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夫第章 老臣第章 微臣。
“陌上！”老者一把抱住自己儿子，第一次相认竟然是在如此情景。赵陌上口吐鲜血，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赵以观和陈清岚，只说了四个字“杀了他们。”怒火攻心，再无生还可能。
赵以观无奈摇头，自己这异父异母的弟弟，本可作一世闲散王爷，即使自己当家之后，也不会拆穿这桩旧事。父亲的事情让父亲自己处理就好，当儿子的做好儿子的本分。既如此，便如此。何必拆穿后，一家人难过。被蒙在骨子里一辈子是一种幸福。赵陌上一心想要当家主，这是最大的错，自己不可赌上赵家一家的身家性命。
轻轻放下儿子尸体，老者站起，再无二话，执剑飞向赵以观，一剑刺向咽喉。赵以观以书抵挡，向后飞去。未落地，老者已到，赵以观双脚轻踏老者双肩，立于屋顶，手握着书，对老者说：“今日你丧妻丧子，君子不趁人之虚。你的命由我父亲定夺，要取也是他取。如果你就此退去，我相信可保你一条性命，如若再向前一步，请不要怪我。”说罢，向对方拱手施礼。手向下一划，老者面前出现又长又深的沟壑，地被赵以观真气斩开。
“昊天境。竟然是昊天境三品。”感到了赵以观体内的真气波动，赫然发现对方而立之年，却是已入昊天。自己相好的被杀，亲生儿子死在自己面前，老者已经丧失理智，不管赵以观什么境界，也不听他的所谓好意。
你杀我儿，我便杀你！老者一步向前，踏过沟壑。
赵以观叹气摇头，轻声说道：“君子六艺。射。”书插在背后腰上，左手向前，真气汇聚成一柄长弓，右手拉弓成满月之势，念道：“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一箭射出如流星赶月，刹那间击中老者过线处。老者躲开退到线后，赵以观继续拉箭却并未射出，仿佛在告诫，你若此时退去，我依然可留你性命。
老者深吸一口气，飞奔向陈清岚方向。赵以观不再犹豫，拉弓出箭。第一箭，剡注，箭尾高箭头低，徐徐行进，以示警告。老者翻身躲开。第二箭，襄尺，老者后跳一步。第三箭，白矢，老者避无可避，一箭射中膝盖。但是堪堪射进箭头，并无大碍。第四箭，井仪。射出后，老者准备用手抓住来箭，离老者五尺时，一箭变四箭，贯穿四肢，将老者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君子以不杀为志，除为善也。及时回头，仍有机会。既入菩提，应明白此中不易，我仍有一箭参连，不愿杀你。”站在屋顶之上的赵以观，大声对老者说道。
“啊！！！！”老者挣扎而起，不顾警告。他只想杀了陈清岚，杀了赵以观。儿子死了，婆娘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参连！”赵以观射出最后一箭，先发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看起来如同一箭，箭箭洞穿老者胸口。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老人，低头看向胸口，直直倒下。倒下后一团黑气从体内飘出，聚成一团，含有凌冽杀意，飞向陈清岚。
“子不语怪力乱神！”赵以观跳到陈清岚面前，用力一挥，黑气散去。
看着赵陌上的亲爹这样被传说中的废物给杀了，干干净净。原来传说中的贤德之人并不贤德，传说中的废物也不废物。众人所见，只是他们想让别人看见的样子。
赵以观回头对着陈清岚，轻咳两声后说道：“不必担心。你师父以前经常与我饮酒，当年我问心境一品无法看破，是你师父渡我，曾想拜师门下，但是却无此等机缘。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你若愿意，可称我为先生。你师父临行前曾经找我，告诉我你为武道天才，却易折于幼苗时期。又怕你只重武道而轻文道，所以叮嘱我，让我教你世间道理，君子六艺。你与我回到赵府，学成后，我亲自送你游历江湖。”
陈清岚没想到老酒鬼的后手一套接着一套，明白现在的自己就是无法挣脱。好在看起来目前都是对自己有利。反正现在光棍一条，去就去吧。随即拱手道：“是，先生。”
赵以观微笑而立，手握书卷。
赵继祖一路上没有刻意去找宁素锦谈心，过犹不及的道理，活了大半辈子，哪还有不懂的道理。虽未谈话，公主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除了来赵家后要走一百两银票外，再无任何出格举动，对待下人也是格外的客气，并未看出来公主的娇惯。流浪在外多年，却也习惯于别人伺候。谈及京城之行，干脆利落，不曾扭捏，虽有不舍，但是却是明白其中道理。一路上如果不主动交谈，绝不多说半个字。看起来有些黝黑，但是气质是空谷幽兰。
一开始对于陆离能够带回公主还是多少有些怀疑，话里话外也多次试探，但是对于皇宫的了解和皇帝的描述，这个是做不了假，何况还有腰上纹身为证。只是陆离此人与皇室恩怨颇深，但也恰恰是陆离这个人，才能让自己放心去进行这一场豪赌。
手下送来姑胥城飞鸽传书，城中之事，寥寥数语已经传递完毕。“公主殿下，姑胥城之事已经彻底完结，还请安心。”
“嗯？”宁素锦等赵继祖解释。
赵继祖等到回应后继续说：“赵陌上以及其母亲，皆被家法处死。”
宁素锦一顿。惊讶的不是事情的结果，而是老家伙说出这些话的淡定。毕竟死的是自己的孙子，竟然毫无波澜。
“赵陌上非我子孙，是他娘与他人苟且所生。我儿一直蒙在鼓里。今日也算了却一桩旧事。本想在公主面前演上一番为了公主而怒宰不肖子孙的戏码，但是想想，以公主聪慧，即使瞒得了一时，也不可瞒上一世。干脆就省下这种破事。今日即告知公主此等赵家丑闻，也是想向公主交底，我赵家与公主，不会存有任何秘密，也不会有任何二心。”赵继祖拱手。这是赵继祖第一次向宁素锦表达衷心。
“我非陆离弟子，但陆离与我和师徒无异。分别之前，陆离告诉我，对待赵家，可像对他一般信任。我虽年幼，但明白知恩图报。等到了京城，还得仰仗赵爷爷保我平安。”宁素锦回道。
“老夫分内之事。”
两人不再说话，赵继祖在等，宁素锦也在等。赵继祖等的是，宁素锦来问陈清岚的事情，宁素锦等的是，赵继祖来说陈清岚的事情。宁素锦已经打定主意，赵继祖不说，自己不会多问，这代表赵继祖仍想拿捏自己。赵继祖在试，看公主是不是有城府，自己身家性命虽然已经全部交于公主手上，但是自己依然留有余地，如果只是废物，及时抽身。试探不止会有一次，每一次都会变成一个筹码。让赵继祖安心，或者让他放弃。儿女情长，庙堂大忌。一切都应该只是谈判的筹码。
“赵爷爷。”
唉。。。果然还是年轻。赵继祖回道：“在。”
“我爷爷当年带我从皇宫出来，一是害怕哪些叔叔伯伯杀红了眼，拿我来要挟父王。第二是因为生父王的气，想让他也体会子女不能团聚的痛苦。赵爷爷可知第三、第四是为了什么？”
赵继祖略微惊讶，本以为是要问小乞丐之事，没想到聊出当年秘事。提到了老皇上，赵继祖赶忙答道：“老夫不知。”
“爷爷说，他曾经也出身草莽，一切机缘巧合才当上皇帝。回首望去，是一点点的累计让自己稀里糊涂的登基。当年众人起义，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他一起起义的十八路诸侯，最后死的死，躲的躲，就剩自己还在坚持。在寒山寺，没有想到部下直接给自己披上黄袍。后来又九死一生，马踏皇庭，才等够建立这大夏。本以为登基后自己会安享晚年，没想到塞外漠北的蛮子如此凶悍，不停打仗，更没想到子孙不肖，竟为了这皇位自相残杀。他带我出来这江南之地，第三是因为爷爷发迹于此，想要回首看看年轻的自己。第四，是因为他说，王侯将相，不靠命，靠的是机缘，靠的是自己。”宁素锦慢悠悠的说。提到自己的爷爷，也是几度恍惚。
赵继祖正在品这些话的其中滋味。又听宁素锦问道：“赵爷爷可曾知道，天下如此之大，爷爷又为何偏偏带我来这姑胥城？”
刚品出来上段话的赵继祖已经一头冷汗，赶忙回道：“老臣愚钝。”
宁素锦继续说道：“爷爷说，大夏国内，只有姑胥城被称为富饶之地，除了这地理原因，与当地官员性格更是关系重大。姑胥太守赵继祖，与其说其善于治理，不如说是懂得调配，银子花在刀刃上，才让这姑胥城一片繁华。朝中上下官员，言官总是会有些微词。只有这赵继祖，就连言官对其都是好评。可见做人做事，左右逢源。必定将来是我朝重臣。此次九子夺嫡，他的才能更是体现，如果不是他在暗地里对你爹的资助，即使陆离不找你爹麻烦，他想登上皇位也是难上加难。当年失败之人，却都是灭门后果。”
此话讲完，就看见赵继祖，跪倒在地，叩首回道：“微臣不敢。还有一事禀告公主。”
看着赵继祖跪在地上，宁素锦并未拉起，只回了一个字：“讲。”
“陆离之徒被我孙以观所救，未受委屈。陆离在姑胥之时，与我孙以观经常喝茶论道，对我孙学识甚是赏识，曾评价是状元之才。在陆离离开前夜，曾找到以观，让他教少侠圣人道理，不可重武道而轻文道。我孙在咱们离开之际才告知微臣他与陆离之事。目前已经在破庙接回少侠，少侠毫发未伤。”赵继祖趴在地上，讲传书所有内容讲完。
“陆离曾说，练剑是修道，种地是修道，读书也是修道。姑胥城内将来会出一个儒家圣人，想来说的便是以观哥哥。赵爷爷为何跪在地上，快快请起。”说完赶忙去扶赵继祖。
诚惶诚恐的赵继祖被扶起之后，告退回了自己马车内。公主的话自己听明白了，这王侯将相，向来都是靠自己拼命所得。你赵继祖善于投资，善于经营，我知道。你当年可以助我爹登上皇位，所以你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但是如果你后面还有三心二意，想要抽身，我定可毁你。
叫下人送来了一壶酒，春绿坊的烧刀子。自己年轻时就爱喝这个，够辣，够烈。一口下去，五脏六腑感觉全都被点着一般。后来发迹了，喝的都是湛卢，虽然名贵，但是喝起来总是太过柔和。今日之事，自己仿佛又回到少年之时。烧刀子点燃的不只是五脏六腑，更有自己少年的激情。连喝三杯，自顾自念叨：“我赵继祖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见长安花。哈哈哈哈。”
宁素锦这会听着后面马车内的笑声，知道自己这时才可能彻底收服了这个唯利是图，善于经营的老狐狸。
自称老夫，代表的是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赵家可随时抽身。
自称老臣，代表的是倚老卖老，虽然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的价值很大，你要尊我，敬我。我根据你的表现决定帮你的多少。
自称微臣，这才是赵继祖应有自称，臣服于宁素锦，可为之所用。哪怕拉着整个赵家为你陪葬也在所不惜。
这个时候的赵继祖才是真真正正宁素锦的人。
摊开手心，里面全都是汗。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想起陆离走之前教自己的那些话，刚刚说完确实收到了奇效。在行撵内长出了一口气，开心的笑着：“到底是老酒鬼。就是厉害！”随后又想起了陈清岚，刚刚高兴起来的心情又落了下去，念叨着：“小岚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