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礼物
“爷，您不能去！他们会妖术，能把您催眠，然后套您的实话，您睡着觉就全都招了，不仅跟他们说您是大清乾隆，连您妃子的屁股上长了痦子他们都一清二楚。到那时候，您就被关进笼子，成了动物园的大猩猩了。”大雷把乾隆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晓之利害。
“他们因何这样做？”乾隆瞪大眼睛，不明白这帮人为什么对他妃子屁股上的痦子感兴趣。
“因为您是皇帝，而且马上就要被他们发现了。”大雷恨不得替乾隆捂住屁股。
“该来的躲不得，兴许他们发现不了。”乾隆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他从不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写就，但此刻他尽力掩饰着内心。
“爷……”大雷知道，乾隆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男子汉的眼泪不轻易流，一旦流出来，绝对是触了情。
“男儿有泪不轻弹。”乾隆拍了拍大雷的肩膀，大雷将头压低，只有乾隆看到了他的热泪滚滚而落。
“我又不是南浔大将军，哭几鼻子不怕人笑话。”大雷胡乱地抹掉泪水，强装镇定。
“谁说你不是？朕现在就封你为南浔大将军。”乾隆口谕。
“爷，没有大雷护着您，您自己小心啊！”大雷一万个不放心，第一次不理会乾隆的圣旨。
“朕自有分寸。”乾隆说罢又拍拍大雷的肩膀，回过头，却对上钱蛟复杂的眼神。乾隆心中一暖，径直走了过去，在钱蛟身前空作一个撩袍的动作，伏地而跪，“阿玛，儿臣去去就回。”
“龙儿，爸爸以前对你太严厉了……”钱蛟也蹲下身，抬手在钱龙的头上抚了两下，眼中尽是父爱。这些日子，眼看着钱龙的改变，钱蛟接受了钱龙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因为想通了，便能看到此前看不到的优点。远去的时间无法弥补，父爱便如泄洪一般灌向钱龙。
“阿玛，儿臣让您失望了。”乾隆垂首，不敢去看钱蛟老泪纵横的脸。
这句话好像点了钱蛟的哭穴，多年来为孩子任劳任怨终被理解，钱蛟无法自已，抱住钱龙大哭不止。
“二位没必要这样，人家又不是拐卖人口，只是配合做个检查。这样吧，检查结束以后我亲自把钱龙送回来。”警察看不下去，出面维和。
“这可是您说的？我谁也不信，不能不信警察叔叔。”大雷马上把重担扛在警察身上。虽然不情愿，但有警察在，也许是个好办法。
“那当然。”警察伸手摆正帽檐，挺了挺胸膛。
在所难逃，乾隆被警察带走了。
像魂魄被切断归路，像晴空蓦然转阴，像离弦的箭找不到靶心，大雷站在门口，目送着乾隆远去的方向，半天回不过神来。
旅店仿佛骤然陷入沉寂，大雷听不到往日的喧嚣，看不到往日的熙攘，连金钱也失了味道，生活突然变得寡淡无味。抚摸着仍有余温的桌案，抬头环视中堂，全是乾隆的影子。大雷不敢回忆这一个多月来的点滴，他承认自己胆小怯弱，只敢悄悄地逃避。可何止是旅店，古镇的每个角落，早已写满了他与乾隆的回忆。
午饭前结束了会议，杨柳推掉商务宴，匆匆往回赶。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准备休个假，和钱龙去大理。虽然她早就认为他们已经自然而然的过渡到男女朋友关系，但她还是希望借着独处的机会，钱龙能亲口告诉她。
古镇项目通过了专家组的考察，尽管设计思路并不像杨柳设想的那样，而是以选择坚持的商业模式为基本，但好歹也算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能舒口气了。
杨柳幸福洋溢地回到旅店，昨晚她打断了钱龙要说的话，今天她们都有时间，一定要聊到半夜。她也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杨柳全然无知。回来时，她并没有看到想象的情景，而是大雷不知所踪，钱龙没在等她。
大雷把自己锁在屋里，懊悔将他淹没。他回忆了很多遍刚才乾隆被带走的情景，他不应该放手，应该以死相逼，躺地不起，当一回油盐不进的钉子户。
可乾隆一定不会让他这般模样，他教他面对强权不逞强，但做人要有骨气。
大雷暗暗发誓，只要乾隆平安回来，让他做什么都行，哪怕让他放弃祖宅，他都无怨无悔。他有些积蓄，完全可以带着雨桐，乾隆带着杨柳，四个人找个喜欢的地方生活下去，再不受世俗所扰。
有一种惦念，只有至亲至爱之人，才能体会。
“爷肯定不喜欢我这德行。”大雷自言自语地吸溜一下鼻涕，开始下意识的收拾房间。虽不用清水泼街，锣鼓喧天，等乾隆回来时，他也要热烈的迎接他。
将乾隆平时看的书一本本收拾整齐，练的字一张张铺平，大雷的心一阵阵发紧，思绪被牵扯着，回到乾隆来的那天。
恍惚中，一切仿佛梦一场，只有宣纸上残存的墨香，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平日忙于旅店的生意，大雷几乎没有认真欣赏过乾隆的御笔，现在静下来一张张翻看，才又一次了解这位与他同吃同住的舍友，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
忽然，一幅画吸引了大雷的注意。画面中，一座江南古镇沿河而建，近处有一凉亭，两个古装男子正在亭中对饮小酌。衬着远方的高山流水，曲径通幽，整幅画面亦动亦静，雅致有趣。再看画面上方，不同于乾隆平日圆起圆收、线条厚重的笔体，而用小楷写成一段话：“朕因雷而识雷，缘分之所至也。友谊之情，宛如金石之坚，历久弥新。两心相知，不拘世俗，共赴江湖，此生不渝。大雷，乃皇舆之挚友也。”落款处有乾隆自刻的章“云天厚谊”和他始终不敢拿出来乱盖的“乾隆御笔”大印。
看罢，大雷嚎啕大哭，不多时已哭成泪人。
与此同时，回到房间的杨柳也在桌上发现了一个卷轴。
她怀揣惊讶和惊喜净了手，解开丝带，徐徐展开卷轴，一卷四尺长的画卷渐次呈现。
这是一幅山水相映、古镇静谧的国画。蒙蒙烟雨中，一波江水宛如绿丝带般蜿蜒流淌，碧波荡漾，映照着江南的天光云影。江边的古镇，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好像穿越百年的时光。
起初，杨柳只当这是一幅仿古建筑画，待整幅画完整的铺陈眼前时，仔细欣赏细节，才惊觉这幅画不一般，显然是为她而做，不禁用纤手捂住吃惊的小口，然而却无法收回落在画上的惊诧目光。
再看，这幅画墨色浓淡相宜、美轮美奂，线条清新自然、古风古韵。画中的水仿佛流动一般，房屋仿佛微缩景观，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即使是静态，门窗却好像随手而开，柳条随风而动。如果不是亲手打开了卷轴，杨柳甚至认为这幅画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全然出自古代某位大家之手。画中的古镇有南浔古镇的影子，但又不尽相同，而是一座焕然一新的江南水乡。
更令杨柳瞠目的是，在这幅画中，可见小镇的设计细节。民宿、酒店、食肆、饭庄、商铺、钱庄等等一应俱全，这些建筑被安放在蜿蜒迂回的巷子里，每一处建筑仿佛都安了家，而人更有种在建筑中安家的幸福感。画中的每一处细节都真实而生动，让人立刻置身于与世无争的江南水乡，陶醉其中，不愿抽离。可见作画之人的建造手段之高、构思之巧妙，可谓登峰造极。
杨柳看到了她梦想中的水乡古镇，不禁泪眼婆娑。她曾和钱龙探讨过新古镇的设计，为她难以实现的想法感到遗憾，此刻，那些想法分明跃然纸上，全是她的梦想成真。
轻轻摩挲着画卷，杨柳爱不释手，指尖最终停在钱龙的落款上，两枚红印让她的心猛烈颤抖。第一方印为一繁体的“龙”字，代表钱龙，第二方印在第一方印的下方，写着“吾爱青青”。
这是一张无法超越的设计图，却也是乾隆想和爱人永远生活的地方。这是杨柳的梦，又何尝不是乾隆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
杨柳擦去泪花，将画轴卷好，重新系上丝带。钱龙用这么浪漫又实际的方式告诉她坚持梦想，她知道要怎样做了。拿起挎包，装好卷轴，杨柳快步而出。
这一天，钱蛟几乎一动不动地坐在中堂里发呆，盼着儿子回来。可直到晚上，乾隆才被送回旅店，却昏迷不醒，和走时判若两人。
大雷设想了最坏的结局，乾隆的身份被戳穿，他们从今往后要过上“逃亡”的日子，但他心里隐隐还有另一个担忧，便是眼前这样，乾隆成了实验失败的小白鼠。
看着科学局的人慌张地解释，警察不好意思地安慰，大雷的耳朵好像被堵了东西，听不清他们的胡言乱语，他扑到乾隆的担架上，像狮子一样怒吼：“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对不起，但我们实在不清楚他晕倒的原因。”科学局的同志有口难辩，没理在先，终于放低了姿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雷猛地起身揪住那人的脖领，已顾不得警察就在身边。
“我们给他做了脑部ct检查，一切正常，可当我们为他做脑电图检查的时候，在他的头皮上贴附小型金属圆盘后，刚刚通电，他忽然就晕倒了。我们的操作都是合规的，没有任何地方伤害到他！”同志感到窒息，仍在据理力争。
“扯淡！”大雷狂躁地一推同志，“我兄弟要是醒不过来，信不信我把你们科学那俩字抠下来，就剩个局！”大雷已经失去理智。
“他身体的各项体征都没有问题，按理说是不会昏迷不醒的，科学暂时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同志踉跄几步，一脸想不通。
“科学无法解释，还是你无法解释啊？都给我滚出去！”大雷怒火中烧，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