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庭内外(三)
京城昆仑。黄秉文在昆仑大殿内,俯视着整个皇庭,看着飘雪的一点点的融进这红墙金顶。世人皆以为此地是世上第一快乐之地,这里有绝世的权利,但是就是因为这权利,将皇帝囚禁于此,将众多靠近权利的女子囚禁于此,将众多的宫女太监囚禁于此。
根据密报,公主再有一月时间,便会进京。没有想到当年破庙里的另一个孩子,竟然会是当朝公主,收到陆离的信时,自己也是无奈。当在信中,师兄问自己惊不惊喜的时候,自己瞠目结舌,只感觉惊吓。被师兄欺负了一辈子,没想到到老了,师兄不在自己跟前,还是逃不掉这个魔爪。不过想起师兄的样子,自己还是有点想笑的。
还在看着皇庭的黄秉文感到了后面皇上的到来,但是身形未动。皇帝与他并肩而站后,黄秉文后退半步,躬身施礼。皇帝摆摆手。对于昆仑,他的感情是复杂的,大夏能够建立,昆仑功不可没。自己能在九子夺嫡中胜出,陆离更是关键人物,自己差点死掉,又是陆离所为。新的掌教黄秉文虽比不了陆离,但是也是惊才艳艳之人。自己很喜欢昆仑的这个地方,能够看到整个皇庭,每次来这里,都会让自己心安。昆仑最大的问题,就是听调不听宣,没有被自己完全掌握。历任皇朝更迭,只有这昆仑,是一直稳固。
“师兄啊,朕的心里真的高兴啊。女儿终于要回来了。”皇帝是上任掌教弟子,理应称黄秉文师兄。
黄秉文微笑回道:“确是一桩喜事。”
“师兄回来可一定得收素锦为徒。教他昆仑秘法,治国之道。”皇帝因为天冷,搓着手说道。
这话让黄秉文皱了皱眉头,历来昆仑收皇室宗亲为徒,只是挂一虚名,教道法自然,平心静气而用,若徒弟登基后,才会辅佐皇帝,出谋划策。但是从未教过武学秘法等。
见黄秉文未答,皇帝笑着说道:“师兄还不知道吧,陆离已经收素锦为徒了,让她走了武道。”
拂尘一摆,黄秉文明白了这是皇帝的试探,遂回道:“若师兄依然收公主为徒,那贫道就不可再收,否则就是与礼不合。”
皇帝转过身,对着黄秉文,问道:“师兄每日常将礼挂在嘴边,究竟什么是礼?”
“礼,经国家,守其国。定社稷,行其政令。序民人,无失其民,利后嗣。是这天下最大的道理。”
“天下最大的道理,不应该在朕的剑锋所指的方向吗?不应该在朕的铁骑之下吗?”皇帝手一挥说着。
黄秉文微笑回道:“皇上说的是皇上的道理,老道说的是这天下苍生的道理。”
“朕代表不了这天下苍生吗?”
“皇上可懂种地?”
“不懂。”
“皇上可懂牧马?”
“不懂。”
“皇上可懂盖房?”
“不懂。”
“皇上可懂织布?”
“不懂。”
“皇上您代表不了天下苍生。”
皇帝虽然已经气恼,但是对着这昆仑掌教,依然在压着火气:“师兄的意思是,如果朕懂了种地、牧马、盖房、织布,朕就可以代表着天下苍生了吗?”
“贫道的意思是,当皇上懂得种地,才会知道农民之苦。当皇上懂得牧马,才会懂得牧民之苦。当皇上懂得盖房,才会知道瓦匠之苦。当皇上懂得织布,才会知道织女之苦。只有皇上懂得天下苍生之苦,才能为天下苍生谋福利,才能代表天下苍生。皇上每日吃珍馐美味,而漠北边境却因为连年战乱,世人流离失所,在那一刻,他们不会再想皇帝的威严,他们在意的只是一日三餐,苟活即可。若在此时有人给他一口饭,让他磕头称帝,他也一定会如此做。”黄秉文娓娓道来。
眉头越来越紧的皇帝,又问道:“气节呢!”
“气节在教育之上。不教礼,何以施礼。不可在大殿之上谈论气节,因为我未同受。”
听完此话,皇帝点头,似是非常认可。“师弟受教了。”
黄秉文微笑捋须,而后言道:“贫道了解自己师兄,此生最怕麻烦,既已经远离京城,就不可能再将自己牵扯进来,所以不可能收公主为徒。等公主入京后,皇上可先行了解,而后,贫道再依据圣旨行事。”
皇帝想了一下,点头。“师兄,大夏江山,以后还是要仰仗昆仑啊。”
黄秉文一躬到地,回答:“大夏是皇上的大夏,是天下人的大夏。昆仑之责,旨在辅佐皇上。昆仑仰仗皇上,仰仗天下黎民众生。不敢独大。”
皇帝第一次开心的笑了一下,风轻云淡的扶起,拍了拍黄秉文的肩膀。
回道养心殿的皇帝,屏退左右宫女太监,只留下了曹大监。砚台茶杯尽皆被砸烂在地。曹大监未曾劝阻。近年来,皇帝每次从昆仑回来之后皆是此等反应,自己已经习惯。好在宫中各项东西一应俱全,一会便可补齐。
“他昆仑还知道这是朕的大夏,还知道自己是仰仗大夏而在。竟敢说朕代表不了这天下苍生,让朕去懂种地、牧马、盖房、织布。朕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他黄秉文如此说教。昆仑!”皇帝极怒。
曹大监此时才敢劝道:“皇上,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削藩,等削藩之后,再对付昆仑不迟。”
砸完东西,舒服了一点的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削藩之后,还有兵部和文臣,等处理完了,昆仑不可留。”
当天晚上,黄秉文在自己的屋内打坐,烛火摇曳,屋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留下一张纸条后消失不见。黄秉文打开纸条,上面写道:“宁满回宫后,砸砚台一枚,茶杯两盏,毛笔三支。”读完后,黄秉文一声叹息,烧毁纸条。一人走进昆仑祠堂,面对满屋牌位,墙上挂着的画像,一一叩首。在最后的一个牌位前念叨着:“师傅啊,师兄当了甩手掌柜,把这烂摊子留给我。弟子不是不愿意管啊,只是现在这皇帝非贤德之主啊。弟子只怕有愧于列祖列宗啊。”
黄秉文说完此话后,牌位摇晃,一声脆响,从中间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