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只要你
俞明熙瞧着夜流音迷茫沉思的眼神，猜他大概回忆起不好的往事，心里也跟着添了两分忧伤。
一筷子热菜，就添到了夜流音的碗里，俞明熙充满关怀的温柔笑着。
“流音，往事不可追，人总是要向前看。”
这笑容，仿佛还是从前那样温柔，这声音，总是夜流音心中的天籁，这一筷子菜落下，夜流音的喉头哽咽。
“谢谢你，明熙，我知道了。”
晚饭后，俞明熙吩咐小厨房煮了安神汤，他亲自给夜流音送过去。
灯还亮着，俞明熙敲了敲房门，轻声问：“流音，可歇下了”
下一刻，门就打开。
看到俞明熙，夜流音墨色的眼睛亮亮的。
“不曾歇下，想着或许你会过来。”
夜流音赶紧让开身，请俞明熙进屋。
俞明熙倒有点不好意思，他腼腆的笑笑。
“打扰了，这是小厨房做的安神汤，曾经我失眠多梦的时候，喝了一段时日，效果不错，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
“好。”
夜流音一把接过来，一饮而尽，嘴里是苦的，心里却是甜甜的，一双眼满含期待的望着眼前人。
“既如此，想必流音今日路途劳累，便早些歇下吧，我也回屋去。”
俞明熙送完汤药就要走。
夜流音还想留他。
“时间还早，不如坐一会儿。”
俞明熙有些不解，以为是哪里欠妥。
“有何事但说无妨，我既说过在这里不必见外，便当做自己家门，可是有哪儿招待不周，我立刻吩咐小涛去做？”
夜流音心情复杂，俞明熙对他的关怀是有的，只是出自于家主对身世凄凉的孤独异乡客的照顾。
疏远也是有的，源自于他们今日下午才由陌路相识，好心收留而已。
“无事，只是也想跟你说一声晚安，明熙。”
夜流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裳，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不可急躁。
“嗯。”
俞明熙笑着点了点头，回了自己房间去。
次日，俞明熙不用去书院讲课。
上午，他便准备邀夜流音出门，到附近散散心，排解一些心中哀伤，顺便熟悉一下周围事物。
只要俞明熙来找夜流音，夜流音的眼睛总是满怀期望，像有一道光。
“昨夜睡得可安好？”俞明熙关心道。
夜流音心里暖暖的，“你送来的安神汤很好。”
俞明熙问：“想来今日无事，不如我带你出门转转，好吗？”
“出门要出去？”夜流音下意识是不想的。
记忆中，每次他独自出门，或者和秦熙出茅舍，总是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
俞明熙瞧他神色忧虑，不知对何事似乎很有顾虑，就问：“可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我们改天也可以，要是你不想，我们便不出吧。”
这一世，他不会叫过往重演，只要他在秦熙身边，就不会让他受伤。
如此想来，夜流音定下心神，饱含深情的凝望着俞明熙，嘴角弯弯回答：“没有，我们走吧，你能陪我散心，我就很满足，怎么会不想出门呢。”
“那便好。”
俞明熙的脸红了一片，这位异乡友人似乎对自己太过依赖和亲近，大概是自己真的与他的家人很像吧，所以他把对家人的思念，寄托在自己身上。
俞明熙在前带路，领着夜流音一路走出宅院。
小涛已经备好马车，在院门外候着。
小涛笑嘻嘻的问俞明熙：“二公子，今日咱们领夜公子去哪儿逛呢？”
俞明熙不答，笑望着夜流音，“就从桃林开始，如何？”
夜流音满目欣喜，“好，听明熙的。”
正是阳春三月时节，天气回暖，当真是春光无限好。
尤其是那一片桃林，每次放学后经过，俞明熙的心境总会好很多。
而那里，也是夜流音初次与俞明熙相见之处。
马车内，俞明熙和夜流音相对而坐。
中间还摆放了一张小茶几，几上泡着一壶热茶，摆着两盘子绿的黄的糕点。
窗帘是撩上去的，沿路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但最能拂动人心的，还是面前坐着的这个人。
恬淡的面容，时常泛着温柔的笑，恍惚之间，如梦回前世。
总觉得这个人下一个瞬间，就会转过头来，温柔亲切的喊他，可能会说：“要多吃点，男孩子长高点好。”
或者是“天凉了，要加件衣裳”，再或者佯装责备的模样说“流音长大了，再跟我睡一个屋叫什么话。”
“流音为何这般看着我？”
俞明熙的视线从窗外一回头，就见夜流音又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望着自己，所以诧异的询问，同时察看自己是否哪里失态。
夜流音回过神，“总觉得明熙的模样，真的很神似家中亲人。”
俞明熙了然，他在想思亲了，便温声宽慰道：“那便把我当成亲人吧。”
到了桃林，二人下了马车。
微风徐徐，阵阵桃花芬香。
花瓣随风飘然而下。
俞明熙心中畅快得不由的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
悠然之际，片刻想到了曾经相许终生的人，不由得心伤一阵，不知她过得可还好。
站在秦熙身边，夜流音总是宁静满足的，如仙境般的桃林之中，鸟语花香，再无别人身影别人声音，只有他们两个。
他侧头，痴痴偷偷的凝望身旁的俞明熙。
看着他的温柔侧脸，舒展的眉宇，因深呼吸而明显上提的肩膀，差点伸手想拥他入怀，可却只能生生止住。
俞明熙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夜流音想靠近他，于是大着点胆子伸手去牵他的衣袖。
“明熙，你是不是有心事？能说来我听听吗？”
只要是他熙熙想要的，想做的，他一定拼尽全力帮他做成。
俞明熙睁开眼来看他，反而安慰他。
“不必担心我，已经过去了。”
过往之事，过往之人，此生怕是都无缘无分，只能放在心上，自己回味。
夜流音还是看着他。
“我希望你开心。”
不要皱眉，不要像从前那般，什么都自己扛着。
俞明熙抛开心中过往隐痛，看一下牵着自己衣袖的少年，觉得这个无依无靠的人，此时好像一个小孩一般，心中便不自觉的把他当做挚友手足。
“本来是带你散心的，倒成你来宽慰我，失职了。”
俞明熙伸手，拉着夜流音的手腕，沿路前走去。
“我们去那头，那边有江流，靠岸泊有船只，江流直通枫林郡城里，我带你坐船看江景，你觉得如何？”
他的笑，如这人间三月的春光，暖融融的，化到夜流音心底去，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叫人倍感踏实。
“听你的，如今只有明熙待我好。”
二人行至河畔。
河畔有个小渡口，旁边停靠着三两只小船，老船夫见有客来，松了绳子，招呼上船。
老船夫热情好客。
“小俞先生许久不来，怎的不见方姑娘？这位公子面生啊。”
俞明熙先踏上船，礼貌的答道：“学堂事务繁多，不曾得空。这位公子是在下的好友。”
没有提及方姑娘，老船夫大概明白了。
好好一对佳人，怎么的就散了，老船夫惋惜，也没多问，霜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小俞先生的好友也是一表人才啊。”
“老伯谬赞。”
听闻老船夫的头一句话，夜流音心里不是很舒服。
不知那个方姑娘跟俞明熙是什么关系。
出神片刻，脚下一滑，夜流音的身形一晃。
俞明熙以为他晕船，急忙过来扶他的胳膊，关切道：“可是晕船？那我们不坐也罢。”
看着俞明熙关心的眼神，夜流音心念一转，不小心的又一脚踩滑，身形又接着晃两晃，语气还带上点虚弱。
“无事，等会儿习惯就好，曾经家中困窘，所以不曾坐过船。”
俞明熙听得辛酸。
“那你靠着我坐，应该会好些。”
“好。”
夜流音按捺住心中欢喜，挨着俞明熙坐下。
老船夫在船头摇着浆，嘴里哼着民谣。
船身破开碧青的水面，慢慢悠悠的划动，顺河流而下。
夜流音将身子依靠在俞明熙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狡黠，鼻尖能嗅到俞明熙身上温暖的味道，心中宁静，如这两岸垂柳倒影下的水面。
果然是他的秦熙，即便是转世，也会对他好。
老船夫一路慢悠悠的摇着小船，大约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枫林郡城里。
沿岸两边都是街市，叫卖声，来往行人，车马流水，倒是热闹。
“若是怕走散，就牵着袖子吧，今日赶市集，平常城内就人多，今日更甚，若我把你领你出来，再将你弄丢了，回头嫂子该第一个不饶我。”
俞明熙谈笑道，真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想从前大哥也是这般对自己说过。
“丢不掉的。”
一辈子都丢不掉的，夜流音巴不得牵着俞明熙呢。
从西边街头到东边巷尾，哪家糕点软糯香甜，哪间茶铺品质上佳云云，俞明熙带着笑，一一细心给夜流音介绍。
夜流音个子高大挺拔，面容俊美不凡，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文静的俞明熙身边。
他眼中装不下别人，只望着俞明熙，嘴角泛着笑。
走过拱桥时，桥下河中，有一画舫经过。
舫上站着一群姑娘，姑娘们抬头望见桥上的夜流音，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羞红的脸半遮半掩，发出隐隐的笑声。
俞明熙看见，也跟着笑，还对夜流音说：“夜公子果真一表人才，今后成亲时，为兄一定请家中父母为你备好聘礼。”
夜流音听了，冷冷的瞟那群姑娘一眼，心烦意乱。
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会成亲，我只要你，要成亲也是要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