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味难得的药
小毛贼还没有在突然被掠走的惊恐中回神,就被打了个正着,他在一张嘴,竟然有碎掉的牙齿从嘴里带着血吐出来。
白罗伞和聂平安都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就见陆明尧又接连几拳,把那小毛贼口中的牙齿全都打落,连带着舌头都有半截被小毛贼自己咬断了。
“呜呜!”小毛贼疼的惨叫,但因为已经有半截舌头被咬断,他此时连完整的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
公仪昭看的开心,手中抚平琴弦,拉拽的力道一松,那插在门板上的短刀也跟着掉落在地,被她一抖瑶琴,就全都收了回来。
“我们三当家只是想出口恶气,两位何必如此阻拦,”陆明尧虽然是罗刹国的长相,可他汉话却十分流利,此时他一甩手上沾染的血沫,把那小毛贼往公仪昭脚边一丢。
“三当家若是还不解气,那就再踹上几脚也就罢了。”
“你……你们!”白罗伞到底年轻,再加上他背后的金蝉书院,平时谁不让他两分,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给面子的,他竟然气的有些说不出话。
“小陆说的对极了,”公仪昭一拍手,她俯身看向脚边的小毛贼,声音压低,语气中带上了两分威胁的意味。
“昨夜在三层酒楼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可不是什么江湖侠士、名门正道,我是会要人命的!”
说完,公仪昭站直身,抬腿一脚踹在了小毛贼的身上,把小毛贼直接从房顶上踹下来,扑通一声摔在地面上。
公仪昭看向白罗伞和聂平安道:“他咬我一口,我要他一口狗牙,说不要他的命,那我就不会杀了他。”
说完,公仪昭对陆明尧点点头,两人转身就离开了客栈。
离开客栈后,陆明尧还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威胁他?又没什么用。”
“我就是吓吓他,”公仪昭朝陆明尧扬眉,如果她的威胁有用,那白罗伞就成了个摆设,就算小毛贼否认他见过滴水观音,白罗伞也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长辈,所以,她的威胁真的只是吓唬吓唬那小毛贼而已。
陆明尧对公仪昭的做法不置可否,他一直不太懂这位三当家,虽然是几人里唯一的女子,但却是几人里最不着调的那个,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那小毛贼虽然被陆明尧打碎了一口牙,还自己咬掉了一段舌头,但到底没有真要他的命,白罗伞和聂平安答应了会把人交给公仪昭处置,这时候反而不太好追究。
毕竟,公仪昭只是提前处置而已,人还是好好活着。
小毛贼还是被金蝉书院的弟子带回了金蝉书院,白罗伞和聂平安还在感叹。
“那女子,有些太过狠毒了,”白罗伞似乎是一句随口的感叹。
聂平安却皱了皱眉,道:“怎么能算是狠毒,若她只是普通女子,说不定昨夜她已然被伤害,难道来报仇,就是狠毒了?”
白罗伞一时无话,聂平安又接着说道:“像这样有仇必报,反倒说明她无甚心机,那无耻之徒被打成那样,只能说是他的报应。”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一个男人半夜闯女子闺房都不是什么好事,别说公仪昭生气,如果这件事换到他们的亲眷身上,他们可能下手比陆明尧还要狠一些。
从川南府到金蝉书院所在的玉马谷,就算走官道也要大半个月,再加上金蝉书院的院长必然还会叫上别的同道,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月。
金坠楼在这两个月内得到了相当宽松的时间,又有唐楚时不时的帮他调理内息,他身上的伤势大部分已经痊愈,只是身上的火毒无甚头绪,仍然在他运转内力时,传达到全身。
火毒在他体内时日一久,金坠楼突然发现了些异样,刚开始这火毒还在折磨他,毒发时,他如同置身火炉,仿佛能把血液都烧到干涸,可后来,这火毒毒发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温驯。
金坠楼思索很久,终于知道为什么火毒会被缓解了。
唐楚吃的药与他吃的药是相反的,换句话说,唐楚吃的药虽然都有毒,却每样单拿出来都是大补之物。
金坠楼同时为两人熬药,药汁在药锅内蒸腾时,散发出来的水汽自然也有药效,只是极寒与极热的两种药融合到一起,反而中和了药效,对火毒起到了相当的安抚作用,这就使火毒越来越温驯。
现在火毒虽然还在他的内力中,却已经不再是那么伤人的东西。
虽说药毒不分家,但一样东西学的好了,另一种东西难免会忽略,金坠楼会毒,可唐尧却会医,唐尧开出的每一味药都针对了两人的病症,却又从另一方面考虑到了金坠楼的情况。
想通了这些,金坠楼看着面前的两个药锅,手中给小火炉扇风的折扇也微微停顿。
“火毒中和后变得温和,我现在……”金坠楼低声轻笑,抬眼看向五楼的方向,又继续道:“看来我现在是唐公子的一味药了。”
金坠楼自己率先喝完药,又端着唐楚的药上五楼,他想敲门,手指刚碰到房门,却见房门缓缓打开了,纱幔重重的房间中,竟然有一豆烛光在闪烁,而唐楚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
虽然是白日,但唐楚的房间中太昏暗,若想看清书籍,确实只能点上烛光。
“来了,坐,”唐楚在书中抬眼看向金坠楼,朝他示意一下贵妃榻的另一侧。
走近了,金坠楼把药碗放在唐楚面前,俯身坐在了贵妃榻的另一侧,他随手从矮几的水果盘中抓了两个小巧的果子塞进口中,马上被酸的一个激灵。
唐楚看着他被酸的皱紧眉头,将旁边的一杯温热的茶水推过去。
金坠楼马上把茶水灌进去,这才舒展了面容,他看向唐楚,就见唐楚已经面不改色的把一碗药汤喝完,喝完苦涩的药,他甚至连个蜜饯都没有吃。
多亏金坠楼见到唐楚也是皱了皱眉的,不然他还以为唐楚丝毫没有味觉。
“怎么?”金坠楼的目光太明显,唐楚喝完药又去看他。
“这药很苦,因为药效,里面的黄连放了很多,”说着,金坠楼在怀中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布袋打开。
香甜的味道从袋子里延伸,金坠楼把袋子翻转,从里面倒出了粒粒分明的糖渍红豆,他把唐楚手中的书抽掉,把糖渍红豆放在唐楚的掌心中。
“尝尝,我托每日做饭的厨娘帮我做的,虽然我暂时没钱给她,但我帮她写过两封家书。”
唐楚低头看着张掌心里的糖渍红豆,这红豆被糖腌透了,在烛光下竟然显得有些晶莹剔透,虽然是糖渍的,但因为已经晒干,所以并没有太粘手。
唐楚捏了两颗红豆放进口中,甜腻的味道很快中和了苦味,确实让他嘴里好受不少。
“三层酒楼的东西,每一样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就算是红豆,也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你只帮厨娘写了两封家书,这可不够。”
唐楚把掌心的红豆放在果盘的一角,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慢吃,虽然他说话的口气没什么变化,但听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想要金坠楼出钱。
“我这不是见不得人,等我以后能见人了,我翻倍补给厨娘,”金坠楼挑了挑眉,他在矮几上趴着靠近唐楚,仔细看了看唐楚的表情后又说到。
“你可以多吃点甜食,小小年纪,不要整天黑着一张脸。”
他和唐楚认识很多天,但两人其实没什么交流,金坠楼给唐楚送药,唐楚就安静的喝下去,两人的交流浮于表面,但金坠楼记得很清楚,唐楚那张少年的面庞上,很少出现笑模样。
唐楚捏红豆的手指一顿,他这才认真的看向金坠楼,开口问道:“你年岁几何?”
“仔细算算,应该有二十五了,”这么说的时候,金坠楼还认真的计算了一下,似乎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清楚。
唐楚轻笑一声,他又捏起一粒红豆放进口中,道:“鄙人已近不惑,二十七岁。”
“啊?”金坠楼一惊,他上下看了看唐楚的模样,除了对方身上那不符合外表的气质外,他丝毫没看出对方哪里有二十七岁。
“唐尧是我二弟,唐术是我幼弟,”唐楚又继续丢下惊雷,他似乎害怕金坠楼不相信一样,对金坠楼点了点头道:“这是真的。”
金坠楼一时有些语塞,他手指不断摩挲,捏着的小布袋都被他揉皱,半晌之后才有些接受现实。
唐楚看着他面色不断变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道:“如果没别的事情,你可以出去了。”
唐楚赶人赶得毫不客气,他手中的一粒红豆被捏破,露出微黄的豆豉。
“不,不是,我确实还有些别的事情,”金坠楼摆了摆手,赶忙从唐楚年纪的震惊中回神。
唐楚没有接话,只是一双眼睛看着金坠楼,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要去一趟川南山,我有一样东西落在了川南山中,”金坠楼再不迟疑,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说完。
“可以,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找唐尧他们,”唐楚点了点头,对金坠楼一指房门,道:“回去吧!”
金坠楼不知唐楚为什么突然就拉下了脸,他只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唐楚房间。
等金坠楼离开,唐楚又捏了一粒红豆放进口中,他慢慢咀嚼红豆,感觉被糖腌透了的豆豉在口中破碎,轻声喃喃。
“有点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