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练写磐字
她在众人的嘲笑中回到自己屋内,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自己藏些银子。
她悄悄翻开自己床板后的那块砖头,这些年她偷偷摸摸藏的银子都在里面。
她不傻,总有天她是要离开万花楼的,银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才不像春花,这里所有的姑娘几乎都有私藏,唯有春花,一个铜钱也不曾藏下。
想起春花,她莫名愤恨,她装的什么无辜,说不定那些胭脂里面的毒是她下的,故意等着她上当的。
她冲到春花房间里,想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推开房门,却见春花正在磨墨,微微愣了一下,以为房中有客。
四下相看却是无人,走到她跟前拔高了嗓音道:“哟,你也开始学写字了,来写一个我看看。”
春花愣了愣,没有说话,冬梅推搡了她一把,“写呀,不是磨墨了吗?”
她看着旁边的簸箩里放着剪刀针线,顺手提起在手中摩挲,“你也就能缝缝补补,还想写字,就你也配写字?你以为你还能做第二个凤雏?还是第二个秋云?别笑死人了。”
春花放下墨条,对冬梅道:“姐姐刚才受了委屈,我也明白。只是我既非凤雏姐姐,也非秋云姐姐,你即便想拿我出气,又有何用?”
冬梅被她呛了一句,倒不知如何应答,她心里暗道连这妮子都会抢白我了,不由更加火冒三丈。
四处环顾一圈,也没什么可以砸的,冷笑了一声,“春花,你别得意,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别以为人家是冲你来的,还不都是为了凤雏。”
春花试了试墨,干涩凝腻,不宜写字。
她拿起墨条接着墨,冬梅以为说到她心事,接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偷偷带人见凤雏,这次你又想以凤雏的名义骗客人来你这里,哼,你如意算盘打得好,妄想客人能垂青你,告诉你,就算你把字写出花来也没用。草鸡就是草鸡,还想变成凤凰。做梦!”
春花咬了咬唇道:“就算我是草鸡,姐姐又是什么呢?”
冬梅大怒,她一把抓住春花头发,剪刀用力一绞,只听咔嚓一声,三尺青丝落了满地。春花惊呆了,冬梅也被自己惊到,放下剪刀一溜烟跑了出去。
春花捡起地上的头发,上面还缠着红丝线,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林磐喜欢她的长发,她知道。
她唯一能够印在他记忆中,大约就只有这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吧。
他每次来总会摸她的头发,有时会替她梳发,为此她极力呵护长发,这是她最微小的幸福。
她独自抹了一会眼泪,提起笔来,在纸上轻轻一划,却只划出了半笔,墨已经干了。
她怔了怔,拿着墨条又开始磨,眼泪一滴滴落进砚台里,融入墨里。
她提起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个磐字,她唯一认识的字。
他的名字,刻在心里,一遍遍练习。
练完字的纸张舍不得丢,一张张叠好,缝进枕头里。
只有这才是属于她的,一个人的。
采雪百无聊赖地在房中折纸,凤雏和杜安幽会去了,她在屋里守着,若是金不换差人来找,她要想办法推脱,好在今夜金不换似乎将凤雏忘却了。
她心里烦闷,折来折去怎么也折不好纸船,她用蜡烛点燃了纸船,又一只只丢进火盆里。火舌吞噬着纸船,照在手腕上的红宝石手串上,更加耀目。
“冬梅?”一个身影自暗中走出来,仿佛猫一样轻盈,走到她身旁,嘴角分明挂着笑,却让人浑身发冷。
采雪汗毛倒竖,宋鸣天果然来了,她不敢应声。
“还是采雪?”他又问了一句,伸过手抬起她的脸,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敢骗我的人,还没有出生,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采雪的手脚冰凉,心骤然停跳了,终究是躲不过。
她狠狠心说道:“当时情况,若换做是你,难道你会说出自己真名,日后让人找你晦气吗?”
宋鸣天笑意不减,以指抚过她的脸,“你怎么知道是晦气不是福气呢?”
“以当时你的所为,谁也不会觉得是福气吧。”采雪豁出去了,“我不过是出于自保罢了。”
宋鸣天冰冷的手搁在她的脖颈上摩挲,“你倒真有些胆识,当着我的面敢这样说。”
采雪的心凉透了,她似乎看见自己横死在这里的情形,也许只有凤雏会为她滴一两滴眼泪吧。
自己在世上走一遭,竟然连个牵挂的人都没有,真是悲哀。
她不由伤感,“你若是要杀我,也容我写几句话。”
宋鸣天见此觉得更加有趣,从前他杀人前,总有人要向他告饶求死,她倒是慷慨赴死,便问道:“你有什么话留下?”
采雪想了想说道,“我无父无母,又在这万花楼里做丫鬟,没什么人在意我,我也没什么体己,只想给小姐留几句话,叫她小心着些,近来嬷嬷脾气极差,别被嬷嬷发现她和杜公子的事情。”
宋鸣天听完问道,“没了吗?你自己呢?”
采雪点点头,“我的身后事,已不用我操心。活着不能享受,死了再多享受也无意义。”
宋鸣天笑了笑,捉住她的手腕,看她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钏。
采雪以为他要拿回去,便道:“这手串还你罢。”
宋鸣天手一挑,手钏的绳子断了,宝石散了一地。
他另外取了一串莹白羊脂玉石手钏套在她手上,“还是这串更适合你。”
采雪微微一愣,这串手钏比那串红宝石的更加价值不菲。
宋鸣天见她面有异色,笑道:“这不是我从谁那里抢来的,这是我给你买的。”
“你……不杀我了吗?”采雪迟疑地问道,“还是你杀人比较讲究,专门给人买东西做陪葬?”
宋鸣天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这个提议很不错,下次我会考虑带点纸钱的。”
采雪脸微微一红,心放到肚子里了,他看来是没打算杀她。
只是这手钏又是什么意思呢?
“采雪,你的名字比冬梅的好听。”他撩过她脸上的发,“其实不管你叫什么,我都无所谓,只要你是你就行了。”
他俯下身来,眼里的热情如烛火跳动,盯得采雪浑身发软,只任由他攫取她的唇。
纸船化做了灰,山盟海誓如同纸船,载着女子滚烫的心,奔向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