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搭救
良久，他疲惫的闭上眼，把所有情绪打碎牙吞咽到肚子里，声音有气无力道：“念恩，回去吧，回家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要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老师，老师，以后见了老师就当不认识吧，别让人知道你来医院看过我，快回去吧。”
沙哑干涩的声音，像是老木被锯，苍天大树即将倾斜倒地发出濒临死亡前挣扎的哀嚎，沉闷又无人在意。
马念恩不懂，懵懂清澈的眼神里全是疑问不解，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为啥，为啥要当做不认识呢，老师你是有仇人跟在身边吗？我妈妈带我离开奶奶家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要我以后看到她们就当做不认识，因为她们对我和妈妈不好，不给我们吃饭还打骂我们，可老师你不一样啊。”
“你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怎么学习，还带我烤火，给我烤红薯吃，对我笑对我好，我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你呢，你是不是害怕你的仇人也会报复我啊。”
“我不怕的，我姐姐很厉害，她不仅是个大老板，还是个大学生，人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还很勇敢，我妈妈说，我长大了也要做像她那样的女孩子。”
虽然不懂张老师为什么说这么奇怪的话，但看他脸上的表情，还有周身萦绕萧条落寂的情绪，马念恩能感受到他无法言说的悲伤。
张彦军沉闷的喘息着，双眼紧闭不敢望那赤诚纯善，令人动容的孩童，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纹路滑落，隐入发丛。
久久空虚冰冷的胸膛，猛的被塞入一个灼热的火球，不断散发的热浪让冻成冰雕的四肢回暖，那颗泯灭在世人无端指责中，堕落而支离破碎的心脏，被重新拉回人间。
张彦军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只觉得此生无憾，又满是遗憾。
紧握的拳头让肌肉紧绷，血液回流到针管之中，在他听完马念恩笨拙的安慰，释然的那一刻，猩红的血液又缓缓消失不见。
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中此刻的所思所想，活了半辈子没掉过眼泪的张彦军，泪眼婆娑的哽咽了起来。
“孩子，你，你有什么心愿吗？”
他想，如果有机会，他想在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那一刻，用尽所学，回应这一份无以回报的善意。
马念恩瞪大眼，迷茫的思索这个问题的回答，垂下的小眼睛转来转去，最后道：“我希望宋清姐姐和妈妈都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吧。”
“那你呢。”
“我啊，我觉得，如果宋清姐姐和妈妈能够完成她们的心愿，我就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以后我们每天都能开心快乐的活着。”
小孩的话过分天真，张彦军怔怔的望着她，看得出她是真的如此想法，再想想这也话，自己突然有种顿悟的感觉。
马念恩这么想，是因为自己十二年以来，压抑痛苦的童年让她至今心有余悸，她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生活，才会有如此心愿。
活了半辈子的张彦军，回想自己度过的四十年时光，快乐总是短暂的，余后便全是痛苦折磨，不堪回首。
但此刻你要问他，是否怀念那段快乐无忧的时光，他是肯定的，想不想重温那段时光，他的回答也是肯定。
等到宋清进到病房，看到一老一小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都在发呆，桌上的饭已经没了热气。
“叩叩。”宋清站在门边敲敲门，屋里两双眼闻声望过来。
“姐姐！”马念恩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伸手牵住她的手，带她到病床边，给张彦军介绍。
“老师，这就是我很厉害的宋清姐姐，她真的很厉害，读过超级多的书，聪明又智慧，你······”
马念恩激动完了欲言又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心望了一眼宋清，又朝张彦军眨眨眼。
就算她不说，宋清也明白她这盲夸是想做什么，好笑的搓了搓她的脑袋，转头正式的自我介绍。
“张先生，您好，我是宋清，是念恩的姐姐，这段时间多谢您对念恩学习上的帮助，今儿听说您意外受伤的事，我就带着她过来探望一下。”
客套的话带着几分疏离，但礼貌有加，张彦军目光深邃的暗暗打量她，感知出她应该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才微微摆摆头，苍白的脸。
“您太客气了，我不过一个闲人罢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尽管有马念恩在前，但非亲非故的，他还是不太相信宋清，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陪孩子来看自己，还是别的，他不敢确定。
不是他太过于高看自己，而是多年小心谨慎的生活，让他不敢轻信于人。
宋清也看出来他平静面容下眼底的戒备，并未再多说什么，看马念恩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不动声色的拿着冷了的铝饭盒出去加热。
等马念恩帮着张彦军吃完这顿饭，依旧是客套的对话，宋清道：“那张先生，照顾好自己，我们就先走了。”
有了些精神的张彦军点点头，挣扎着想要下床送他们，被宋清拦住，目送她们离开后，便一直躺在床上走神。
直到看护他的护士进门，他说自己想出院，护士换了新的吊瓶告诉他：“你这身体情况还出不来院，放心，有人给你交了住院的费用，接下来你就好好治病吧，等病好了再出去。”
张彦军心有疑惑的问护士：“能告诉我，是谁帮我缴费的吗？”
“谁来看你就是谁呗，你现在的身份三不管，还好有个靠谱的朋友帮你渡过难关。”护士感慨一句。
不知为何，他心中叹，果然如此，天下何来嗟来之食啊，他目光怔愣的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出神。
“行了，你继续躺着吧，药没了就打铃叫人。”
护士走后，张彦军心里百感交集，回想今天马念恩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宋清，眼睛酸涩的闭了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回去的路上，一向爱拉着宋清谈天说地有说不完的话的马念恩罕见的沉默，满脑子都是张彦军告诉自己以后要当不认识他的话。
她有些难过，为什么张老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每次她们去找他的时候玩的时候，他都非常开心，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