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世

    云拟瘦墨山勾壑，八百里诉与山鬼说。

    雨稀落落的下着，汉子拖着少年回到客栈的雅间儿中，屋内摆放着桌椅板凳，还有一副紫砂的茶具。

    可见银子多还是没有坏处的。

    少年目不转睛的瞧着身前的汉子，急切的想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比在那花船上快活还要紧的。

    犹豫了半天，挤出句话：“吴叔，今儿是唱的哪出啊？”

    汉子见状，收起玩笑模样，严肃道：“大侄子，可否让吴叔看一眼你那块玉佩？”

    少年见状也不含糊，从贴身的内衫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玉龙佩，交到汉子手中。

    只见汉子越看越激动，双手颤抖，眼神逐渐湿润，望向少年的目光仿佛含尽了万千的情感。颤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打小就没爹？”

    李青山听了直琢磨，怎么唠唠嗑还揭上短儿了？不过看汉子急切的模样，便没多言语，径直开口道：“是有这情况，我自小与娘亲一起生活。从来没见过我爹，你咋知道这事？”

    “那你娘呢？”汉子追问到。

    “十四岁那年，也丢下我走了”少年神色黯淡，似是回想起伤心的往事。

    “那可知你娘去处？”汉子又问。

    少年摇摇头，没有言语。

    汉子听到这些，心中所想之事大定，正了正衣衫，庄重的开口：

    “青山呐，我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可能会不理解，但先不要急着打断，等吴叔跟你说完，你再问。”

    少年没有说话，示意汉子继续说下去。

    汉子开口道：

    “你呢，是当今武朝皇帝李君安的嫡长子，虽说是嫡长子，但是你也有几个弟弟妹妹，不过嘛，他们都是庶出，没有你威风。

    武朝刚建立起的那年，朝局不稳，四面八方遍布狼子野心，更有些前朝余孽处心积虑想要复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而你，便在这危机四伏的年月出生了。

    在你出生的当晚，九天之上紫微星大亮，致使其他星宿黯淡无光，大有力压群群之势。此等天地异象，就连钦天监都未曾见过。

    陛下观此天象，眼中大放异彩，连夜召集朝内群臣，起兵征讨。

    仅一月，内忧排尽。

    与此同时，大将军莫苍千里奔袭，斩去匈奴头领首级，打的外敌不敢来犯。

    至此，武朝天威，环镇宇内。

    但正在朝廷休养生息百废待兴之时，异变突生。

    此间细节不便与你说起，总之很是惨烈，我拼死护着陛下，眼看就要英勇就义，不知是何原因，来犯之敌突然如潮水般退去，只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来时。

    陛下趁着这档子功夫，让我率数十位死侍赶往后宫，护你们周全。

    可当我奔袭而至时，硕大的宫殿早已空空如也，你与娘娘也全然没了踪影。

    在那场十几年前的变故后，本应属于武朝的一国之气运，被夺去大半。

    内忧外患虽已平定，但国本不稳，矛头又起，而一直隐藏在暗中的西域胡人愈渐躁动，并将獠牙伸向本就虚弱不堪的我们，陛下也无万全之策。

    这一开战便是好些年，期间陛下为联合多方宗门势力，稳固朝堂，便有了你的几位弟弟妹妹。现如今内忧除尽，胡人被赶至玉楼关外，天下安定繁荣。

    这十几年间，陛下一直在苦苦找寻你的下落，钦天监每每观测夜空，紫微星依旧黯淡无光。

    但在几年前，沉寂了许久的紫微星悄然泛起荧荧辉光，虽不及宇内其它星宿，但终究是重新焕发了光彩。

    那晚，陛下高兴的像个孩子。

    随即连夜唤我至其身侧，颁了密旨，让我微服出宫寻你与娘娘的下落，只对外称我是领命替他去各地巡查，以免走漏风声。要知道当今这天下，盼着你娘俩回去的，可没有几个。

    我拜托天机子用大天衍术算出紫微星气运汇集之处，但紫微星黯淡缥缈，只能确认在这卢阳城周围上千里方圆。

    正当我连夜赶往此地时，途中遭遇暗杀，为首之人以为我已死透，便抛尸河中，顺流而下。不曾想我福大命大，非但没死，机缘巧合下，还让我找到了你。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汉子见少年听后并没有做声，便继续往下说道：

    “如今已将你寻到，应当先护送你归京，你娘那边不必担心，我明日会通过密哨传信于陛下，届时陛下会加派人手去寻你娘的下落。

    不过你流落民间多年，京城中你的那几个弟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暗地里认不认你这个便宜大哥还是两说，此次接你回京，也不知是福是祸。

    青山，吴叔且问你一句，你考虑清楚后再回答。

    你那些弟弟们身后有世家宗门势力，从小便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而今更是人中龙凤。

    你在山中长大，身后无门无势，孑然一身，虽是陛下嫡长子，但这嫡长子的名号更是将你推向风口浪尖，此次回京，今后便是龙潭虎穴，你怕吗？”

    这一声“你怕吗！”震得少年怔怔出神，思绪如潮水般翻腾。

    要说怕吧，气氛都烘到这了，他拢共也没多少年岁，这硕大的天下连见都不曾见全过，对世间的了解大多也是从说书先生口中的一个个故事及江湖人士口口相传中得来的。

    要说不怕吧，确实心里也打怵，小时候听戏那戏中好些个恩怨情仇，好些个险象环生，多少惊艳绝绝的天才侠士陨落在滚滚历史洪流中，更别提那些个便宜弟弟背后的宗门势力变着法的想要自己的命。

    打记事起的种种往事像逛灯会似的在李青山脑子里飞速转着，不过并没有耗去多少时间。

    也是，在这巴掌大的岁月里，其实也没什么好去多琢磨的，原本自己便是想走进这江湖去看一看，世上是否真的有仙人可以御剑飞行？街边看似不起眼的酒鬼是否是隐藏的绝世高手？是不是少林高僧真的可以证得罗汉金身？

    其实回京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都是皇子了，那红烧肉还不是随着自己可劲儿的挑？

    少年思量片刻后，双目紧盯着汉子，神情坚定：

    “吴叔，我怕，但即便是像你说的那样自此一去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我爹连天下都能坐得，没理由我这个儿子连回京都不敢！”

    汉子听罢大声笑道：

    “好小子！有股子气魄！你放心，只要你吴叔在的一天，你小子就大步朝前走，如果你真身有不测，那吴叔肯定已是身死道消！”

    此时的少年憨憨笑着，仿佛岁月静好，不曾经历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