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古村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西垂，林中光线渐少，就在容神秀以为今晚又要露宿荒野时，突然看见远处天边冒出的几缕白烟。
白烟袅袅飘升，在天边回旋，又随风消逝。
顺着白烟向下看去，一处模糊村庄出现在眼前。
“小道士，你看，”容神秀兴奋抬手，朝村庄指去，“是个山村！我们今晚有地方住了！”
容神秀自顾自高兴了一阵，想拉着凌生跑去，回头却发现凌生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神色莫名地瞧着她。
“怎么了吗？”摸了一把光洁滑腻的脸蛋，容神秀歪着头，与他目目相觑。
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凌生缓缓吐出一字，又很快摇头：“没什么，走吧。”
“好吧。”
又是这样，他怎么每次都没下一句，这么搪塞她吗？
向前行进几步，村庄样貌愈加清晰。
从远处看去，村中茅屋井然有序，道道炊烟从茅屋中升起，落到天边。再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两道在村庄田地内耕种的青年身影，生机勃勃，烟火气十足。
走进了，隐约能听见几声孩童的嬉笑音。
这村庄似乎有些年头，青砖黑瓦，墙上青苔，岁月感十足。
一衣着破旧的老妇走在路边，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童，身子走走停停，手臂不时轻轻晃悠着。
瞥见村口走来的两人，忙迎上去。
“两位从外地来的吧。”老妇晃了晃小童，目露惊讶。
“这附近可就这一户村子，瞧这天色，天黑前可走不出这片林子去，”老妇望着两人，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若今晚就在我家歇着吧，吃顿饭，明儿个再赶路成不？”
进村前，容神秀认为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眼下这老妇竟然肯让他们蹭顿饭，简直不要太好！
虽然高兴，容神秀还是先瞧了眼凌生，见他面色正常，并无反对后，忙点头回应：“成！当然可以！只是我饭量大，婆婆你别嫌弃就成。”容神秀连连点头，甚至还走上前想帮她抱着小孩。
怎能让东道主抱着呢，这累人的活她来就行。
如今的容神秀已经所求无己，只希望能有一顿饱饭，一处容身之所，除此之外别无它求，甚至为了饭她什么都愿意干。
区区抱小孩而已，又不是难事。
“怎能麻烦姑娘呢，我自己来就好。”老妇被她这举动逗得忍俊不禁，抱着孩子躲了一圈，“天色不早了，姑娘和小公子还是随我来吧。”
容神秀听罢也没多纠缠，朝她点点头。
老妇这才抱着孩子往一旁巷子口走去。
“说来村里许久未见到生人了，两位还是近几年头两位呢。”
沿窄巷行进不远，老妇就停在一处茅屋前，低矮破旧的老屋危危地立在道旁，门口拴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黄狗，炊烟从茅屋后升腾，宛若一条扯不断的白绫。
“小翠！”老妇朝里喊了声。
随着几声犬吠，一面色枯黄、手拿锅铲的妇人很快从内走出。
见她出来，朝身后指了指：“有两位贵客，快去备桌好菜，再去把鸡炖了。”
妇人点点头没有多说，直接朝屋后走去。
老妇这才抱着孩子转过身，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一拍额头：“瞧我这榆木脑袋，光顾着把你们带来，竟连家中几间屋都忘了。”
“嘶，您看我这茅屋，统共就两间，眼下只剩一间能住了，要不姑娘随老妪我们委屈一晚上？”
容神秀刚想答应，身后就传来声音。
“我们住一间就行。”从进村就一直沉默的凌生突然开口。
被这句话吸引去，老妇目光带笑，在两人间不断梭巡。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容神秀张口就想反对，却被凌生抢了先：“兄妹之间，无需顾虑。”
原是如此，老妇收回目光，将两人引进屋内。
茅屋外表破落，内里也寒酸，只有一张破方桌并一低矮小床。
老妇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屋内实在是寒酸，两位莫要嫌弃。”
这容神秀可听不得：“婆婆给我们地方住，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那就好。”
老妇说完，又将屋内简单收拾一阵，就走了出去。
“还是小心点好。”
凌生这突如其来一句话，让容神秀有些不明所以，反应了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
这是在解释为何住在一起吧。
那没什么，他不说她都忘了。
不过一个普通民妇能干出什么来，未免太大惊小怪。
但这话她可不会对他说，说了她更没好日子过。
—
“饭好啦！”屋外传来一声叫喊。
饥肠辘辘的容神秀立马飞奔出去。
谁知刚一开门，就迎面撞上一小团子。
小团子踉踉跄跄，将要倒下之际，容神秀伸手一捞，将他扶起。
小团子也因此趴在她腿上。
低头仔细一看，竟是刚刚在老妇怀里那小孩。
他这是睡醒了？
小团子抱着她的腿使劲蹭了蹭，仰头看着她，一张小脸虽不胖，却可爱的紧。
“姐姐，你好香啊！”
小团子一番话逗得容神秀忍俊不禁，一张俏脸微微泛红，倒更显得姝色逼人。
她可闻不到她身上的香味。
“虎子！快过来，没大没小的，趴在人家身上像什么话！”
老妇赶紧跑过来，想把小童抱走，却怎么也拉不开。
“阿奶，姐姐好香，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小团子仍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容神秀见状，低笑一声，弯腰将小团子抱起，“婆婆，我抱着他吧，不打紧。”
这还是她到凡人界以来第一个这么喜欢她的人呢。
院内空地上摆了个小桌，桌上荤素皆有，最为明显的是中间大碗里炖的一整只鸡，在这缺衣少食的贫穷人家，显得分外尽心了。
落座后，老妇向两人碗里各添了碗鸡汤。
“快尝尝，刚杀的鲜着呢。”
“姐姐快喝！”小团子在她旁边跟着喊。
容神秀失笑，点点头直接捧着碗喝起来。
自从成凌生跟班后，他就再也没动手做过饭，全是她自己捣鼓，她要做不出来，两人就一起饿着。
这一路下来，饥一顿饱一顿，实在把她饿的不轻。
不知是不是因为饿的太久，出现幻觉，她这一口喝下去，竟然感觉鸡汤入口即‘化’，是真的那种化，她感觉这鸡汤好像在嘴里直接化成烟雾了。
为了确认是不是错觉，容神秀又往嘴里猛灌几口，顺带砸吧两下。
结果还是一样！
这次她总算是知道不对了，赶紧转头看向凌生。
发现凌生姿态优雅，举止从容，修长手指捏着小勺，小口小口喝着汤，神色并无异样。
难不成她味觉失灵了？
怀着疑惑又喝了一口。
依旧了无滋味，喝了个寂寞。
她味觉难不成真的失灵了？
“姑娘，可是不合胃口？”老妇见容神秀放下碗，害怕招待不周，忧心忡忡道。
“没有，可好喝了，我都舍不得喝完呢！”容神秀忙强撑着扯出一抹笑。
她好伤心，但是她说不出。
“好喝就多喝点，多着呢。”老妇又舀了一勺盛进她碗里。
一顿饭下来，容神秀是食不甘味，万分煎熬。
又不知到底是出了何事。
一定是这几天跋山涉水，过于劳顿，导致她现在脑子不清醒，得赶紧回去补个觉。
自我安慰一番后，容神秀没在院里多待，心事重重回了屋。
临睡前，看着屋内唯一的低矮小床，容神秀瞬间清醒，也顾不得忧心忡忡了。
这屋里就一张床，她和凌生两个人，怎么睡？
他不会让她睡地上吧？
眨巴眨巴眼，容神秀潋滟桃花眼闪过几分迷茫无措。
她不想睡地上啊！
“吱呀”一声门从外打开。
是凌生。
小道士白袍蹁跹，怀里抱着一床被子，清泠目光将屋内扫视一圈，最终移到容神秀身上。
被这目光注视着，容神秀绷着面皮，不肯退缩。
她真的不想睡地上。
强撑一段时间，容神秀长叹一声，最终败下阵来，刚要开口认输，却听凌生道：“我们师门也不至于严苛到如此地步，能力不足的人做什么都是亏的。你初入门，这次就让着你，我睡地上。”
凌生一番话让容神秀一时间无法回答。
他的意思是，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睡在地上的人就是她呗。
所以她应该珍惜这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睡床上的机会？
呵，等着吧他，迟早有一天她会把他挤下去。
到时候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一夜无梦，次日日上三竿时，容神秀才悠悠转醒。
不用担心虫子叮咬的晚上真好，这还是她进山后第一次睡得这么香。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脖子有点疼，身上也有点酸。
闭眼长长伸了个懒腰，容神秀舒展着泛酸的身板，十分惬意。
再睁眼时，才睡醒有些混沌的脑子突然激醒。
不对啊，凌生呢？
他今早怎么大发慈悲没把她喊醒？
怀着疑惑，容神秀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十分安静，仿佛从未有人居住。
到老妇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半点影子，就连昨日来时拴在门外的大黄狗也不见了踪迹。
都去哪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