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的过去（四）
“我这是，又活过来了？”库索丝思考着，但对于自己的重生，她没有任何头绪。
“为什么？是哪一位神回应了我？”
好多问题在她脑子里徘徊，让她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感到压力。
菲妮确实累了，她把库索丝护在臂弯里，沉沉地睡着。虽然库索丝感觉很饿，但看着女人疲惫的模样，她决定先等一等。
闭上眼，内视身体，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确没有了魔晶石，也没有了那种明显能感觉到的被赐福血脉。但是精神力，依附于她灵魂上的灵性依旧远超常人，隐隐能够与二阶的职业者比肩。
“重新开始吗？”
“为什么我的记忆依旧存在？”
“已经过去多久了？”
“帝都最后怎么样了？”
“。。。。。。”
在这些纷纷扰扰的问题中，她也和这一世的母亲一样进入了梦乡。只是在她的这场梦，和以后所有的梦里，她都在庄园的那个夜晚中无法逃脱。
人们都说孩童时期的时间过得很慢，库索丝也这么认为。在梦里经过了数千个夜晚的煎熬，她长大了，可是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弱。
四岁，对于很多孩子都是对外面充满好奇的年纪，她在房间里一个人喃喃自语。
六岁，她已经知道在她重新活过来时，北方的战争已经结束。创造主真的回应了帝国的人们，龙王退回，大军败走。这些事情在她这一世的家里不可说，她只能在村头巷尾的老人家嘴里，闲聊一样了解。
八岁，她在途经村庄的冒险者口中偶然间听闻，帝国和在战争中龙族的同盟国克罗斯王国签订了契约，南北信仰分开，龙族不再强求信仰的统一。如果人们想要信仰龙族，帝国不可干涉，想要信仰创造主，龙族不可干涉。就此，宣告了大型战争的终结。
但是，持续了十几年的遗恨哪里会这么容易消散。帝国南部，谢尔提塔家族在战争中损失了七成的族人，卢恩王国也为了斩龙付出了七八座城池和国王的代价。各地贵族的信仰背后没有了真正的神来操纵，加上两大势力的重创无法像曾经一般协管西部，南部，小规模的战争依旧连绵不绝。
时光荏苒，库索丝已经十三岁了。虽然外表实在挑不出毛病，但终日眉头紧蹙，忧心忡忡，让人害怕。
这一世家中并不富裕，父母在村庄中开了一个酒馆，每日来喝酒的人虽不少，但战争日久，国家积病，根本没法赚到多少钱，勉强温饱。
只要军队过境，家中的酒窖就得被搬个七七八八，又是一大笔损失，而且无处说理。日子自然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曾经的和平年代，家中只要稍微有些底子，孩子到了十二岁，父母就会带着孩子去教堂测定魔晶石共鸣度。因为一旦成为那万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家人也可以跟着脱离苦海。
但战争的波及，导致现在还愿意花一些贝朗，跑到百里甚至几百里外去碰运气的家庭越来越少了。
“西雅，丹迪尔家那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查尔一句话把库索丝从长长的思考中叫醒。西雅，是她这一世的名字。
“他，太小了。”库索丝随意道，无论是上一世的她还是这一世的她都不可能喜欢个小孩儿。
菲妮苦笑，把黑面包涂上少许果酱，细嚼慢咽地吃着，顺便喝了口沃德酒。半晌才问女儿道：
“他们家有地啊，前些天去了教堂，说不定回来的时候，真成龙王的信徒了。”
“现在不喜欢不要紧，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首先把你皱眉的习惯改一改，多吓人啊，再喜欢的都不敢和你说话。”
库索丝拿着半块面包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最近生意不景气，估摸着才晚上八点左右，酒馆里已经走空了。今天的收益又只够这顿晚饭。
她不希望让父母难堪，但十三年每一天的梦中都经历一遍又一遍那种如临地狱的场景，换谁都是笑不出来的。眼中没有光彩的她，看什么都是无所谓的。虽然这些年她的灵性增强了许多，没有魔晶石共鸣的情况下她也能做到许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归根结底，没有职业附加，遇到稍微强大一点的职业者都战胜不了。
对于报仇这件事，她完全没有方向，无论是走出这小小村庄，还是变强到足以杀死已经被神庇护了的罗斯特洛夫八世，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是千难万难。
“那种石头你后来试过吗？还是不可以吗？”查尔喝光了最后一口酒，脸色微红，问道。
库索丝下意识抬起手腕，那上面就有一颗灰黑色的晶体，像是纯度不高的某种石英结晶。
她无声地摇摇头，已经试过很多遍，无论是灵性灌注，血祭，都没反应，这一世的她似乎与魔晶石没有缘分。
“那算了，反正现在要去教堂也难，村子里就没被烈火龙王教会选中后带走的人，也就亚西老头会那么一点点巫术。”查尔啃着面包，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亚西那种也能算巫术，就是变戏法嘛。”菲妮没好气地说道，
“女儿不是那种人也好，只要不到村子外到处跑，水鬼，妖灵这些东西也不会跑到村里来。”
查尔也呵呵地说道：
“上次小丹迪尔不是和西雅打赌，说要是被选中了，就把顿尔河水鬼都杀完。”
“我看那小子还是挺认真的，长得也比其他人壮实。”
“你就硬要替女儿做主是吧？”菲妮吃完了面包，把最后一口沃德酒也喝完，又吐槽道，
“这批酒你又掺水了？一点香味都没有。”
“你以为我想啊，不掺水卖没钱赚了，说不定领主哪天又打仗，那村里一半的人都得跟着去，趁现在存点钱，不至于活不了。”查尔把碗叠起来，拿一旁破旧的烂布擦了擦凹凸不平的桌子。
库索丝看着比起自己刚出生时憔悴了太多的父母，在摇曳着的，半截蜡烛的烛光下，那原本硬朗的父亲已经被生活磨去了尖牙，下个月才三十的母亲，眼神混浊，应该是得了眼疾，一直没有说。
唯独不变的是爱，即便她再忘不掉曾经，忘不了上一世的辉煌，落寞，痛苦。但这十三年，她也是被爱着的。与曾经无数光环加注于她，被氏族所有人崇拜，爱戴的那种爱不同，细水长流，平淡美好的，也是父母之爱。
她想着，从母亲的生日后，她要学会告别过去，去迎接新的生活。既然某位神赐予了她新的一生，为何不好好享受生活呢？即便这生活充满平淡的苦与乐。
菲妮总让她多笑笑，查尔劝她多说说话。这些她都记得。
隔壁布拉提家好不容易养的几只鸡被偷了一只，是小丹迪尔干的，为了她十三岁的生日能吃上好久没吃过的肉，这些她也记得。
亚西又去给村里流浪的小孩子们表演魔法了，虽然只是一些魔晶石颗粒闪烁出来的光，但看着许多连衣服都没有的小孩子们笑得开心，亚西开心，她也会少见的舒缓眉头，这些她也记得。
灵性的强大，让她记得从出生到现在每一个进到酒馆里的人。甚至谁会喝多少酒，她都记得。
“菲妮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笑一笑吧。”她在心里想着。
秋天很快就带走了彼尔德洛的温暖，冬将军吹着冷气来了。这片领地虽然归属南部，但已经靠近了喀纳斯海，过了十一月后，气温急转直下。
库索丝的村子，是彼尔德洛最北边的，村里人没什么文化，取的名字就叫靠北村。圣灵节在八世皇帝以前叫圣龙节，十几年来因为种种原因，村里人也习惯了叫圣灵节。
圣灵节前一个月，过冬的面包，酒，酒糟，水果，苜蓿，番红花等等一些物品都得备好。但自从库索丝十岁那年开始，收税的一年比一年高，到今年，已经到了把人卖了也交不上的地步了。
靠北村很多人都打算往北走渡海，去还算温暖的岛城。但南部这片区域，是信仰之战后最乱的地方，冒着寒风出去，就算有食物和御寒的衣物，半路上就得被流寇，山贼截杀。而军人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被抢了不算，还会抓到营中做苦工。
小丹迪尔前不久回来了，他还是挺壮实，而且魔晶石共鸣度勉强到了40，足够让他修炼职业到二阶巅峰甚至有很大机会达到三阶。
这一点库索丝并不意外，虽然灵性感知看不出魔晶石共鸣度，但从小到大，小丹迪尔体质比许多人都好，握持魔晶石也会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