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的过去（一）
南部边境波特城西区
即便经历过一次禁咒的洗礼，这里的建筑依旧没有变化，对于大部分人活下来的人而言，这里的房屋虽然破旧，但总比流落街头要好。
失去了二十万人的城市，想要继续保持运转是相当困难的。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贵族们只要吐出经年累月蓄积的一些钱粮，再加上帝国财政从南方周边区域调配的一些经济支持，也不至于破产。
而且因为西区和葛林区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以手工业和香料行业，纺织行业为主的一批人，在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产业都相当冗余。
这次禁咒事件过去后，很大程度清理了冗余的情况，这算是极少的几件好处之一了。
西区地势较高，整个波特城都属于那种中间低四周高的地形，所以挤在中南部的葛林区和西区的一部分地方每年遇到雨季，总会或多或少的遭遇水患。
林夕和库索丝离开内法尔区，一直走到西区尽头，看着从三四点便起床务工的平民，和越往里走因为摆摊售卖越发混乱的街道，以及隔几条街就能看见的，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起来的人，林夕反倒觉得比起乔顿区，这里更有烟火气。
她并没有着急询问库索丝，从后者那种完全是压抑着的平静中，林夕能感到沉重的无奈与悲哀。
但那种情绪并非是针对某个人，某件事，似乎是针对这个世界。
走了一路，林夕还顺手拿了些看上去还行的小吃尝尝味道，把路上见到的某个小偷身上的铜贝朗放在摊位上。而库索丝依旧一言不发。
一直走到能看到波特城大截建在山坡上的西门城墙，天已经大亮，城楼的钟声回响，林夕才坐在从底下走上来的，还算干净的台阶上，从下看着远方，说道：
“这里的景色还算不错。”
库索丝也像她一样，坐在她旁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远方冒着尖的魔法师公会和城堡。
“原本在这里能看见教堂的钟楼，但现在消失了。”库索丝似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声音清亮悦耳。
“你来这里很久了？”林夕扮演着角色，但她没有端着架子，似乎就是和朋友的闲谈。
库索丝闭了闭眼睛，轻声道：
“对于常人，十年八年算久了。”
林夕以为库索丝要说十年八年对她而言不算太久之类的话，结果库索丝说道：
“对于我而言，八年多的时间就像是掉进了海里，痛苦，折磨，随波逐流，只为了一个约定。”
“约定？”
“应该是很重要的约定吧？契约？”林夕好奇地发问，但语气依旧平静。
库索丝默默点着头，但又摇了摇头。
“不能算契约吧，只能算是我一厢情愿，愿意听她的话。”
“毕竟，我也无处可去。”
林夕实在猜不到剧情的发展，但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关键人物，机会稍纵即逝。
“现在，能说说你的故事了吗？”她侧过头，目光灼灼看着库索丝。
库索丝眼神中充满着的希望和喜悦在挣扎，她在回想往昔的最初，一条短暂又漫长的旅程。
“故乡对于您而言，是什么呢？”她用一个问题开始诉说道，
“对我而言，是我最初的美好。”
“您应该知道，我出生在皇族，对于无数人而言，算是极好的身世了。”
“我名中带有‘梵斯’，但这并不是我母族的姓氏，而是已经尽数消亡的，淹没于历史的皇族四大直系氏族之一。”
“我出生就是千万人中那个幸运儿，不仅是当年的氏族嫡长女，拥有皇族直系与生俱来的修炼天赋，更是在十八岁时觉醒了神灵赐福，成为了皇族历史上少见的天才。”
“那时正值信仰之战爆发前不久，氏族人人都认为，我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那时在位的八世皇帝表面上也觉得我的天资大于那些皇子公主，公然在皇族直系的聚会上直言我可为皇帝。”
林夕听到这觉得甚是奇怪，心中飞速闪过念头：
“信仰之战？八世皇帝？三百年前？”
“这。。。什么意思？她活了三百年？不可能啊，灵魂厚度虽然的确不一般，但骨龄做不得假。。。”
“夺舍？！”
巴尔这时也没有开口，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但是，在那之前，从没有一位女皇出现过。众大臣听归听，大多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毕竟那时我刚过十八岁。”库索丝继续说道，话语中的情绪虽已经被时光磨损，林夕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刻骨的遗恨。
“我借助天赋，更加刻苦努力修炼，皇室四大氏族同时期的天才都难以与我比肩。”
“在此之前，我们氏族只出了五世这一位皇帝。父亲作为当时氏族领袖，并不支持我修炼刺客职业，毕竟，以他战士五阶英雄的地位，在当年担任帝国三大骑士团的总长职务，觉得刺客职业过于阴暗了。”
“但耐不住我已经选择，而且职业的契合度极高，我还记得当年龙王圣堂的主教印刻职业徽记时，那一脸的惊骇。”
“我当年的魔晶石共鸣度是92不到二十五岁，我觉得自己就可以和父亲一样进入五阶。但命运似乎和我开了个玩笑。。。”说到这里，库索丝也没有什么表情。
“我不知道对我施加祝福的是哪一位神明，直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
“但作为神灵赐福者，如果不知道神是谁，无法付诸信仰，我的修炼便会一直止步不前。”
“我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与身体里的特质总会有一些感应。可是，一直到我二十五岁的生日过去，身体和我的意识对于赐福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越发焦虑，能力的增长止步不前，无论我怎么锻炼都没有用。渐渐的，我开始变得疯狂，易怒，而那时，席卷整个帝国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库索丝眼睛闪烁，林夕能看见一丝丝对过往的愤恨，可是她并没有沉沦很久，继续说道：
“战争对于帝国而言并不可怕，虽然那时候并没有教皇的存在，但哪怕是我，对龙王都有着发自内心的信仰，有龙王在的帝国国都，怎么可能会被战火侵扰？”
“可是，短短数年，南部就死去了数以百万计的士兵，平民。”
“后来，就是如今的创造主的信仰随着战火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当时我作为氏族的接班人，本不会像南部那些愚民一样接受这种邪神的信仰。”
“可是，我经历了三年，三年修炼难进一步是痛苦，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我向龙王们祈祷，回应我的居然是龙使降临！”库索丝语气森然，目光中含着杀气。
“那时我明白了，龙王，龙族在乎的是帝国人民的信仰，而非是帝国人民的命。如果帝国的人民抛弃了信仰，龙族就会如同杀死蝼蚁一般，杀死我们，南部已经遭受了一次，我们也难以幸免。”
“帝国八世皇帝在三大氏族的联合逼宫下，艰难舍弃龙王的信仰，祈求创造主的降临。”
“皇族属地门户雅诺城平原一战，死伤四十余万。。。我父亲，仅仅率领骑士团和十万军民，拼死抵抗拥龙派贵族三十万和王国军五十万大军，固守三月，最终战死沙场。”
“那三个月，我在皇城中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
“结果，我父亲死讯传回帝都，大军和龙使压境之时，八世皇帝却以梵斯氏族与拥龙派贵族同谋罪，要处死氏族所有人。”
林夕一时间心绪万千：
“和泽连，亚尔薇特知道的详细程度实在不同，这就是亲历者和历史的区别吧。没想到那场战争居然已经到了这份上，龙族是要实行高压统治帝国全境。。。”
库索丝微微瞥了一眼林夕，又继续说道：
“我因为神灵赐福无法响应一直处于临近疯狂的状态，知道消息时正值深夜。”
“任凭我再聪明，也想不到父亲那样强大的战士，会死在战场上，更加难以想象，随着父亲死讯而来的，居然是当时皇室另外两大氏族德斯和塔斯的联合围剿！”
“我的记忆停留在那一夜之后的清晨，关于那天深夜发生的事情，只记得我和母亲，弟弟妹妹们在庄园门口，面对着塔斯和德斯氏族带来的三千名士兵，以及一道鎏金卷轴上书写的圣旨。”
库索丝只有在提起父亲，母亲家人时，目光中流动的情感才让她像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