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的过去（二）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也洒满了波特城。可林夕听着库索丝的诉说，从未有过的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我依稀记得，那一夜，我的身体就像是坠入冰窖一样寒冷，我向阅览过的古籍上可能存在过的神明们祈祷：不要让她们，不要让我最珍视的人们被那门外的恶魔们杀死。”
“身体中数年没有前进过的魔素和灵性攒动着，似乎也在哀求。”
“最后我失去了意识，陷入到一片虚无之中。”
库索丝泪水夺眶而出，林夕很快拿出手帕递过去，看了她一眼，虽然泪水连绵不绝，但库索丝的眼神平静，似乎她只是为了悲伤而悲伤。
不多时，库索丝略感艰难的开口道：
“我醒来时，天蒙蒙亮，第一个感受到的便是身上的疼痛。”
“那种钻心蚀骨的疼痛，让我动不了一根手指。”
“原本以为我应该是躺在地上的，可是我硬撑着睁开眼睛，迷糊中我感觉到自己坐在一堆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上，身上因为疼痛，连最其他的感觉都失去了。”
“紧接着就是乌鸦，乌鸦的叫声，把我从迷糊中叫醒。。。”
“脸上沾满了东西，堵着我的鼻孔，我的左手已经不见了，右手握着父亲送我的短刃。”
“等我环顾四周，抹一抹鼻子，那种血腥气像是要冲晕我一般，往我身体里灌。”
林夕能够想象那个画面，要是自己绝对会原地疯掉的。
“身上遍布伤痕，肩膀的伤深可见骨，我坐着的是已经叠起来的尸堆，看他们的装饰，就是夜里两大氏族的士兵们。”
“整个庄园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刀剑，长矛。我活了下来，天真的想着自己应该是保护好了母亲，弟弟妹妹们了。可是，家中的宿老们也都倒在血泊中没了生气，两大氏族的领军者，三名五阶，十数名四阶的强者都死透了。”
“我拖着最后一丝丝的力气，想找到母亲她们，一直到天完全亮了，我才在庄园门口，我失去意识的地方看到她们。”
“母亲已经死了，弟弟妹妹们也死了。只有在她们旁边的，一直跟随我母亲身边的老仆，她还活着。”
库索丝目光呆滞，林夕似乎都看到了当时的她找到家人时，就是这个模样。
“大小姐。。。您还活着，还活着。”老仆气若悬丝，胸口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她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寄存在魔晶石上，反向维系着心脏的跳动。
“您为什么。。。”
老仆似乎想说出那句话，问出那个足以诛心的问题。但她犹豫了，在那短短三四个刻时的时间里，她目睹了一切。
所以她没有说，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开口道：
“大小姐，活着，活着就好。。。只要您还在，梵斯就没有亡。。。”
“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是。。。老爷和，和夫人的骄傲。。。”
老仆胸前的魔晶石寸寸碎裂，含泪而去。
库索丝跪了下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倒在一起的家人，和她们背后的，胸口的，深刻的伤口，那残留着的气息，只有她，只有她的短刃和魔素才有这样的伤口和气息残留。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疯狂的叫喊声震耳欲聋，在她面前停留的，想要啄食她家人血肉的乌鸦应声飞走。
她的眼眶在渗出鲜血，她的鼻孔，她的嘴，她的耳朵，还有身上的无数伤口，因为这撕心裂肺，直击灵魂的叫喊声全都在流着泪。
“不应该这样的。”她在心中问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解。
“父亲为什么要死？”她无助。
“母亲，弟弟，妹妹为什么要死？”她痛苦。
“我为什么不死？”她迷茫。
“我应该死？”她犹豫。
“我应该死。”她放弃。
一声惊雷炸响，天空阴沉，紫电光芒闪耀，酝酿着她从未见过的风暴。
“那是什么？”她问自己，因为这里没有活人了。
“那是龙吗？”她像是在回答道。
“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同意。
狂风大作，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狂风，伴随着雷鸣，这风像是要把这里，把这个罪恶的地方，把这个罪恶的人吹散。
“帝都要没了吗？”她又问自己，因为连地上的尸体似乎都要被卷到天上去了。
“那也是龙吗？”她再次回答道。
“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再次同意。
人的声音传来，很多人，很多人，全都是这帝都圣贝鲁尼尔的人们在呼喊，在恐惧，没有别的声音了，就是恐惧。
龙族，龙王在高处，在人们看不见的云层里起舞，怒吼，想要让人们恐惧。
雷龙王和风龙王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帝都，随后是龙使率领的数十万的军队。不光是人们恐惧，皇宫中的八世皇帝同样恐惧。
即便帝国的中央集团军十二个军团大半都在护卫圣贝鲁尼尔的外围，十二个军团，帝国最为精锐的军队，与其他集团军不同，每个军团有足足五万军士。
可六十万人又能怎样，那是龙族的侵略，龙王的愤怒。人在这场堪称浩劫的战争中根本就无法幸免。
“怎么办，怎么办！？”
“龙王，伟大的雷龙王和伟大的风龙王降临了！”八世皇帝歇斯底里着，向一旁的大臣们怪叫道，
“氏族的人呢？他们的强者呢？全部去前线，保护朕，朕还不能死！！”
在八世皇帝时期，朝中大臣们贵族虽多，皇室氏族仍为主导地位，即便是曼斯顿家族和罗西戈尔德家族的现任大公们都束手无策，何谈其他贵族。
在听闻能征善战的梵斯氏族的氏族长已经战死，又被八世皇帝加上反叛的罪名，谁还敢出来说话。多数贵族为了自保，甚至已经准备好再次向龙族俯首称臣了。都认为哪怕是皇帝，也是同样的想法。
“去给朕，去给朕把史瓦罗兰特叫来，叫来！！”八世皇帝下旨道，他已经快要陷入癫狂了，因为他是公然舍弃信仰的皇帝，要是龙王为了稳定人心，他也是必死的那一个。
“陛下，梵斯氏族长已经战死了，他还被您下旨处死全氏族，您忘了？”罗西戈尔德大公回禀道。
“啊？！他死了？！死了？”
“那，那还有谁，和他差不多的，给朕找来！”他继续嘶吼着，在寝宫的房间中乱窜。
“对了，对了，对，他不是，他不是有一个有一个天才女儿吗？库索丝，是叫库索丝吗？！”
“去，去把她给朕找来！”
“慢着，她现在几阶了？！六阶，六阶？！”皇帝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疯狂的摇晃着面前的侍从。
十数位大臣看着这位即将走到道路终结的皇帝，目光中尽是怜悯和不屑。
“身为帝王，末路也得挺胸赴死，如此丑态百出，有何作用？”一位老臣拄着手杖，中气十足的开口道，
“死有何惧？陛下若是如此惧死，起初梵斯氏族长出兵之时，您就该全面支持，调集中央各军团，与龙族奉陪到底！”
“现在，他已经死在前面，陛下还下令赐死他全族，不就是为了把抵抗龙族之罪名推给领军的他吗？”
“何等的无耻啊！！！”
“若还惧怕，老臣也死在陛下前面，为你这昏君开路可好？！”
“谢尔提塔！你，你，你大胆！！！”皇帝怒急，眼睛都快噔出眼眶，看着眼前毫不惧怕的谢尔提塔族老，他便是不久前，南部战场与卢恩王国国王一并战死的，谢尔提塔大公的亲弟弟，帝国总务院副院长，已是年过一百四十岁的高龄。
把这样辈分的臣子处死，皇帝原本做得到，但接近疯狂的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有点实力的贵族不会放任皇帝最后的时间乱来。
“报~~~陛下！龙使大军已经临近护城河了，前线指挥的各军长都在请旨出兵。”
“还有，刚刚斥候的消息，皇族其他氏族派去梵斯皇家庄园三千人和领军的氏族元老都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传令的骑士声音颤抖，放在平时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施刑，但如今谁也说出这种话。
“城中全乱了！雷声不断，风都能把树给拔起来。。。陛下，我们如何是好啊！”又来了几个皇族附属贵族的当家，冲进寝宫，火急火燎地说道。
“你说什么？三千人全死了！？”还是谢尔提塔最先反应过来，他拄着手杖，和几名贵族连忙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