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求求你，救救他们
他要是个熊瞎子的话，应该会变成一个魁梧大汉才对。
夜流音脸上温和亲昵的笑容，差点就要保持不住。
若是能得到秦熙的满心关爱和一心一意的在乎，是狼妖还是犬妖又何如？
可是秦熙不在了。
夜流音想起看俞明熙和方轻颜恩爱有加的样子，他并无把握守俞明熙一生一世，二人就能修成正果。
虽然无数次告诉自己，俞明熙是秦熙的转世，他们是同一个灵魂，可是俞明熙到底没有秦熙的记忆。
“没有了家人之后，我跟大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犬并无差别。”
夜流音的声音低低的，隐隐哀伤。
还沉浸在失去秦熙的痛苦悲伤之中，夜流音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是俞明熙紧紧的抱住了他。
也说不上来，俞明熙感觉此刻好像只能用一个拥抱去安慰夜流音，因为他感觉，此刻的夜流音很脆弱，很受伤，也很孤独和弱小。
夜流音其实比他高出半个头，俞明熙需要踮着脚，抱着夜流音高大宽阔的肩膀，安抚的轻轻拍着。
然后轻轻地一遍遍抚摸夜流音的后脑勺，像是给动物顺毛安抚，嘴里喃喃道：“乖，不怕，乖乖。”
这手法，这语气，简直和从前的秦熙一模一样。
夜流音有一个瞬间觉得回到了从前，连呼吸都停滞一下。
然后他也紧紧地把俞明熙拥入怀中，把脸埋进他温暖的肩窝，嗅着他的味道，发音不清的低语着。
“明熙，我心里难受…”
俞明熙专心抚慰心灵受伤的犬妖，回想以前巷口卖蛋的大娘，好像就是这样安抚她家被路人欺负的大黄狗。
狗狗是这样安抚的吧？摸摸狗头，说大黄狗狗乖乖，不怕不怕。
可是俞明熙不知道夜流音是什么色的犬，就不能随便喊大黄。
只好一下下拍着夜流音的后背，顺着后脑勺的头发轻抚，学着卖蛋大娘哄道：“狗狗乖乖，不怕不怕。”
埋在俞明熙肩窝的夜流音本来还伤心着，听到他这么哄自己，还是没忍住，笑一声。
“我很乖，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要我，不过，明熙，我不是狗，我是狼。”
俞明熙愣一下，不解的问道：“狼狗？”
这个种类好像不常见，没怎么听说过。
夜流音忍不住用下巴在俞明熙肩窝蹭蹭。
狼狗就狼狗吧，只要能这样被他拥抱，是狼是狗又何妨。
俞明熙微微皱眉，心想可是他这般哪里像狼，明明更像是狗。
这下俞明熙尴尬了，他揽着夜流音的双肩，将他推开一些，面对面。
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啥，狼跟狗的差别还是挺大的，可眼前这只狼却被他当成狗一样，他还学卖蛋大娘哄狗的办法，来哄这只狼。
俞明熙局促的道歉：“对不住啊，我以为你是狗妖来着，这个”
夜流音赶紧说：“你当我是狗妖，我就是狗妖，不重要。”
夜流音在俞明熙心中，更像一个长不大，又孤苦无依，害怕被人抛弃的孩子了。
…
这一天，俞明熙从早到晚，心里总是莫名的惴惴不安，七上八下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为此，他一整天不是在方轻颜身边照顾，就是守在俞明林床前。
还再三吩咐家中仅剩下的三个仆从，做事当心，事事小心。
方轻颜担心地问他，是否有心事。
俞明熙只是勉强一笑，回答说没有，不要想这么多。
俞明林今日气色倒是好很多，居然还能起床下地，和俞明熙握手谈心。
按理说，俞明熙应当心情不错才是，但犹如今日极其不佳的闷热天气，俞明熙心里慌闷得很。
一整个白天又热又闷，天上乌云重重。
到傍晚时分更甚，天空比平时黑得早些。
终于，当空一声巨大的雷响，暴雨突如其来，伴随着大风和雷电。
俞明熙刚将俞明林扶到床上歇息，外头伺候方轻颜的小霏就焦急的跑进来。
雷雨和风声很大，小霏不得不用很大的声音喊道：“二公子，少夫人要临盆了！怎么办啊？”
“这么快？怎么提前了一个月！”
俞明熙尚未做好准备，一时间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立刻吩咐道：“你去请不，还是我去，小霏你听着，我去请稳婆，你让你娘替我守着轻颜，然后去烧热水准备好，让小涛来照顾大哥，我很快回来。”
小霏连忙应道：“好，我知道了，外头雨很大，二公子带把伞。”
她连忙将手中的油纸伞塞到俞明熙手上。
俞明熙回头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俞明林。
俞明林毫无生气的笑了笑，“小熙，你快去吧。”
俞明熙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俞明林眼中有一层很重的阴翳。
俞明熙瘦弱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最后一刻，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小熙，我的弟弟，很久没有看到你开怀的笑，今后照顾好自己，倘若为兄在天有灵，一定和父亲母亲保佑你们平安康健。
这样大雨滂沱的雷雨之夜，几乎每个巷子，每条街道的人家户都紧闭大门。
雷霆逼人，暴雨淹没一切。
俞明熙艰难的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飘摇的风雨中，敲了一家又一家产婆的院门。
又一阵大风带着雨刮过，油纸伞终于四分五裂，脱手而出。
俞明熙顾不得天上是怎样的骇人雷雨，周围一片黑暗，地上又是怎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水坑，他必须找一个稳婆回去。
女子生产，命悬一线。
可是，风雨如此之大，还时不时的一阵阵雷电轰鸣，屋内根本听不到屋外的敲门声。
俞明熙深感无助，已经记不清这是沿街找过来的第几个稳婆家了。
他一次次的敲门，始终无人应答。
最后只好沿着院墙，看看是否能够翻墙进去。
可是院墙很高，不是他一个书生就能越过去的。
要是夜流音在就好了，可惜他昨两日有事离开了俞家，至今未归。
不过，好在这堵院墙某个不当道的角落，有一个洞口，像是个狗洞，约莫能够他钻进去。
事到如今，俞明熙也顾不得礼节举止，果断钻了进去。
俞明熙领着稳婆，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回俞家院子。
方轻颜已经躺在床上汗如雨下。
“轻颜，稳婆马上帮你接生，我就在门外守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俞明熙赶紧交代两句，准备退出房门，方便稳婆接产。
不过方轻颜拉住他，有些话她不说恐怕没有机会说了，方轻颜很惶恐。
“阿熙，夫君…”
方轻颜痛极了也怕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紧紧的抓着俞明熙的手，脸上早已汗湿，说话很艰难。
“我亏欠…亏欠了你许多，你心中将我看着这么紧要，我实在对不住你，孩子孩子你留着养也行，送走也行”
俞明熙心中不忍，但还是打断她。
“说什么胡话，孩子是我们的，我岂会不要，先别说话，留着体力…”
方轻颜一反常态的坚持道：“不，你听我说，这孩子本一开始就不该留，但你怜惜我，我已经死而无憾，我们俞家如今已很艰难。”
又一阵阵痛令方轻颜不得不暂时喘一口气，再艰难的接着交代。
“担子都落在你一人肩头，我不希望再拖累你，幸而，你身边还有夜公子，虽然我感觉他…算了，是又如何，阿熙，我希望你能快乐平安，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
俞明熙泪眼模糊，一概应道：“我知道，会平安的。”
他转头对稳婆深深的行一个礼，“拜托了。”
退出到房门外，俞明熙一动不动的站立等候。
这一扇房门，仿佛隔绝开两个天地。
屋内是方轻颜的痛喊声，稳婆的安抚和引导声。
屋外是丝毫未停歇的雷雨风声。
两方不同的世界，却同样的让俞明熙惶然和压抑。
看小霏和吴大妈端着一盆盆热水，变成鲜红的血水，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
作为男子的俞明熙，从脚底到心上，都升腾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恐惧。
小涛慌张跑来，他本应该是在照顾随时可能需要人的俞明林。
可俞明熙听到小涛的声音，穿过风雨声闯进耳内。
“大公子不行了！”
小霏这时也跑出房来。
“二公子，稳婆说少夫人难产，极有可能…她正在尽力保全大小都平安，但请公子做个准备。”
俞明熙感觉一瞬间天昏地暗，惶然无措。
不，他不想这样，谁来帮帮他，谁能帮帮他。
俞明熙想到夜流音，对，夜流音他肯定有办法，他是妖，应该有办法的。
“小涛，夜公子回来了没有？”
小涛立刻答：“回了回了，刚刚才回来。”
俞明熙赶紧跑到夜流音的院子，进屋找夜流音。
他急促的拉着夜流音的手，连忙说：“流音，我大哥快不行了，轻颜早产，是难产，稳婆还在房中接生，你帮帮我…”
两件性命悠关，迫不及待的事情压在俞明熙肩头，他没有注意到夜流音苍白的脸色，和身体的颤栗。
夜流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对不起，我…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