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初见
说到这里，库索丝觉得自己心中明明有无数种感觉，但此刻却异常的平静。她静静地看着对她微微笑着的林夕，继续说道：
“这样的轮回总会让我想起那些记忆，而那些记忆一旦具象化就会让我奇异的身体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似乎我只是由一团灵魂构成的生命。”
“不知道在那个如同地狱待了多久，即便再想死去也做不到，没有人能体会那种感觉。”
“直到有一天，又是那个口子裂开，我受够了没来由的折磨，宁愿继续待在里面。可深渊之中总会有无形的力量把我推出去，然后，我见到了，那第一个愿意拯救我的人。”
库索丝下意识看向远处恢宏的边境伯城堡，苦笑道：
“原本这些美景，她也是能看到的，可惜。。。”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那高大的城墙最顶端维持着魔法光幕。虽然在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有像她一样的人，在那城墙上做着相同的事。”
“但她是最年轻的，那一次我远远的看着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骄傲，强大，美丽。”
库索丝说到这里，笑得很是好看，似乎那个人，是她这一世，甚至是数百年人生唯一的光芒。
“有她在时，那淡蓝色的光幕会阻隔我们，很难从那种粘稠阴影一样的深渊中靠近城墙。”
“而且她的能力命中我时，那是一种像数年未曾接触雨水的旱地里，突然迎来甘霖的感觉。让我能短暂的忘却数百年来的痛苦。”
林夕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人们都说，没有希望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从第一次见到她后，我就盼望着下次的相遇，希望能让我再感受那种洗涤灵魂的雨露。”
“我习惯了痛苦，有了希望，那一切倒错的世界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能与她相遇。但就在很平常的一次潮汐开始前，那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库索丝眼中闪烁光芒，这段记忆令她难以遗忘。与此同时，巴尔也略微加大了清除的力度。
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道：
“如果要我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变成了食材。平常只是在锅里炖着，虽然痛苦，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离开的希望。但那次变化，就像是所有的食材被放在石臼中捣碎，捣碎，再捣碎一样。”
“最后，石臼破开了，无数的液体流落一地，和我一样的怪物从中涌出。”
“我从来没有离那堵城墙那么近过，似乎我伸手，就可以碰到城墙上的人。”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那倾泻而出的粘稠暗影，和各种我从未见过的生命，推攘着我像潮水般涌上城头。然后，我看到了她，她眼中有不舍，有恐惧，有悲伤，有很多和我曾经的人生一样的情感。”
“我想帮她，哪怕是推她一把，或许她就不会和我一样，落入这种地狱。可是，我办不到。”
库索丝的灵性大放，林夕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也知道，说到这里，数百年的记忆终究有了一个宣泄点，巴尔基本上已经把九成以上的灵魂污秽给清除掉了。
她的表情不再平静，泪水喷涌而出，放声大哭着，但她并没有停止诉说。
“不公平啊，一想到她这样善良的人都要忍受我这种折磨，我第一个念头是不公平。当时的我，看着她回头望了一眼，就举着法杖，跳进了阴影之中。”
“除了她，还有很多人，几乎刚刚进入阴影，就化为阴影的一部分了。然后我又觉得，凭什么只有我要受这种折磨，他们也应该尝一尝！城墙后的所有人，都应该尝一尝！”
“想要破坏这个城墙的念头产生后，仅仅只过去了一会儿，光芒，那种温润雨露般的光芒从阴影中散发出来，让我很快就沉溺其中。紧接着，深渊中原本驳杂混乱的气息稳定了下来，那几乎蔓延了数百里城墙的粘稠阴影慢慢消退了。”
“好久好久，我再次醒来时，又回到了那个大茧边上。”
“可是那个从来没有变化过的大茧，它裂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夕心中暗道：
“巴尔，你有什么头绪吗？”
“母亲，她说的这个世界我并没有印象，似乎，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巴尔依旧平静地回答。
“忘记？你也会忘记？”林夕着实有些疑惑，但一想到在书上和她交流的那个人说的话后，她连忙收紧了思绪。
“这并不正常，但万物终有归于毁灭之时，或许那段记忆也是如此。”巴尔见林夕并不想在纠结这个问题，淡淡地回答道。
库索丝泪水长流，已经打湿了衣襟，但还是不受控制哽咽着继续说道：
“更奇怪的是，那个世界原本混乱的气息都变得平静了，虽然我还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但能够维持住人的形体。但即便是这样，只要我平静下来，那些曾经的记忆还是会把我撕碎，在人形和怪物的姿态中不停变化。”
“那个人，她是突然出现的。在这个变得空旷安宁的地方突然出现在我的下方。她依旧是人类的模样，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这个世界同化。”
“她似乎看出我承受着灵魂上的痛苦，用她的祭祀神杖，对我施加着净化的力量。”
说到这里，库索丝嘴角勾起微笑，虽然在落泪，但却有种不一样的美感。林夕知道，她陷入了那段回忆之中。
“为什么你如此痛苦呢？”女子温柔地声音饱含怜悯，
“你和它们都不一样，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她的法杖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深蓝色宝石，正举在胸前，对那团扭曲的怪物不断施加着净化之光。
“高天之上的传说。”
“诸生命的源泉。”
“慈爱的水之神。”
“抹去灵魂痛苦的力量啊，令恶魔退却，令亡者安息吧！”
女子用有别于南方信仰的语言祈祷着，诵念着水神的神名，释放着净化魔法。那种如海潮不绝的净化之力，她竟是生命祭司四阶职业的超凡者，净化师。
那团不断扭曲出各种形态的物体，感受着净化之力，慢慢地向好的方向变化着。
“似乎有效，它并没有攻击我。。。”女子欣喜道，
“进到这里完全不知道时间，大概过去也有半年时间了吧，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里的生命力很强，如果有土地的话，食物应该是能种出来的，可是走了这么远，虽然景物会变化，但依旧没有方向，甚至连地面都没有，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女子又看向那个不断变化的怪物，思索了一阵道：
“你应该是人类。。。可是灵魂为什么会那么的杂乱，似乎不像是一个灵魂。。。”
“难道是四五个人被揉在了一起？！”
“不，本源依旧是一个人，太奇怪了，这么多生命里面，你是最奇怪的一个。。。”
“如果你能恢复正常，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库索丝才从灵魂杂糅的过程中清醒过来。她依稀记得有人和她说话，虽然过往的痛苦回忆在她脑海里回荡，但不属于她自己的，外来的声音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你还好吗？能听懂我说话吗？”
“腻害号吗？嫩挺动卧硕花妈？”
女子怕恢复成人形的这个奇怪生物不属于人类范畴，她甚至从自己的脑子里挤出两句蹩脚的巨人语。
“是，是你？！我又睡了多久？”库索丝看着让她眼前一亮的女子，因为刚刚恢复，有气无力地说道。
女子见她说话还算正常，笑了笑，松了口气。又感觉这个人形阴影似乎认识她，语气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好，你认识我吗？你也是肯尼特要塞的人？”
“看你这外形，是一位女士？你是怎么掉到这里来的？”
库索丝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光芒有些微弱了的破碎大茧子。
“那个啊，我看了好几天了，但有某种力场不让我靠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茧呢。”女子追着她的目光也向那边看去，说道。
库索丝看着眼前很随意坐在虚空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女子有些不自在，因为看不见库索丝的脸，她也把头扭到一边。
“不是，只是感觉现在的你，和在城墙上的你不一样。”库索丝终于开口了，她几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了出来。
女子无奈地笑了笑道：
“你果然是见过我的嘛，城楼上的我是背负着万千使命的天才净化师，而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在陌生世界勉强偷生的人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