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新的一年
她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向宋清倾诉，只能自己憋的，想自己想清楚。
而心思细腻的宋清早就发觉她的异样，低头见她小嘴紧抿着不吭气，便也没有多问。
小孩心里搁不住事，等到她想说了，自然会告诉她自己憋在心底的话，不需要过于急切的推她前进。
此后一连数天，马念恩白天一有空就带着饭盒在工厂食堂打好饭菜，和夜校的两个小伙伴去医院看望张彦军，给整天馒头就咸菜的他改善伙食，顺带陪他解闷，还能学点新知识。
渐渐地，张彦军也从她口中了解到了更多宋清的事情，心中逐渐有了底，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中途宋清又去过一次医院，给张彦军续费，中西医结合治疗，治病康复加养生，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张彦军身体康复的差不多了。
等他出院那天，他提着自己的全副身家，半人腿高的两摞书，去胶厂敲响了宋清办公室的门。
谁也不知道那天两人在办公室里都谈了些什么，不知情的林源春敲门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个话尾。
张彦军沧桑道：“······风烛残年，我也只剩这点微末学识，能报答这救命之恩了。”
桌脚下堆放的书，封面还有书边都被摩挲的起毛了，一看就是常年捧在手里翻阅的成果，宋清对“微末学识”这四个字不敢苟同。
在系统苦学已久，外门这一行她也算是入门了，就那压在最底下的几本外文原文书，没个真本事的人，看不成一本书两本厚的程度。
从他身上，宋清觉得真正的读书人，的确是低调谦虚，深藏不露的，自己还有的学。
她失笑摇头，继而语气郑重的向他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门口林源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屋里这人打扮跟着流浪汉似的，宋清在和这人合作什么啊，难不成收破烂？林源春觉得不太可能。
出于礼貌，哪怕心中再好奇，她也压着八卦之心伸长脖子在门口等着。
等人走了，她兴致勃勃的问宋清，可惜宋清没给她解答，只笑着让她等着。
等什么？林源春一头雾水，但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好奇心买单。
直到第二天，她再见到前一日来胶厂的流浪汉，虽仍是一身旧衣裳，却打扮的干净整洁，狗啃的头发成了板寸，凌乱的胡须打理清爽，只余上唇一些短短的胡茬，颇有中年文人的儒雅内敛，气质文质彬彬。
林源春惊呆，原本以为他是宋清心软捡来的流浪汉，结果今天他摇身一变，成了胶厂主管们的商学导师。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吗？林源春暗暗发誓，她再也不以貌取人了，长头脑了。
等到春分时节，奶厂各方面建设陆陆续续完工，设备开始进场，员工的招聘和培训工作迫在眉睫。
而马青云年后就被宋清送去学手艺去了，一同去的，还有三个胶厂老员工家的女儿。
这三人学历也就是小学毕业，还有个初中一年，比不上马青云，也从未接触过这一行业，但胜在年轻，踏实，愿意吃苦，签过合同后宋清就一并送她们进修去了。
她通过冯老师牵线搭桥，联系了一家地处东北的烹饪学院，这个学校成立不过三十年，规模不大，知名度也不高，可里面教学的老师傅们，那本事都是实打实的。
宋清专门去了解了一趟，被学校校长的大手笔和人脉惊呆。
谁能想到，一个刚刚起步，籍籍无名的学校，里面教学的老师傅十个里面八个就是御厨级别的人物。
头发胡子雪白，一抓仅剩一小撮的小老头，一身玄色练功服其貌不扬，细扒他身份，华国最后一个王朝皇帝的御厨，极擅长东北菜系，对于各种奶品的研究更是技艺超绝。
宋清像是挖到宝的貔貅，知道这家学院深藏不露后，打着学习之名，短短几天，享受了一把末代皇帝的口福。
临走前，她眼泪汪汪的拉着马青云的手：“马姐，你一定要好好学，我这段时间吃到分裂的胃，以后只能靠你拯救了。”
吃过御厨手下出品的珍馐美味以后，回到宾馆后的她再食难下咽，不得已，心理暗示自己，将自己的胃分化两人，一个起名活着，一个起名生活。
闻着校园里飘荡的海鱼汤鲜美的味道，她痛苦的咽下不断分泌的口水，悲伤绝望的想，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她只剩下活着一条路了。
山猪吃不得细糠，是因为细糠难寻，一生只有几顿，吃惯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回家后，宋清摸着空荡荡的肚子躺在床上，无声发呆，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美食的力量。
春风拂绿，万物生机延续，勃勃生长。
奶厂的工作，宋清交给了张彦军和林源春操心着，自己和他爸宋忠武骑着自行车回了小河村荒山。
蔡锦华留在了清河县，一个是看家，一个是看孩子。
年后马青云去了东北进修，马念恩半大孩子一个人待在胶厂她不放心，再加上她开始上学了，便拜托宋清一家帮忙照顾。
她提礼上门，蔡锦华知道她的事情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把马青云强塞在她手里的二百块钱退回去，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大妹子，你放心去学习去，孩子我帮你照顾就成，不过是一张床一口饭的事情，念恩这孩子经常来家里，都熟着呢，不用这么客套。”
“你别怪清清多嘴，你的事情啊我都知道了，你这份勇气我是相当佩服的，说起来，你和我当年的经历多像啊，可惜没遇到个好人家，不过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大家都是女人，这些事情都能理解，我知道为人父母你的苦，你放心吧，念恩我给你照顾好，你就卸下担子一门心思学习，回来帮清清一起减轻压力，就是给我的谢礼，钱你自个拿着，山高路远的，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知心大姐的话让马青云心窝子暖的不成样，多年的委屈被人理解和共情的委屈，像洪流一样从眼睛里涌出。
她哽咽的死死握住蔡锦华的手，不住低头感谢她：“蔡姐，谢谢，真的谢谢你们一家子的大恩大德，真的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