刻召集众人，将花堆在一处，开鬼眼一瞧，其中有朵花蕊鲜红的灵花，不出意外就是那朵。
他将花收在手中，道：“各位，找到了。”
漛尽笑也催动法力将其他灵花烧干净，其他神官放心下来，叶归转身将栓鬼绳收回来。
抱歉道：“扶君殿下，得罪了。”
钱扶君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个卖鬼的，给我等着瞧！”
叶归笑了笑，领着众人飞出灵山。
一炷香之后，钱扶君还是凭借法力捏出了灵花交差。
才疏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君复和抱着十几根凤羽的宝不二也被天将“逮捕”。
本来他们俩应该带队叶归这几人，才疏检查完灵花之后便转身对着他们俩道：“二位大人，殴打九天凤凰着实是触犯天规，有劳二位将百灵山打扫干净以抵消罪孽。”
宝不二哈哈道：“好说好说……”
君复嘟嘟囔囔道：“你个守活寡的小古板。”
众人：“你完了。”
天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得罪才疏是死罪。
私底下都这么称呼才疏为守活寡，但是当着面说出口可就是完蛋了。
才疏脸色不变，还十分有礼地道：“二位，请入灵山吧。”
宝不二一脸苦相：“叶哥哥，笑哥哥，救救我……”
叶归默默转身，装作没听见。
漛尽笑低头看地。
待他们二人被押入灵山，才疏的脸色倏地一变，手握天尊的屠神宝剑，“哐哐哐……”给百灵山施加了数十道封印。
众人：“！！！”
叶归终于明白为什么都不敢招惹才疏了，他听见通灵阵中的九郎长长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