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啊？当丫鬟？？”谢雨时有些懵：“这难道不应该是以身相许？”
黄埔迟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嗯，当丫鬟，我猜啊，那时候你娘可能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报你爹的救命之恩罢了。
你爹上阵杀敌没问题，但是对付女人，就他那个那个榆木脑袋，根本拿你娘就没办法。
可是军中严禁私带女眷，最后就安排你娘去了你大伯母身边。”
“那我娘还真的当了丫鬟啊？”
黄埔迟点点头：“你娘刚到你大伯母身边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个14岁的黄毛丫头，但是待人真诚，做事大气，性格又外柔内刚，特别受你大伯母的喜欢，名义上虽说是个丫鬟，实则啊，是把她当成了自家闺女。”
这还是这些天黄埔迟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谢雨时连忙打断他问：“对了大伯，说道伯母，她老人家现在在哪啊？也陪您一起在虎口关么？”
黄埔迟那双因为饱经风霜而有些暗淡的双眼，闪过一缕精光，但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沉默了许久，又大大的喝了一口壶中的烈酒，然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向着谢雨时摆了摆手说道：“她的事今天就先不说了，我们继续说你爹娘。”
谢雨时这几天已经发现，关于自己的事情，黄埔迟一向是讳莫如深，既然他不想说。
谢雨时也难得的没有再追问，他是有些冲动鲁莽，但是并不傻，如果不是又什么极为特殊的原因，按照黄埔迟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在这边军里当一个小小的斥候？
黄埔迟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说到：“你爹呢，光棍汉一个，不打仗的时候就住在我家里，每次他一回来，你娘就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去照顾他，那些年里，你爹身上的衣服，吃的饭食，都是你娘亲手给他做的，就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四年。
其实我们都看的出来，你娘心里有你爹，而你爹呢，也一直记挂着你娘，我和你另外两个伯伯一起张罗了好几次，想让他俩尽快完婚，可是你爹那个犟种就是不同意！”
“那是为什么啊？”谢雨时有些想不通，爹娘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爹爹当年不愿意和娘亲完婚。
“哎～你爹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是在有些事情上啊，却比旁人想的要多些，一则，他和你娘岁数差的有点太多，再者那些年他一直在外征战，他也怕自己要是有个万一，让你娘成了寡妇。
年龄上的差距本不是什么大事，古往今来，老夫少妻的事情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可是换做你爹，他就是过不去那个坎，觉得是亏欠了你娘。
哎至于另外一种说辞呢，也不是没有道理，终归你爹是为你娘考虑的，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就这样，一拖就又是好几年。”
谢雨时想了想，这确实像是自己老爹的做事风格。
“眼见你爹岁数越来越大，后来还是你娘有主见，她趁着武神都被攻破之后，你爹在庆功宴上大醉之机。
硬是和你爹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这才让他俩的关系确定了下来。”
说到这里，笑意已经不由自主的爬满了黄埔迟黝黑的脸庞，他咧着嘴一边笑一边说：“
最有趣的是，第二天我们去看你爹的时候，他抱着个被子，哭的像个娘们儿。
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以前就听说捡尸，捡尸的，没想到老子上辈子和这辈子一共加起来守身如玉六十多年，到最后让人给捡了！捡就捡吧，还是一个19岁的小姑娘，这要是在那边，也就是高中才毕业，这叫什么事啊！？”哈哈哈哈哈，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捡尸”啊、“高中”啊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你爹当时那个幽怨劲，就别提了，哈哈哈哈。”
看着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堆叠在了一起的黄埔迟，谢雨时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他爹抱着被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笑罢黄埔迟突然压低声音，凑到谢雨时耳边神秘兮兮小声说道：“嘿嘿嘿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告诉你，你可别和你爹说啊，那天晚上他酒醉，是我们兄弟几个早就计划好的，要不然，就你爹那个酒量，怎么可能喝成那个样子？哈哈哈哈哈”
说完，黄埔迟又大笑了起来。谢雨时心中有些羡慕起自己的爹爹来，虽说，他从小到大，身边所谓的朋友挺多，可是又有几个能像他爹和三个伯伯一样，真的称得上是兄弟人呢？
他继续问道：“后来呢？我爹就和我娘在一起了？”
“嗯，既然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你爹也就不再多想，很快就和你娘成了亲。自从有了你娘之后，你爹才开始真正的开始学习兵法韬略之术的，为的就是战场少冒些险，免得真让你娘成了寡妇！”黄埔迟给自己自己的烟锅里塞上些烟叶，一旁的谢雨时眼疾手快掏出火折子打着帮他点上。
黄埔迟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袋，突然有些感慨，他叫着谢雨时的乳名，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雨儿啊，这大周，也许没有几个比你爹更聪明的人了，后商国破，天下大事已定，你爹前十四年积攒下来的军功和威望早已无人可以超越。
而有的时候呢？功劳太多、太大，也不是好事，那时候就有不少人去你三伯身边嚼舌根，说什么功高盖主的屁话，让你三伯下了你爹的兵权，免得生变。
可是你爹呢？竟然能放的下滔天权势的诱惑，赶在你出生之前主动放弃了兵权，只带着几个亲兵就回了神武都，在他眼里你和你娘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他退居二线，把剿灭南越和蜀中的机会都让给了其他将领。要不哪有蒙括、韩德这些人的出头之日啊？对此，他们那个不是对你爹感恩戴德？
再说这大周建国之后，你三伯封了他一个天下军马大元帅，统领捧日军护卫京城。
他一天朝都不上，每天在家里陪老婆，这十年里弹劾他的奏折不断，他都不为所动，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怕你三伯那天犯了心思？坏了我们这几十年的交情？哎～雨儿啊，这三十年里，我也好，你二伯三伯也罢，或多或少都变了。
只有你爹，从始至终知道自己是谁，不管有再多的荣耀加身，他骨子里都是当年那个有情有义，事事为别人着想的谢冲。雨儿你爹这一点，你要学他。”
“嗯，侄儿记住了，多谢大伯教导。”谢雨时抱拳给黄埔迟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
“好好好，”黄埔迟欣慰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然后他面色一正，拍了拍谢雨时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前面就是老山口了，和镇北军阵的援军汇合之后，我们就要抓紧时间，追赶那群蛮子了，你利用这段时间再好好想想，后面的任务要不要参加”
“当然”
听黄埔迟这么说，谢雨时马上就想表态，可是黄埔迟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你先别急着表态。
要自己好好想清楚，后面的任务很重，你有伤，能不能坚持？一旦和蛮子接触，交战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你的伤会不会拖累我们？另外之前休整的时候，我见你梦中挣扎，是不是梦到了之前的事？”
“嗯”谢雨时当然知道黄埔迟说的之前的事是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任谁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都不可能轻易的就放的下的。
回想起来觉得后怕是常有的事，这个心结你总是要过去的！
所以啊，大伯劝你，对于后面的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一旦决定了留下，再想离开，可就是逃兵了，知道了么？”
听着黄埔迟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这一次谢雨时没有急着表态，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黄埔迟将一直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语气也和缓了一些说：“雨儿你是个大人了，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大伯都支持你。”
感受着肩膀上，黄埔迟掌心传来的温度，谢雨时第一次为了一个决定，而陷入了苦恼之中。
时间飞逝，深沉的夜晚如期而至，谢雨时躺在有些潮湿冰冷的草垫上，久久无法入睡。
白天黄埔迟最后说的那些没有错，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
胸口的伤虽然不算什么，可是腰间的内伤，即便他演示的再好，但是面临强敌的时候，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还有那不断出现在他梦中，如同梦魇一般的蛮族的脸。
自己能活下来真的只是侥幸而已，如果没有短暂的天目觉醒，现在自己早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那么下次呢？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么？”他在心中不断地质问这自己。
然而在他身上出现的情况太不同寻常了，连阅人无数的黄埔迟都无法给出答案的事情，他谢雨时更是没有那样的自信。
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未知与不可控。
可是他能就这样离开么？做个懦夫？独自退回虎口关？他同样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